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属于典型的丹霞地貌,山块离散、群峰成林,山峰并不高,垂直落差也就二三百米左右。四周山脉绵延起伏,犹如一片赤红的海潮,红色沙砾构成的岩层由于被水流、风力等风化侵蚀,形成了堡垒状的山峰和峰从、千奇百怪的奇石、石桥和石洞。
四面山壁陡峭,丛林交错,万木葱郁,遮天蔽日,想找到个太阳直射的地方都难。这地儿还没有被开发,一切都还保持着远古时期的风情,没有污染,更没有人为破坏的迹象,似乎与世隔绝。
彪子他们深山老林进多了,对这些绝美的风景习以为常,只顾埋头赶路。我和林姗都是头次见到这种景色,都大为赞叹。我暗自惋惜,这么好的风景,没被开发旅游,实在是可惜了了。
这里的山原地貌属于北高南低,开始我们还是沿W型上下坡交替行进,到了后面基本是都是沿5°左右的斜坡走S型路线。好在坡度不明显,装备有牛驮着,也没感觉到累。
约莫晌午的时候,我们到了两座山峰夹角处的低洼带,山坳间出现一条河流。河水很清澈,就是流量太小了,吃水也浅,准确来讲,称呼溪流更为合适。
我大概看了一下,这条河似乎挺长,像一条细线,七拐八拐的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通向哪里。不过从走向来看,似乎和我们的目的地在一个方向。
我们也累了,找了处平地,打算休息片刻,顺道用河边的清水生火做饭,老盖和萝卜支起了无烟炉。我侧身一看,老乡表情很奇怪,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只是呆呆的望着河里,动也不动。我也没多想,从登山包里拿出套锅递给彪子,示意他去河边取些清水。林姗蹲在河边卷起袖子,打算捧些河水洗脸。就在这时老乡突然厉声喊道“别碰河水!”
老乡毫无征兆的叫声,吓了我们一跳,尤其是彪子,差点没掉河里去。我心道,至于么,不就是取点水么,又没往河里尿尿。
林姗估计这河或许有什么讲头,问道“老人家,怎么了,这河难道有什么忌讳?”
老乡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紧张的说“这河我们当地人叫它“石河”,那只不过是为了好听,实际上它应该叫做“尸河”,这河古怪的很,不知道源头在哪,也不知通向哪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哪天就会出现,然后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这时他顿了一下,我猜想古怪的事应该在后面,林姗向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往下说。
老乡又接着说“不过这条河每次出现,河底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死人的尸骨。我们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说是古时候有个大人物带着部下来这里躲避战乱,奇怪的是这些人既不开疆辟土,也不耕田垦地。而且这些人暴戾的很,任何靠近这片地方的人,都格杀勿论。他们每天就是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后来据说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然后这些人就不知怎的消失不见了。我听老一辈人说,那些人是找到了通往阴间的路,再也回不来了,而这条河就是在那些人消失后出现的,蹊跷的很,老一辈人都管它叫“忘川河”。
我暗自觉得好笑,这种吓唬小孩子的话,对我这种无神论者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雨水多的季节,在任何一个低洼带都有可能形成溪流,这没什么奇怪的,至于怎么消失的,或许就是流到山涧里,或是山腹山洞中,亦或是直接渗入到地下,这条河水流量也不大,完全可以被大自然自行吸收。
老盖正鼓捣做饭的工具,头也没抬的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这些鬼啊神啊的,在这都行不通,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山民也该改造改造思想了,老一套的封建迷信该扔就扔吧。”他这话让老乡脸上一红,彪子觉得老盖这话说的有些过了,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分寸。
我心道,老盖还真是急性子,怎么着人家也是大老远领着我们进山,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我忙上去给老乡赔不是,给他点上根烟说“我说老人家,这深度也就刚够没膝盖,怎么看也不像条河,或许是哪条大河的支流也说不定。”
林姗倒不这么认为,说“这里地处高原,气候湿润,雨量充沛,按理说应该水系发达,河网密度大才对,而且山区坡陡,水流湍急。再看看这条河孤零零的,流量不大,水流缓慢,确实有些奇怪。”
老乡听到林姗站在他这边,应和道“这位姑娘说的对,你们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说阴天下雨,雨水都往低处汇集也有情可原。可这河怪的很,下雨的时候这河偏偏干着,有时候天晴着呢,这河就无缘无故的出现了。而且这条河每次出现的时候,晚上的山里就会听到鬼哭神嚎的声响,那是古时候那些人过来索命来啦。这时候谁要再敢往里走,肯定会被淹没在这深山里。纵是胆子再大的跑山人(跑山人,说的是那些经常进山采集山药山货的村民)也不敢去河的另一边。”说完就要带着我们往回走。
我对老乡的话倒是不以为然,如果就这么无功而返,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彪子和我的想法一样,对老乡说“老师傅,要不你就先回吧,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真要是点儿低遇上了你说的那种情况,我正好去阴间向阎王借几年阳寿。”
我笑着对老乡说“您看,我们大老远来到这,因为一条不知哪冒出的河,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不说别人怎么看,自己心里那道坎都过不去。要不您先回吧,这是点辛苦费,聊表谢意。”说着,我从怀里拿出几百块钱硬塞给了他。
老乡起先怎么都不肯要,最后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才半推半就的收下了。老乡觉得挺不好意思,边摇头边叹息“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们执意如此,只能祝你们好运了。”他拍着牛说“这头牛就给你们留下,遇到牲口上不去的坡,就找棵树拴上,别弄丢了就成。”我们赶忙道谢,老乡太讲究了,还是山里人淳朴地道。
老乡走了之后,彪子拿着套锅,想接着打水做饭,我赶忙大喊“别动”,彪子有些不耐烦了,“又怎么了,我就是打点水,怎么他娘的比西天取经还难。”
我让彪子先把套锅放下,说“你没听那向导说这河里有死尸,是不是这几天菜太素想沾荤腥了。”
老盖走到河边,顺脚就踢了几个石块下去,撇着嘴说“你还真信你老头在那胡盖,哪座山里不得有俩传说,要都是真的,山里人早死绝了。”
“那听着也恶心,拿这水做饭,我可吃不下去。”这些土生土长的村民,对于当地的山峰、河流的取名,都是非常形象贴切的,既然叫尸河,就肯定有它的寓意。
彪子都没拿正眼看我“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你爱吃不吃,后面还有多一半的山路要走,你小子可别拖了后腿。”
萝卜少见的发表意见“那个传说是真是假不好断定,但河里出现尸体应该不假,老乡看着挺憨厚的,没有必要骗咱们。”
林姗弯腰一直盯着河水看,忽然回头冲我们喊道“你们过来看看。”我心道,不会这么寸吧,这也忒不禁念叨,刚一说完就飘过来一具死尸?
我们几个凑了过去,学着林姗的样子蹲在河边。不过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这条河再普通不过了,唯一的特征就是量小清澈。彪子伸出手,放进河里搅了几下说“这水可够凉的,林家老妹,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老盖正口渴呢,一听彪子这话,赶紧拿出军用水壶说“现成的冰镇矿泉水,老子先接一壶解解渴,什么他娘的尸河忘川河,再嘚瑟我让它血流成河。”说着就要把水壶放进去。
萝卜一把抓住老盖的手腕,老盖正要发火,萝卜指着河底说“那老头子说的不假,这河确实有古怪,这河里别说鱼虾了,就连水草、水藻之类的水生植物都没有,而且你们看河水的流向。”
我顺着河水一路向北看就明白了,这水流居然是逆流而上,完全背离的万有引力的说法。
老盖也看出尸河的古怪之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哆哆嗦嗦的说“小人一时糊涂舌头抽筋,河神爷爷莫怪罪,河神爷爷莫怪罪。”
我靠,老盖的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刚才还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怎么转眼就怂成绣花枕头了。
彪子看老盖那熊样,大骂没出息,他倒是不信邪“河水倒流有什么可稀罕的,又不是时间倒流。咱不去理它,它还能流出花样来?”彪子指着我说“老曹,你不总跟我吹读万卷书,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你给解释解释,这回水不往低处流了,是他娘的谁搞的鬼。”
这种怪事我也是头次见,哪能说的清楚,我对彪子说“你别转番儿埋汰我,读万卷书,也抵不过行万里路。你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就差女儿国没去过了,还是你给白话白话吧。”
老盖一听女儿国,像是想起来什么“哎,我记着女儿国也有条河,喝了以后,男的会怀孩子,这河里的水该不会也有古怪吧,文化人你过去喝口尝尝。”
彪子一听,狠狠的瞪了老盖一眼,鄙夷的说“看到没,没文化,行万里路有个屁用,还不如个送快递的。女儿国那他娘的是井水,这是河水,有可比性?”
老盖听完脸上一红,像是对彪子有些忌惮,嘴里嘟囔一句,没再言语。我是想笑没敢笑,怕老盖没处发火再拿我开刀。
林姗站了起来,轻声说“之所以有会这种现象,我想应该是河道上下游的水位差变化引起的。我曾在加拿大看到过这种情况,不过那是在离入海口不远的河段,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
老盖气势明显弱了,“我说各位,咱别跟这河死掐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绕着走不就得了么。”
萝卜摇摇头说“尸河的流向和咱们的行进的方向相同,想要绕过是不可能的。我觉得那老头子口中的传说,或许是真的。咱们要去倒的斗,应该和这个传说有关。”
林姗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一些午餐肉罐头分发给我们,说“他说的对,没弄清之前,咱们暂时还是不要碰这河水。左右尸河的流向和咱们的目的地相同,去源头看看有什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