为了避开前来寻.欢的客人，清娘特意亲自送凌娇儿和顾青从后门离开。
经过歌舞台的时候，悠扬的乐声已经停止了。台上没有点灯，昏暗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水袖，飞快地旋转着。
凌娇儿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歌舞台上的少女，“那是谁？这么刻苦练习。”
清娘仔细看了一眼，立即认出了那熟悉的身段，语带欣慰地道：“是倚翠那丫头。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自小就被嗜赌的父亲卖到胭脂楼，做了几年的粗使丫头，这两年长开了些，就被媚娘惦记上了。她学舞的时间不长，但天资不错，又肯努力。这一支《霓裳舞》要是跳好了，能在选花魁大会上得些客人的喝彩，她也就能有些筹码可以和媚娘谈判了。”
清娘似乎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后门瞥了一眼，那意思便是要继续送凌娇儿二人离开。
“她何时及笄？”凌娇儿却没有迈步，而是又看了一眼歌舞台上的倚翠，突然问道。
“下个月底就满十五岁了。媚娘早两个月就已经决定，及笄当天要寻个肯花大价钱的客人替她梳拢。”清娘面露一丝不忍
“她不情愿吧？”凌娇儿又问道。
“虽是自小就在胭脂楼里长大的丫头，见惯了姑娘们讨好客人的嘴脸，可是自个儿真要抛了身子去伺候那些男人，又怎会心甘情愿呢？可这就是她的命啊！”清娘瞄了瞄灯火通明、乐声不断的小楼，轻叹了一口气。
“她这么努力练舞，是想和雪姬一样做一个清倌人吧。”一旁的顾青突然道。
凌娇儿心里微微一动，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捕捉。
“清倌人哪是那么容易做的。”清娘又是一声轻叹，做了一个相送的手势，“两位官爷，不早了，请回吧。”
“请你跟媚娘说一声，明日我们还来。”提前打好招呼，也省得媚娘那里呱噪，倒也不怕她下令让姑娘们噤口。
出了胭脂楼，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一时拦不到马车，凌娇儿和顾青就沿着大路缓缓而行，打算一边走一边拦车。
“救命啊！有人打劫……”大路斜对面突然响起凄厉的喊叫声。
顾青身子一震，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只见一个人急匆匆地从一条巷子里跑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子。那人看见大路对面站着两个捕快，吓了一大跳，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狂奔。
“站住！捕快办案！”顾青没多想，一边喝住那人，一边大步追了过去。
凌娇儿跟着追了几步，就在巷口停了下来，朝昏暗的巷子里喊了一声：“他已经跑远了，你出来吧。”
巷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男子颤抖着身子，互相搀扶着，慢慢走了出来，显然是吓坏了。两人中，一个是衣着华美的公子，一个是青衣侍童。
但只一眼，凌娇儿便看出那“公子”其实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旁边的“侍童”是她的贴身丫鬟。千金小姐在府里呆的闷了，带着贴身丫鬟乔装偷跑出府玩也是有的，可是她们也太不小心了，流连至戌时还不回府，难怪会被贼人盯上。
见是两个柔弱的女子，还被贼人吓得不轻，凌娇儿便提议道：“府上是哪里？我送你们回去吧。”
“公子”受了惊吓，见有人愿意护送她们回府，自然十分高兴。她见凌娇儿身穿捕快服，又是一个女子，也就没隐瞒。
“那就有劳你送我们去吏部尚书崔大人府上。”
凌娇儿微微一讶，细细打量起“公子”来。莫非，她就是崔府的明珠小姐？
路上没有马车，崔明珠和丫鬟又被吓得不轻，于是凌娇儿便带着她们沿着大路与贼人逃跑的方向反向而行。走了一段路，见她们心情平静了一些，便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前，以免走到太远，顾青回头找不到她们。
借着大门上悬挂的灯笼照射过来的灯光，凌娇儿看看苍白着脸的崔明珠，又看看脸色并不比崔明珠好多少的丫鬟，问道：“你们被人抢了什么东西？”
“公子”看了看“侍童”，“侍童”屈指数起来：“贼人抢走了小……公子今日在天街“金玉良缘”买的一对玉手镯、一对金步摇、一对东珠耳环，还有在“锦绣布庄”买的十尺云锦，是准备用来绣帕子的。”
听到最后一句，“公子”悄悄捏了“侍童”一把。“侍童”委屈得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却不敢呼痛。
“公子”佯咳了两声，“那些东西都是买给舍妹明珠的。”
凌娇儿淡淡笑了笑，没揭穿她。
吏部尚书崔浩府上确实有一位嫡长公子，是崔明珠同父同母的兄长。那位崔公子要年长的多，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而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姐与自己年纪相仿，不过刚及笄不久。最关键的是，崔公子已是有功名的人，去年就被外派到南安府任职，一般来说，只有在述职或者皇帝召见的情况下才能返回都城。
正说着，顾青独自一人返回，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正是被贼人抢去的那个。
“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他将包袱递过来，等“侍童”赶紧接了过去之后，又解释道，“那贼人太狡猾，被他跑掉了。”
“公子，一样都没少。”“侍童”看过包袱，向崔明珠禀告。
“多谢这位捕爷。”崔明珠脸色不再苍白，气息也平稳了很多，甚至对着顾青浅浅一笑，女儿家的媚态毕现。
顾青微微一怔，飞快地扫了凌娇儿一眼。凌娇儿知道他察觉了崔明珠女儿家的身份，轻轻点了点头。
前方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一辆载客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凌娇儿招手拦下马车。
“崔公子，请上车，我们送你回府。”
等凌娇儿和崔明珠主仆进入车厢之后，顾青跳上车揭开车帘往里看了看，埋怨车厢太过狭窄，没进去，而是坐到了车夫的旁边。
将崔明珠主仆安全送到崔府之后，顾青先吩咐车夫掉头驶往典狱司，然后进了车厢。刚坐下，一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凌娇儿对着他笑，不禁怔了怔。
“怎么了？”
“刚才避嫌，现在不避嫌了？”凌娇儿笑容可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