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很好玩的。
一杯水，一片沙地，一根长棍，随便折来的野花野草，跳来跳去的蚱蜢，飘在天上的云。哪怕是大人，都是可以消遣的东西。
路笑笑自小就被当成男孩子来养。爬树，翻围墙，上单杠，甚至拿着水枪跟一大群男孩子满山遍野的跑——那时候学校还是倚山而建的，里面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幸运一点，还能看见野鸡和兔子。
为了维持生活，家里忙的很。况且陆爸爸有意识想把她往男孩子的路上教育。
他说，好养活。
别的女孩在看充满少女心的动画片，陆爸爸托人从隔壁镇里买回来了迪迦奥特曼的碟子，背完了古诗就一张一张地放给她看。
当时她就想，迪迦奥特曼和小怪兽打架的时候，下面的房子都好小啊。人也可以长这么高？
陆爸爸连书都没放下，用了一个很蹩脚很好用永远都是万金油的理由打发她，“以后你就知道了。”
再后来，不管是搬了多少次家，直到很久以后她都还留着那一大盒影碟。
路笑笑上了学前班的时候，发现自己是不一样的。其他女孩子的皮肤白白的，穿着白白的裙子，留着短短的双尾辫笑起来就像白雪公主一样美。
为什么她不是这样。
“妈妈，她们为什么扎小辫子？”
陆妈妈专心致志地把刚炼出来的油渣滤好倒在在大扁碗，没空理她。后来见她真烦人就笑着拉住一个熟人麻烦他送到陆爸爸那里去。
她还想问为什么不给我买裙子呢。
陆笑笑闷闷不乐地跟那个人走。
“哟哟哟，你妈妈不要你你就生气了。”那个中年男子取笑她。
她不认识这个人，家里人说过的，不要搭理陌生人。
妈妈爸爸认识的人我不认识也算是陌生人。
但是她还是开口说话了，“为什么她们就可以扎小辫子？”
“那是她们的妈妈弄的。”
“为什么我妈妈就不帮我弄？”
“……这个你去问你妈妈。”
陆爸爸刚好上完课，出门就看见自家女儿蹲在对面的水泥地上玩蚂蚁。
他摸摸小孩子柔软的碎发，“不是叫你去帮忙做事的吗？你妈妈忙完了没有？”
陆妈妈嫌她做事慢吞吞的，全自己一个人干完了，还托人把自己送回来。
“你跟别人玩被欺负了啊?”陆爸爸猜测。不然怎么就闷闷不乐的。
路笑笑把头抬起来，像是个百折不挠的战士，重复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妈妈就不给我扎小辫？”
男人有点诧异，又摸摸她的头，“短头发怎么了？”
“……不能穿……裙子……”一句话分成好几段才说完。
陆爸爸总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怪不得上次买衣服的时候这孩子蹲在店里可怜巴巴地不肯走。
他把她抱起来，“不能穿裙子也很好啊。裙子太贵了，家里买不起，还难洗呢。”
“扎小辫很疼的，到时候你就会被你妈妈弄得哇哇大叫的。”
“那些蚊子啊，会跑来咬你的腿，吸干你的血去！”
“等你长大了才买吧。”
陆笑笑扭头真的生气了，这种回答让她很生气很生气。
但后来没提过要梳小辫，也没提过要买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