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集市的路程并不遥远。
从术士苑的大门出来，就是一条繁华的街市。这时候夜幕初降，街市上已经点起了盏盏灯笼。街市上到处都是一些卖小玩意儿、小货物的商人。专挑一些不懂行的学生来骗，半真半假的吆喝着。
我们没有在这条街市停留，直奔纵横集市。
很快，街市越来越繁华，人也越来越多。遁身术士随处可见，到处都是移动的影子，或块或慢。我生怕在这人群之中把秋媛媛给丢了。于是拉住了她衣袖。
秋媛媛早已心猿意马，眼睛也看得花了，不停地东张西望。
“这就是纵横集市了吧？”她悄声问道。
“没有呢。”我说道。“去那边。”
我领着她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秋媛媛不满地问道。
“纵横集市要从这里进去。”我说道。
“一个小茶馆就是集市了？这个小茶馆好生破旧肮脏！”她奇道。
我们走进了茶馆，茶馆里面和外面一样灰暗陈旧，不过却人来人往，像个驿站一般。
茶馆的老板娘坐在一进门的柜台后面，正在吆喝着店小二给客人倒茶。
“这真的是个茶馆。我们要在这吃茶吗？”秋媛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我拉着她穿过了茶馆的厅堂，走到了茶馆后门，后门连接着一条小小的弄堂。很多人也和我们一样，走到这里来，显然也要去纵横集市。
“是从这里走。”我说道。
秋媛媛又恢复了那股兴奋劲儿。从弄堂出来，纵横集市便横在了眼前。这时候的纵横集市正是一天中的繁华时段。每家商铺都点着好几个大灯笼，把铺子里的货物照得通亮。数不清的小摊摆在街道上，也都点着一个个小灯笼，在夜色中别有一番情调。
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奶奶走了过来，问道：“小妹妹，买仙草吗？”
“仙草？有哪些仙草？”
“红烛仙草、紫秀仙草、净灵仙草...”没等她说完，秋媛媛就急急地问道：“也有净灵仙草呀！”
老奶奶点点头，道：“怎么样？要一株吗？”说着便拿出一株递给了她。
秋媛媛问道：“多少钱？”
老奶奶眼也不眨地说道：“三个银法币。”
秋媛媛毫不犹豫就要掏钱。我扯了扯她袖子，摇了摇头。
秋媛媛不明所以地顿住了。我赶紧拉着她离开了那位老奶奶。
“怎么啦？”秋媛媛问道。
“那个老奶奶在骗你呢。她一看你就不知道行情。再走一会儿，到了百草园那边，净灵仙草都卖两个银法币了。她卖的草还不是上等的草。你没瞧出来吗？她那草跟章语溪的草差的远了。你戴在手上，两天以后，它的灵力就耗光了。”
“啊...”她恍然大悟说道。“东方哥哥你也戴过吗？”
“戴过的。确实管用。不过后来没再戴啦。”
“为什么不戴了？”
“净灵仙草确实很管用，但是戴得久了就会有一定依赖性。”
她继续问道：“除了净灵仙草，那个老奶奶还说了什么紫秀仙草呀、红烛仙草呀...都是做什么用的？”
“紫秀仙草...没什么用处，只是晚上会发出紫幽幽的光来，许多女孩子都觉得很美，特意买来了戴上。那个老奶奶的紫秀仙草都不怎么亮了。红烛仙草是给摄魂术士用的。戴上红烛仙草以后，摄魂术士用仙草来抵挡遁身术士的飞刀。但是每一株红烛仙草只能抵挡住三次飞刀。净灵仙草，就跟章语溪告诉你的一样，跑起来不会撞到东西。但是一株仙草的灵力是有限的。刚刚摘下了的新鲜仙草灵力很强，能用一个月，像那个老奶奶卖的仙草，都已经蔫得差不多了。”
“那我一定得买净灵仙草。我那天练习就撞在树上了。”秋媛媛说道。
我指了指前面，说道：“我们去那里买。”
前面不过百二十步，便是百草园。纵横集市最负盛名的仙草园。
百草园入口处，站着两个粉雕玉琢，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两人都不过十一二岁。一个穿着一身红绸衣绸裤，一个穿着浅粉色的绸衣绸裤。见我们俩过来了，立刻甜甜地朝我们笑着，说道：“客官里面请。左转是仙草园，右转是药草园。”
“还有药草园呢！这两个女孩子好漂亮，她们是双胞胎吗？”秋媛媛小声问道。
“嗯，她们是百草园老板娘的女儿，人称‘红粉双玉’的。在纵横集市里也是小有名气了。”我说道。
我们先左转去仙草园。仙草园门口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是百草园的老板娘。她朝我们一笑，示意我们往里走。仙草园是一间间很大的无顶木头棚屋。棚屋里每隔几尺便有一株火药草在燃烧。每一株火药草都能烧一个晚上。专门用来给棚屋里加温，好让这些仙草长得更快一些。一个棚屋占半亩地。一共十个棚屋。棚屋之内有小门相连，可以从一个棚屋到另一个棚屋中去。每个棚屋里都站着两个醒目白衣女孩儿。
第一个棚屋种着的便是最好看的紫秀仙草。一大片紫秀仙草闪着紫幽幽、雾蒙蒙的光泽，散发出一阵阵浓香，进来便宛如仙境。
秋媛媛心醉神迷地站一旁。一个白布衣的女孩儿幽灵般地走到了我们跟前，脆生生地说道：“要一株吗？这是刚长好的紫秀仙草，能亮一个半月呢。”
秋媛媛花十个铜法币买了一株。白衣女孩儿摘了一株开得正旺盛的紫秀仙草，又拿了一根红线，把紫秀仙草小心地缠在了秋媛媛的手腕上。
秋媛媛把手腕在我面前闪了闪，说道：“东方哥哥也买一株戴上呗！”
我不知何所对。只好笑笑。那个白衣女子也鼓励地朝我微笑着。
我赶紧走到了另一个棚屋里。秋媛媛忙跟了过来。
“这就是净灵仙草啦。”我说道。
秋媛媛蹲那片净灵仙草旁边，仔细地看着仙草。净灵仙草远没有紫秀仙草奇异美丽，全株草鲜绿鲜绿的，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但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又一个白衣女孩儿迎了上来。秋媛媛问她买了一株，女孩儿拿了一根黄线把仙草串在了她另一只手腕上。
“再拿一株吧。”秋媛媛说道。“给他戴上。”说着便指了指我。
我正想拒绝，她就说道：“哥哥，你便试一试嘛。说不定有什么好处呢？”
白衣女孩儿麻利地摘下了一株，不由分说地便过来给我往手上串。我不好意思再拒绝，便任由她给我戴上。黄线与绿草相间，还打了几个漂亮的织布结。只是在我粗壮的手腕上有点不协调。
秋媛媛说道：“看！好看吧！”
我只好点点头。
我们又走到了下一个大棚。这里种着的便是红烛仙草了。红烛仙草的样子正如其名。状若一盏盏点亮的红烛，发出微微的红光，只不过这红光远远没有紫秀仙草的红光那般妖冶明亮罢了。只有走近了看，才能看到那一丝丝微弱的红光，从仙草芯中散发出来。
又一个白衣女孩儿飘了过来，说道：“客官，这边的红烛仙草，只能看看，不能买啦。”
我奇道：“这是为什么？”
白衣女孩儿说道：“这边的仙草，已经有人提前一个月就包棚订好了。专等长好了买。”
我问道：“谁订得？”
另一个白衣女孩儿飘了过来，朝第一个使了个眼色，然后朝我说道：“客官，这边的红烛仙草还没有长好，还是请两位去下个大棚看看吧。”
我瞟了那第一个女孩一眼。她躲避着我的眼神，好像在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那第二个白衣女孩儿领着我们去下一个大棚。不想接连四个大棚，都是种着满满的红烛仙草。白衣女孩儿只是道：“都没有长好。去下一个吧。”
我们一直走到了第六个大棚，才有了新的仙草。粗略一算，红烛仙草竟然就占了两亩半的地。一亩地少说能种五万株红烛仙草...两亩半的红烛仙草被人包场买下来，算过来怎么也得花十几二十万银法币。看来必定是个大家族。我立刻就想到了令狐家族。他们竟然这样声势浩大地买红烛仙草，岂不是专门为了对付我们这些遁身术士准备的？
“这里是云中君仙草。”白衣女孩笑容满面地打断了我的思路。“最新的仙草品种。云中君仙草是护身符。戴在身上会保佑它的主人哦。”
我默默在心里哼了一声。‘保佑他的主人？’骗钱的吧。
秋媛媛却问道：“它怎么保佑它的主人？”
白衣女孩说道：“云中君是一种神奇的仙草，在危难时候，会帮助你躲过危机，带来好运。”
秋媛媛问道：“怎么卖？”
白衣女孩说道：“十个银法币。”
秋媛媛说道：“我要一株。给他戴上。”她又指了指我。
我连忙说道：“媛媛，你别给我买啦。我们男子不喜戴这个。”
秋媛媛恳求地望着我，说道：“东方哥哥，就算图个吉利。你戴上好不好？”
我看着她恳求的神色，实在是难以拒绝，只好任由白衣女孩儿给我戴在了另一个手腕上。
接下来的几个大棚，都种着另外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仙草，什么“明月光”啦，什么“望海潮”啦，什么“地中花”啦。都是各有一番奇异美丽，却没有什么用处的仙草。戴在手上无非能增加几分灵气罢了。
我一边陪她瞧着这些仙草，一边琢磨着那个白衣女子告诉我的事情。红烛仙草竟然被包棚买了下来。很可能是令狐家族。但是也不能排除南山家族。毕竟南山家族是一半遁身术士，一半摄魂术士。有买的必要。
“哥哥，你心里有事情。”秋媛媛突然朝我耳语道。
我惊奇地看着她。想不到竟然被她瞧了出来。
“哥哥，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秋媛媛继续说道。
我点点头。那个领着我们来到这个大棚的白衣女子，正忙于向另外两个顾客推销她的“云中君”。秋媛媛也凑了上去，朝她抛出了无数个问题。她忙不迭地回答着。我趁机溜走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去，因为跑得太快，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离开。我回到了那第一个种着红烛仙草的大棚。看见那个朝我泄露仙草去向的白衣女孩儿还在原地站着。她装扮稍微有些不太一样。别的白衣女孩儿都是一身素白。她却穿了一双浅粉色的鞋子。她依然在哪儿守着红烛仙草。
我微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她有些警惕、又局促不安地看着我，没等我走近，她就说道：“客官，这边的红烛草没长好呐，不能卖。”
我说道：“我知道是有人包棚买了下来了。我只想买一株，可以吗？那位包棚买下来的主顾，不会在意这区区一株仙草吧。刚刚跟我来的那个小妹妹实在是很喜欢这仙草。吵着要我买下来。”
她见我没问谁买下来的，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这个大棚里只有我和她。于是便说道：“可以的。你别告诉别人。”
她着着急急地摘下来一株仙草，忙忙地给我用细细的蓝线捆好了，又嘟囔着在自己衣服兜里四处找一个布包，说要把仙草放在包里给我。她一边找一边还担心地四处张望，怕被别人发现了。于是愈找愈是着急，愈是找不着。
“别怕。”我抚慰道。“我刚刚从那边过来。你担心的那个白衣女孩儿正在六七个大棚开外，忙着给客人讲解地中花仙草呢。她不会过来的。”
“哦。”她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她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天天管着我们。我快被她烦死了。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的。”
“你是新来的？”我试探着问道。
“嗯。”她点点头。
“百草园生意很不错啊。”我赞叹道。
“唉。”她又叹了口气。
“怎么啦？”我轻声问道。声音十分柔和。我发现女孩子都喜欢被温柔地问问题。我每次都柔声相询秋媛媛。我发现只要我这样做，秋媛媛就禁不住我软磨硬泡，告诉我她心里藏着的事儿。我猜这个白衣女孩儿也是一样。
果然，她抬起头来，哀怨地望了我一眼。又垂下了头，包扎红烛仙草的速度也慢了一些。
“你都不知道。”她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我有时间听你说啊。”我温和地说道。
她摆弄着那颗红烛仙草，终于忍不住了，对我发起牢骚来：“百草园生意好是好，可是我们这些卖草的能赚多少？你都不晓得，我们卖草的钱都被老板和老板娘拿去啦！每天，种草，除虫，浇水、卖草的都是我们。老板和老板娘什么都不做！他们就只负责进货，这地皮也是他们的。我们有什么办法？就只好在他们手下受苦啦！我们每天卖那么多草，得到的钱还不到百分之一呢！”
“那太不公道了！”我假装气愤地说道。
“是啊！我们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奴隶！不过，谁让我们只是些低段的遁身术士？进不了那些大家族，过好日子，就只好在这里受苦了！”她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大家族的确很有钱。”我赞同道。
“是啊！你都不知道，那天那个长老过来，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红烛仙草买下了！当场就付了一千金法币的定金！一千！”她眼红地说道。“啊，我不该告诉你的....”她随即后悔地说道。
“没事。我不会告诉别人。”我柔声说道，然后把两个金法币递给了她，继续道：“你们的老板对你们太没天理。这是你应得的。”
她看着我递给她的金法币，似乎无法拒绝。毕竟两个金法币，值得上两百个银法币。一株红烛仙草不过值得上两个银法币。她免不了动心。我继续说道：“拿着吧。你们老板剥削你们太久了。你们应该过得更好些。”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收下了两个金法币，又把包在布包里的红烛仙草递给了我。
我接过了过来，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那个长老是谁吗？哪个家族的？我仅仅是有些好奇...”
她忙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吧。你千万别说出去。听说是东方家族的方长老！很有地位呢！”
我大吃一惊，怎么竟然是我自家买的？
她看着我惊讶的样子，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于是说道：“怎么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是吧！”
我唯唯称是。拿着布包，离开了她。
竟然是方长老！他买这么多遁身术士用不着的红烛仙草做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只能想到一个解释，方长老也是听从了我爹爹的命令。也许是生怕这红烛仙草被令狐家族或者南山家族买了去，万一打起仗来，其他家族用这仙草来抵挡遁身术士。于是提前一步，就把所有红烛仙草买了。好让所有的摄魂术士都没有防备。
好在不是被令狐家族或者南山家族买了去。我就放心了。
我找着了秋媛媛，她还在“地中花”的那个大棚里，拉着那个白衣女孩儿，问东问西。那个白衣女孩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微笑着走到了她跟前。她见我过来了，高高兴兴地看着我。
我发现她喜欢我微笑时候的样子。我一笑，她就眼睛一亮。我以前不习惯动不动就笑。以前一直是摆着一张静如死水的脸，快跟常无戚差不多，大概只有和金陵子在一起时候才放浪形骸。
“媛媛，玩得差不多啦。咱们走吧。”我说道。
“嗯。”她听话地点点头。那个白衣女孩儿松了口气，巴不得摆脱这个缠人精了。
我们走出来了大棚，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纵横集市里处处都点上了灯笼，灯火通明。遁身术士到处都是，在集市里“横冲直撞”。她没问我我干嘛去了，只是说道：“东方哥哥，我们继续向前走吗？”
“你想去哪儿？”我问道。
“还有什么更好玩的地方？”
“嗯...多着呢。”我在脑海里搜刮着那些章语溪，九月常去的地方，带着她往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