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满脸忧愁,黛玉亦无比焦虑。此时再不找寻机会逃离,香菱便要步上一世的后尘。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香菱被薛蟠糟蹋。
黛玉拉着香菱的手往房里镀去。
坐在炕头,张氏拉住黛玉的手,悔恨交加的说道,“我儿,为娘对不住你,倘若当初不是为娘利欲熏心,将你掳了来,女儿如今也不需跟着为娘吃苦。”
黛玉见张氏说的可怜,况且这几年拐子每要拿她出气,皆是张氏护在怀里。虽怨恨张氏,也奈不住张氏这几年待她的情分。抹了抹眼泪,安慰道,“娘好生休养,女儿这就出去求爹,叫爹请人为娘医治。”
张氏忙拉住黛玉的手,叹道,“我儿休要自讨没趣,他若真会请人医治为娘,也不需你去恳求。”又叹了口气道,“为娘自知撑不过月底,如今只担忧为娘走了,你爹可会怎样的折磨你。”拍了拍黛玉的手,低声叹道,“这四年里,你从未迈出院子一步,对附近的路况亦不熟悉,可如何是好?”
黛玉听张氏话中有话,忖度其话中意思,似有放她离去的光景,又怕揣摩错了,踌躇着说道,“方才爹爹带香菱出去了一会子,回来后说,已将香菱买与冯公子。冯公子折定三日之后来娶。”
张氏叹道,“对你他无计可施,唯一的希望便投注在香菱身上。香菱这时被卖,你爹下一个目标便是你。我如今又病着,且是自身难保,又怎能护你周全?往后的日子你可想而知会怎生的苦。”
黛玉埋头沉思。这个道理她岂会不明白!一则,她并未寻到合适的时机逃走;二则,她并非是一人独自逃走,而是携香菱一起。
张氏复又说道,“我儿勿要担忧,为娘自有法子保你平安。”
夜色浓重,一盏微弱的烛光破窗而出,从里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近来,我越觉身体疲乏无力,你出门之时,只怕黛玉趁我身子骨虚弱,伺机逃走。”
拐子因今日香菱卖了个好价钱,心情大好,对张氏倒也和颜悦色起来。
“依你说,这事怎样化解?若不然,明日我请人替你医治医治。”
张氏自知哪怕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无力回天。又清楚拐子不过是一时兴起,明日真要叫他请人医治,却比登天还难。由不得冷笑一声,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说道,“明日你去请人医治之时,黛玉逃走,怎么办?”
拐子笑道,“不是还有香菱这丫头?”
张氏深深的怜悯起拐子,又觉自己命运不济,竟嫁给了这样一个傻子。冷笑道,“你看香菱这丫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肚子里藏的什么主意,岂能瞒的了我?你若听我的,便将前些年我叫你买的蒙汗药翻出来,待你要出门之时,将蒙汗药喂给她们吃,这样岂不省心?”
拐子拍手大叫道,“妙!妙!这个主意,在好没有。”说着便起身,翻箱倒柜找寻蒙汗药。
许有半刻钟的光景,拐子手捧一包药,宝贝似的叫道,“总算是找着你了。”便把蒙汗药放在炕头,自睡去了。
张氏对拐子早已心灰意冷,何况膝下又无一子半女,这四年来拐子动辄打骂,早已对拐子把心冷却。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对黛玉倒是真心实意的好,一心想要把黛玉收做女儿,无奈拐子从中阻拦,不得遂心。如今已是苟延残喘,一心想要为黛玉寻个好归宿,奈何又病着,力不从心。眼下只一心一意的想要把黛玉放走。
第二日清晨,拐子起炕,将黛玉和香菱睡着的房门锁打开。
黛玉和香菱听见开锁的声音,知晓要起炕做早膳了。穿好衣物,梳洗完毕,点火生灶,毫无一丝差错。可见黛玉早已不是昔日的黛玉,历经岁月蹉跎,早已脱胎换骨,换作一人。
早膳做好,黛玉盛了一碗稀粥,走进房里,只见张氏,不知拐子身系何处。
张氏招手忙让黛玉过去,把蒙汗药塞在黛玉手里,又如此在黛玉耳中云云。
黛玉望着虚弱的张氏,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忍之情。
张氏洞穿黛玉的心思,拉着黛玉的手道,“我儿,不枉费这些时日我这样疼你爱你!我已是将死之人,你无须替我忧心,寻到空隙,只管去罢。”
黛玉鼻头微酸,把碗里的稀粥一勺一勺喂进张氏口里。
张氏对黛玉说道,“我儿,赶紧出去,莫要叫你爹瞧见了。”
黛玉听罢,含泪方才出去。
拐子心情大好,用完早膳果真步入房里,对张氏说道,“我去请人为你医治,”说着便要翻褥子,把蒙汗药拿出去兑水,给黛玉和香菱喝。
张氏忙拉住拐子的手,笑道,“我虽病着,眼下黛玉和香菱奈不过我。是药三分毒,现在还不到用的时候,你只管安心去罢。”
拐子狐疑的望了望张氏,昨儿让寻出蒙汗药的是她,今儿又这样说。虽觉怪异,却并未深究下去。沉吟一番,扭身走往外头,拿起鞭子,见黛玉和香菱蹲着洗衣物,不其然一鞭子甩在地上,恶狠狠的对香菱和黛玉说道,“你娘这些时日一直病着,我不得空,你们倒不知提醒我,枉费她养你们一场。眼下我打算去请人医治你娘,香菱随我一同前去。”
黛玉虽然感激张氏,不免又多一层顾虑。张氏和拐子毕竟是夫妻,同炕共枕那多年,倘若张氏冷不丁反悔,可不是黄鼠狼喜抱鸡毛掸子,空欢喜一场?此时拐子出门寻找大夫,她和香菱不正可以循迹逃跑?张氏只说让她逃跑,并未把香菱列入其内,须得好好忖度一番,既不让拐子起疑,亦不能让躺在炕上的张氏疑心。
想了想便对拐子说道,“爹爹,香菱若和爹爹一同行去,黛玉这里洗衣物,娘启不是无人照料?何况,那冯公子三日之后便要迎娶香菱入门,香菱走在大街上倘或被冯公子瞧见,爹怎生对冯公子解释?那冯公子又会作何感想?”
拐子矢量一番,也觉有理。何况张氏只是身子骨虚弱些,并未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复又折回房间,对张氏说道,“我出门为你寻大夫,你好生看着黛玉和香菱这两个丫头。”
张氏一心要渡黛玉脱离苦海,岂有不应的道理。
拐子方才满意的离去。行至大门口,又隐隐觉着哪里不妥,复又折回身,拿了一把大锁,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手里掂量着钥匙,这才满意的离去。
黛玉见拐子去而又返,心下惊惧不已。又见拐子手拿一把大锁,提着的心稍稍的缓和些。等了一会子,渡其不会折回来,洗了洗手,随便在身上擦干,又让香菱回房收拾几件往常穿的衣物。
香菱不解其意,黛玉推着香菱往房间里镀去,又说,“小声些。”
香菱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虽有疑问,却知晓黛玉并无害她之心。
黛玉把香菱搞定,将张氏给的蒙汗药兑了碗开水,又把余下的蒙汗药包了回去,确定没有露出一丝痕迹,小心翼翼的将蒙汗药夹在腋下,把碗端进房里,对张氏说道,“娘,爹爹已去为娘请大夫医治;女儿想,许是前些时候爹爹事物缠身,顾不上娘。”
说着把蒙汗药放在张氏的炕头,故作感动的说道,“娘昨儿一番言语,今儿又将蒙汗药给女儿,可见娘把女儿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女儿想着,娘对女儿有情有义,女儿又怎可忍心抛弃娘独自一人离去?娘,女儿决定不走了。留下服侍娘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