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势已微。杨波再次顶着黑眼圈走在上学路上时,小区的街道小巷依旧拥挤,早点摊铺也不减其热闹。外在的世界并没有因为他昨晚的奇遇发生任何变化。
匆匆买就一份早点边走边吃的杨波,眉头紧锁,开始仔细地琢磨起来。他越琢磨越苦恼,当然,这份苦恼源自于他刚才的决定——起床后,他并没有让小狗离开,而是嘱咐它老实呆在家里。
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昨夜躺在床上,他就已经这么想了。这只机器小狗越想越不简单,顺理成章,它口中制造它的SAIL自然也不一般。这么一想,物……“狗”归原主,似乎是最佳的选择。可小狗却对SAIL言之色变,惶惶不安,这也让杨波心中摇摆,虽然他已经确定小狗只是一个拥有人工智能的机器,但是,它与小狗完全无二的弱小外形还是让他心生不忍。
那就这样把它扫地出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呢?好像也不行。这个旧小区老人居多,放着这样一只能口吐人言的小狗四处闲逛,实在有些危险。
养在家里?进门第一晚就这么麻烦了,到时候会不会惹更多的或者更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有一点一闪而逝的疑问从脑子里划过,可惜杨波并没有捕捉到。
等被挤上公交后,杨波就再也没有闲工夫胡思乱想了。密密麻麻占满了每一个空隙的学生和他们的书包,以及浑浊空气里他们低声的闲谈,被公交车忽前忽后忽快忽慢地摇晃着,竟让他头晕目眩、腹内翻腾。
随着公交车驶入下一站,车门打开,上来的学生更多了。门口短暂吹进的清风还没传到杨波这儿,就彻底散去了,缺氧的感觉加剧了他胸口的烦闷,呕吐感越来越强烈。可惜外面还下着雨,把车窗打开一点儿透透气也不可行,无奈之下,他决定往后挤挤,换个地方兴许能好一些。
他的这个做法果然有用。
挤过两个人,稍稍站定后,空气果然好了很多,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入鼻中。不过当他顺着这股清新的味道看去时,顿时臊了个大红脸。目光所及,是身前一个侧身站着的女生,正抬眼看着自己。
按理说,在凌姐的锻炼之下,杨波对美女的免疫力还是很高的。
可他还是脸红了,仅仅是一见之下。
嗞——!正要进下一站时,正要减速的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原来是一只猫从站台变的草丛里突然窜到了车前。
啊——!阵阵惊呼响起,几乎所有人都朝车头倾去,少数没抓牢的乘客更是撞向了靠前的人。杨波正是这被撞的人之一,而撞他的正是那个女生。
呕——!就在女生也红了脸,歉意地看着杨波,并急急忙忙从他怀里站起来的时候,杨波恰好被女生撞到的胃部突然一阵剧烈翻涌,浊物上逆,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幸而千钧一发之际,杨波飞快地捂住了口鼻,虽然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他还是死死堵住了污物,不使其有一点泄露。只有他鼓涨的腮帮子和眼中复杂的神色向周围人昭示着什么。
哧——恰好一声排气声响起,公交车司机打开了车门,来不及管其他人,杨波左突右撞,硬挤了下去。他冲到一个就近的垃圾桶旁,“哇”地一下,连着反胃带出来的新的污秽,一起吐了进去。
咳咳咳……他咳嗽连连,身体的本能似乎正试图通过不断的咳嗽清理自己。
真倒霉!良久,杨波低着头单手撑膝叹道。
突然,他鼻端嗅到了一阵清香从身后飘来。
接着,他看到了一双淡绿色的帆布鞋。
很快,一只柔荑素手伸了过来,递来几张手帕纸。
一个清澈的声音同时传到了杨波的耳中,“你不要紧吧?”
这正是她对杨波说的第一句话。
春雨斜斜,几分钟后,两人走在了去学校的马路上——那辆公交车早已消失在了拐角,而这里离学校也只有一站了。
“这么说,你也是白桥高中的学生?”共撑一把伞让杨波的脸烧得厉害,连他的声音都有些抖了起来。
“对啊。”
“那你怎么没穿校服?”
“今天是我转校第一天,还没领校服。”
“哦!”说完这句话,杨波就沉默了——搜肠刮肚却找不出下一个话题的沉默。
“那个——”还是女生先开的口。
“什么?!”杨波嗓门提高,他的反应似乎过于剧烈了,这让两人都有点尴尬。
“我叫戚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啊?哦!我啊!我叫……我……”杨波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应当地卡住了,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戚晓两个字在盘旋。
“不想说就算啦,没关系。”女生微微一笑,却难掩脸上淡淡的失落。
“不是不是!杨波!我叫杨波!”他语气慌乱,手足无措。
女生莞尔,顿了顿,却道:“刚才,是不是我把你吓吐了?”
“……”杨波死机了好几秒。
“噗嗤——”有人乐了。
两人在进校门后分别,与杨波不同,戚晓朝学校西侧的教务处走去。
也正是这时,杨波才后起悔来。他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刚才说的话语和动作,又恨不得跑到洗手间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发型脸部和衣服。
他甚至有点恨之前赵长风在自己的书包上溅的蓝墨水。
但愿她以为是书包本来的图案!呆坐在座位上,他心里这么想着,还是越看那滩墨迹越不舒服。
直到英语老师进了教室开始收家庭作业,他才回过神来,完!光犯迷糊去了,忘了抄!
第一节英语课,他是站着上的。
对于杨波来说,这本是家常便饭,理所当然。
可这节课,他却犹如芒刺在背。
原因无他。
课刚开始上的时候,他看到班主任领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一个没有穿校服的女生。
“这是刚刚转入我们班的新同学,……”除了开始的这几个字,剩下的,他一个都没听清。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英语学习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一片旧小区里,一个卖早点的摊铺前,一个撑着黑伞的男子递给早点摊主一个厚厚的信封,一个转身之后,一袭黑衣的他快步消失在了雨中。
眼看那黑衣人再也看不到了,摊主的中年妻子这才困惑道:“你说这人为啥要给一个孩子下药?”
“怕什么?一点催吐药罢了。”
“哎,你也不怕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害人,到时候警察连你一起抓。”
“我敢打包票没事。打一开始,我就注意到那人衣服上的标志了,军方的。”说到后面,摊主压低了声音。
“瞎说,军方的标志,怎么会纹一条蛇?”
“你懂什么?……”两人声音渐小,随着风,也消散在了春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