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片混沌中惊醒的我,无法分清梦境和现实,意识里身体似乎是飘在某处本来就不属于人间的地方,浮浮沉沉夹杂哗哗的流水声,全身酸痛的我辨不出方向,也睁不开眼睛。到底是我在梦中,还是梦在其中。叫做宿命的东西一点点渗进身体,我想离开它,或者让它离开我,可我们早已合二为一。声线沙哑的咒语在呼唤着谁,我唯一能听懂的,是那句天可汗......
我叫白弋,是阿爸打猎时捡来的孩子,据阿爸说,将我捡来时,我像只鸟崽要么就是鸡崽那样瘦弱,阿爸见我本身就瘦小成这个样子,绝对不能在名字上再少了气势。于是他和村里有点文化的长辈请教商议后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希望我成为能够射下鸟儿的人,而不是一只被人射的小鸟。自小我在村子里长大,母亲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我跟阿爸,村里人的文化水平大都不高,阿爸也是。但到我身上,阿爸坚持认为,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于是便送我去县城读书。
18岁那年,我高中毕业,大学也没的考上,打心里,我觉得对不住父亲,看着他已经越来越弯曲的背。我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让阿爸过上好日子。我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是自私一点的想,也是不完全算一件坏事。除去对阿爸的愧疚,我不去念大学,阿爸就不用辛苦的再去给别人干活了。接下来,我得开始做点什么,像个男子汉一样,和阿爸一起担起这个家。
就在我计划接下来何去何从的时候,村里来了一群来采风搞摄影的队伍。他们在林子里迷了路,刚好被放马的阿爸遇上,当时天色已晚,阿爸便把他们带回家,他觉得,起码能在屋子里喝口热水,于是那天晚上这群人便在我家休息。
带头的叫周羽昊,说打北京来,比我大八岁,高高的个子,撸起袖子能看到结实的肌肉,像是很成熟稳重的男人,跟阿爸说话总带个您字,还彬彬有礼。他们一行五个人,四个男的一个女的。和父亲一阵客套后说他们这次来目的地是猎塔湖。猎塔湖我当然知道,但是采风是什么,我只理解这两个字,具体也没见过,我当然很好奇。刚好他们说缺个带路的,我就连忙说我认路,周羽昊看我一脸兴奋的样子,先是道了声谢,然后爽快的让我第二天跟他们上山。次日天还没亮全,我们上山了。
虽然猎塔湖看上去就在我家跟前的山上,但无论如何也得翻过半座山,一路上,他们拍拍这儿那儿的,而那个女的拿着本子边走边写。我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等等他们,累了歇歇脚,让马儿吃吃草。相对来说,走的还是很快,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
猎塔湖是我们这一带的圣湖,我们管它叫黑海子,村里的老人每次提起来都有敬仰严肃的语气和表情,长到我这么大,也只跟着父亲来过两次。印象中湖面蔚蓝平静的似一面大大的结实镜子,湖面永远平淡透彻,湖边倒映出清楚的绿树红花,就像这湖里还有另一个世界一样。青山百花点缀在它的周围,美得窒息,但总能让人多少感到些压抑和神秘,是个有很大气场的湖。
天色开始暗下来,能拍得到的好景色也着实不多了。天边还留下几丝一天里最后的余晖,身后的几位已经开始忙活,搭帐篷的搭帐篷,支架子的支架子。这些东西我以前没见过,也搭不上手,就在旁边堆柴火。没一会儿,我们安置的地方就有了,我从马背上取下干粮,上山温差大,几个人披着冬衣,围着火堆就地而坐,吃了点东西各自回到帐篷里睡了。半夜里,我迷迷糊糊好像醒来了一次,只听到哗哗的水声和风起时叶子响动的声音,走了一天,这一会会的迷糊没坚持多久,便闷着头继续睡了。
第二天,我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从帐篷里走出来,只见周羽昊他们正一边摆弄着摄影机、三脚架和一些我不知道的设备一边说着什么。见到我从帐篷里出来,立刻停止了谈论,可能是刚好结束谈论了吧,我想。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开始忙碌起来,看着他们一个个严肃认真,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从小生长在这里,这些树木花草是见惯的,唯独黑海子不能天天见,但是我家就在山下,想它了,腾出两天时间骑马上山,来看看它也是没问题的。
在一边坐着旁观了一会,不觉得有什么好看,心想:原来这就是采风,没什么稀奇的,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说我知道路了。最起码,我应该带两本书上来。虽然这么想,但毕竟来都来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人家哪有再反悔的道理。看着远处几匹正在悠哉的吃着草的马儿,越来越觉得,没有带上来几本书打发时间,真是后悔。
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他们也没有要下山的意思,匆匆吃了晚饭跟第一天一样各自入了帐篷睡下,一夜无言。就这样持续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我终于无聊难耐的忍不住向周羽昊开口。说实话,我又有点尴尬,又有点生气,被晾在好几天。这几天除了周羽昊偶尔跟我说两句话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沉默不语,即使说话,也是几个人相互说一些我听不大懂的像是专业术语一样的东西。见我主动开口,他也有些过意不去,摸着鼻子关了机器跟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将我拉到一边,告诉我他们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水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