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和高远早上起来，决定先去对街的小饭馆吃早餐。店主是个和蔼的中年人，他笑眯眯地给两人端上包子和粥。
雅各布皱着眉头，他在思考那份密文与摩尔拜潜在的关系。司慕因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不加任何解释就委派给下属任务，唯一的可能是，司慕因是从摩尔拜的高层接到此次的任务的，而高层也没有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事情到处透着古怪。
高远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点，此刻，他正自得其乐地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用筷子搅拌他盘子里的酱油。看到雅各布坐在那里发呆，他心照不宣地拍了拍雅各布的肩膀。
“嘿，伙计，高兴点儿。我们还有好几天假期呢，想想看，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任务什么的，等等再说，就算我们不干，肯定有人去干的。你说是吧？”
“正是因为像你这种想法的人太多，我们公司才会一直停滞不前。”雅各布没精打采地瞪着他，高远只得耸耸肩，承认自己讨了个没趣。此后两人没再说话，飞快地吃完早饭后，他们决定先去找司慕因报告情况。
此刻雅各布和高远正站在地下一层那张桌子前，他们的顶头上司正用锐利的灰眼睛挨个打量着他俩。
“雅各，我们没有十六天时间。”他叹了口气，“上头告诉我要尽快完成任务，而我认为与我们通常的效率相比，十六天破译一个初级密码并不是很快的速度。”
“部长，你听我说，”雅各布解释道，“我和高努力分析了一整夜，我们试过几乎所有已知的密码种类，甚至去军工部调用了被封存的档案。种种迹象表明这东西并不是一个初级密码，而是某种神秘的符文，而它显示信息的条件极为苛刻，我们猜测这种符文只会在唯一的一种条件下显示，那就是天空中土星的位置和亮度必须满足特定的条件。”
“符文？”司慕因皱着眉头，“不瞒你们说，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也见过几次这种东西。但是我绝不相信有哪种诡异的力量能够操纵一切，我们见的怪事越多，就越该相信科学。话说回来，”他严肃地审视着两人，“我很好奇你们是从何处得到关于这种文字的信息的。”
高远用手指狠狠捅了一下雅各布的后腰。
“也不能说是符文。用词不当。”雅各布连忙改口，“呃……我原来在学校的时候，选修过这一类的课程，所以……”
“哦，那些东西，”司慕因不屑地撇了撇嘴，眼角的皱纹显露无遗，“年轻人总爱研究那些新奇的知识，却忽略了最基础的技术，本末倒置。你们俩可不要学这个，虽然偶尔确实会出人意料地起到一些作用，但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得弄清楚。”
高远连忙附和着，松了口气。司慕因想了想，继续道：“你们俩跟我去一趟总裁的房间。”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高远立刻涨红了脸。雅各布瞪眼看着搭档那红得像灯一样的脸庞，顿时哭笑不得。摩尔拜公司的总裁是亨利?蓝玫，雅各布再熟悉不过了，亨利年轻有为，是雅各布由衷敬佩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三人乘着最近的一台跃层电梯笔直地上升，很快就到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走廊。亨利的办公室门锁着，那是一扇考究的雕花门，材质是欧罗马星上常见的亚种红木。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亨利都是真正的“高层”——这位领导者的办公室位于工业大厦的六十二层，从电梯口的落地窗里望下去令人目眩。司慕因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于是三人等了一会儿，直到电梯口再次传来“飕飕”的响声。雅各布转过身，撞见安迪?卢克正大步从里面走出来。
安迪穿着一条肥大得有些夸张的蓝色运动裤和粉红色的运动衫，戴着那副十分昂贵的银白色旧式金属眼镜，镜片下面是一双显得很睿智却有些玩世不恭的黑色眼珠。虽然乍一看，安迪与城市里那些四处横行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可是雅各布比谁都要清楚，安迪真正的本性并非享受，而是一种低调却发自骨髓的癫狂。他更适合做个探险家而不是财政官员。
舆论——包括雅各布自己——惯性地认为安迪是凭借自己强硬的背景才在摩尔拜平步青云，而不是靠出众的才能。在雅各布认识的人中间，只有安迪一个人可以不用靠做那痛苦的植皮手术来证明自己是摩尔拜公民。事实上，安迪并不讳言家族给予他的帮助，但他总是迫切地希望证明自身的能力。
此刻，安迪看到三人站在亨利的办公室门口，吃了一惊。
“卢克。”司慕因同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想起司慕因轻视年轻人的习惯，雅各布暗暗发笑。
“司慕因。”安迪回应道，“雅各？你们来这儿干吗？”
“前一段时间分派下来的任务。”司慕因简单地回答。
“完成了？”安迪问。
“准确地说还没有。”司慕因不情愿地答道，“遇到了一些问题，我们需要了解更多的细节。”
安迪似乎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们应该比蓝玫要专业得多。”
“不是那回事。”司慕因仿佛受到了冒犯，“我们已经有了可观的进展，但是有些信息必须请示总裁本人。”
安迪耸了耸肩，“他不在。刚才出去了。”说完，朝雅各布做了个鬼脸，拉开门走进了旁边他自己的办公室，门框上镶嵌着牌子，上面用银色的细小字体写着“财政总监”。
司慕因看起来并不很高兴。雅各布注意到，上司的脸色变得铁青。司慕因不喜欢安迪，他想。老上司今年五十二岁，在公司里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了。而安迪的出现让包括司慕因在内的许多人意识到制度的不公平。即使人深知这种不公平的存在，但他们没有看到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一旦你把这种不公平——比如安迪?卢克——摆到他们面前时，他们就会觉得很难受，即使像司慕因这样久经世事的人也不例外。雅各布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
司慕因一路抿着嘴，这让雅各布感觉很不自在，通常这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然而，直到他们回到电梯里，司慕因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在二十四层走出电梯的时候，他阴沉着脸向他们告别，当电梯门在身后合上的时候，两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么，你相信这些吗？”确认电梯已经降到二十层以下之后，高远问，“你认为那真的是符文吗？”
“什么都有可能。”雅各布说，欧星的无神论活动相当激烈，他们强烈抨击包括宗教在内的一切唯心主义。而雅各布对此倒并不十分在意，他知道高远也是如此，雅各布暗自认为，如果“符文”这东西真的存在，高远一定会想方设法学来挽救自己糟糕的赌运。
“你没亲眼看见那纸上显示的文字。”高远的语气充满向往，“我当时恐怕是喝多了——但是我敢保证，显示出来的东西绝对是很神奇的。我认为我‘看’到了，但事实上，那就像印在我脑子里的东西一样。知道吗，雅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雅各布觉得这小子又犯了夸大事实的毛病，他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不要相信酒醉之人的眼睛。根据他对高远的了解，他对此深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