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眼前男子作出反应,赵秘书已神态自然从对方手中抽回纸条“既然吴总也不知道,那我去问其他同事了。”
吴云帆同样不动声色把笔放回笔筒仅仅简略道谢。
“这时不用谢,要你谢的时候我会来找你。”说完含笑转身翩然离去。
第二天大早,张庭跟着吴云帆进入了只有重要会议才会启用的高级会议室,偌大会场,参会人员已基本到齐,只是董事长和夏总还姗姗未到。
吴云帆环视会场,满屋公司人员大都是公司高管与夏总的亲信中层,他见此场景,心里暗暗评估形势,公司高管大都壮士暮年,再无雄心壮志,只要不动到他们奶酪,也能皆大欢喜。会场遍布夏总的亲信骨干肯定会在会议中掀起舆论声势,而自己只有张庭相随。夏总是要借两次合作的一成一败对自己展开一场批判,想到昨天赵秘书手书“窃据要津”,自然明白这个女人想干什么,一场对自己酝酿已久的暗流或在今天会上演变成一场风雨。
会议室随着董事长和夏总的进入变得安静,赵秘书尾随而入,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吴云帆,捋捋裙裾也坐下后,目不斜视打开笔记本准备着一会的会议记录。
在董事长的会议开场辞中,吴云帆坦然接过夏总阴沉眼神。
恍惚之间,吴云帆并没有料到,这场对视开启了他与夏总之间没有止境的冤冤相报,也注定了他与锦江集团的半世纠缠。
花开花落,四季更替,岁月轮转。时光荏苒中,多少人青春流逝,红颜已改,却依然跳不出世间对名利追逐的轮回。
江南水雾中一处不知名小镇,夜色将临,被蒙蒙细雨笼罩的黑瓦白墙中不时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小镇中水网密集,河道中不时有晚归的小船静静滑过被细雨打碎的河面。河道边杨柳错落有致,一副波淼淼,柳依依烟雨江南的画卷。
一队高档越野车悄无声息驶进小镇外围,缓缓停下。随着一阵阵沉闷开门关门声,已到中年,韶华不在的张庭在众人簇拥中从车队中走出,向小镇深处走去。走到一半,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对身边女秘书耳语几句,簇拥着她的左右随行人员随即停住了脚步,向四处散去。张庭屏退左右这才眉头稍稍舒展,一个人踩着青石板向前方走去。小镇街道两侧,酒肆茶馆中,不时有劳碌了一天的人们好奇注视着这位中年女子为何有刚刚排场,昏黄的路灯下,举手投足优雅之间,还偶可见她不曾被岁月洗去的清丽。张庭没有理会周围善良而又好奇的目光,兀自向前走去,直到张庭走到一个漆黑的大宅子前,众人才在心里道出“原来如此”收回各自目光。
大宅前高大精干保安显然知晓来者与宅子主人之间有着非同寻常关系,没有经过任何安检,伸手一让,礼貌将其请入宅院。张庭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前方昏黄灯光下的运河,又看了看漆黑宅院,心里默叹“江枫渔火对愁眠”轻轻苦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走了进去。
进了宅院大门,方才是别有洞天,假山与水池相互映衬山水相宜,宛如自然风景,山上古木新枝,翠竹摇影其间。亭台楼榭依水而建,建筑高低错落,长廊将其连成一片,灯火璀璨间,山水,建筑相得益彰,融为一体。张庭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不用工人引路,在亭台楼阁长廊间独自迂回前行,虽是对这里非常熟悉,依然在长廊精致而又百回千转的写意中所散发出的江南灵动的水乡气质中流连。
行到庭院深处,却见韩少从一间书房中匆匆而出向她走来,张庭迎了上去说到:“你早到了?”
韩少点了点头回到:“比你早到一天,累吧?这段时间我们夫妻也是聚少离多。”说完把她领进了书房。走进书房的她没有在意书房的豪华装饰,直接问到:“老大呢?”
韩少朝书房窗外努了努嘴,这才注意到书房外的另一处院落里传来一阵昆曲之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靡靡之音,张庭自顾嘟囔道,把手包往书桌上一甩,不理会男子劝阻,几步走出书房,向那庭院走去。
庭院堂屋之中,一位20几岁的女子朱唇微启,与月琴声声和鸣,把一段昆曲演绎得荡气回肠,一双美目顾盼神飞之间,让人见之忘俗。确实是一位“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江南绝色女子。
坐在他对面的吴云帆身形依然匀称,从身形咋一看去,也不过三十多岁正当风华。但是两鬓白发已生,岁月在其脸庞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一双眼睛,比之当年更是深邃,坐在那里的他自然生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
吴云帆心里反复咀嚼着昆曲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他已过知天命年龄,被这两句带入了幽深回忆。几十年前的那场会议的刀光剑影后,吴云帆意识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开始了凌厉的反击。对内合纵连横,对外远交近攻,在长达几年的攻守拉锯之中,吴云帆洞悉了人性贪婪,也经历了人性中最黑暗一面,斗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将董事长送进了监狱,逼得夏总远赴海外,十几年间杳无音讯。在掌握公司大权后,又用一系列眼花缭乱资本运作手段,股本腾挪之间,掌握了锦江集团的大部分股份。然后依托中国的崛起,依附于国家一路一带战略,向西果断出击,大大扩大了集团的商业版图。其一手构建的商业帝国已横跨能源、矿产、文化、互联网等众多行业。目前正在中亚矿产丰富的小国紧密布局,一旦布局成功,吴云帆相信自己能够与中国历史上的众多商界前辈彪炳史册。甚至相信自己会远远超越他们,因为他深刻明了,他是在如此一个辉煌的时代。
在旁人眼里深不可测的吴云帆看到公司就连普通工人都驾车上班,公司几年来不断的为员工扩建着停车场,企业在他的领导下员工丰衣足食,老有所养,员工把他奉如企业的教父,他是欣慰的。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今天,他又牺牲掉了多少人成就他今天的辉煌,老迈龙钟的董事长现在依然在监狱里服刑,惶惶不可终日。吴云帆心里也曾为他的所作所为彷徨,如果真的头顶三尺有神灵,他自己也不知道,轮回之中,他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陷入回忆中的男子,眼前的女子倒是成了云烟。
张庭的进来打断了他的回忆,见其进来之时扭头瞪了瞪那江南女子,那江南女子知趣的噤声不再说话。吴云帆笑了笑,千帆争流,无数人倒在了和他竞争的道路上,现在能用这个态度对他的可能只有这位中年女子了吧。
看她走进想对自己说点什么,但看了看那女子欲言又止,吴云帆对那女子温柔的笑了一笑,那女子遂知趣的抱起乐器走出了房间。
张庭没有理会韩少示意少说几句的眼神,对吴云帆说到:“老大,这女人就那么好,为了她,你家也不要了,一美姐都知道了,孩子那么大了,你以后怎么给孩子交待。”
“知道了,说正事吧。”得到只是淡淡语气的回答。
张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到:“查清楚了,和我们竞争矿产开采权的是当年的夏总。”
吴云帆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张庭,没有说话,心里默默想到,该来的总要来,这个冤家对头总算又浮出了水面,只是此番竞争,锦江集团已砸入血本,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拿下这个矿藏。然而在这个政局动荡,地方豪强家族势力割据,黑帮横行的中亚小国还是让这位老对手找到了咬出致命一口的空间。如果锦江集团在本次竞争中失手,不说灭顶之灾,也必然元气大伤,没有八年,十年是难以复原了。
张庭见吴云帆没有说话:“继续说到,我与赵总商量准备专门过去一趟。”
想到当年与自己暗暗结盟,现在已成为坐镇一方张庭嘴里的赵总。吴云帆摆了摆手说到:“你们两个女人去,不合适,你们和当地势力也不熟悉,再说赵总必须要坐镇SH。”
张庭争辩到:“韩少和我们一起去,他会多带保镖的。”
吴云帆依旧摇头到:“你们三个去,当地势力不会买你们账,再说怎么能让你们两口子都深处险地,如果有个什么不是被一锅端了。”
张庭表情开始焦急说出了内心真的担扰:“当年你把董事长送进监狱,把她逼得远走海外,在国内,她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赵总已经把她调查清楚了,她和当地的军政府有很深的关系。
吴云帆明白张庭口中的她就是当年的夏总,赵总也曾在电话里再三劝阻他不要亲身涉入危邦之中,那个女人对吴云帆是恨之入骨。但只是摆摆手说到:“不要争了,我和韩少走一趟。”他内心深处知道,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他也必须去面对了。毕竟这个矿场牵动了锦江集团的元气,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张庭这时才意识到,曾经以为纵情于声色犬马的吴云帆依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顿了顿说到:“那我们夫妻俩和你一起去。”
吴云帆的看着面前优雅中年妇人,欣慰的笑了一笑说到:“不必了,这次叫你到江南来不是说谁去谁不去的事,而是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如何与赵总分工的事情。
张庭认真听完布置才走出庭院,对紧随出来的韩少说到:“这次过去一定要小心。”
韩少点了点头,眉毛紧皱着说到:“一定,已经从CD总部的保安部调人过来了,都是为公司效力多年的死士,钱都喂饱了,明天就到。
张庭点了点头:“还有很多人在镇外等我,我这就赶去SH和赵总见面商量稳住局面,现在市场对我们不利传言很多,公司现在处在很大的危机中。”
韩少明了的点了点头,把张庭拉到僻静处对她说到:“老大叫我单独给你交待一句话,如果这次他过不了这关回不来,叫我们两口子也就尽快洗手上岸,不要恋栈,一美姐母女就交给我们夫妻俩照顾了。”
张庭转头看着庭院里的灯火楼台,心里紧了又紧,牵起韩少的手说到:“你也要小心,没事的,我等你们回来。”对方标志性咧嘴一笑,玩世不恭,恍如时光轮转回到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