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进门,门卫老张看我这身打扮,不像有钱的主,直接把我拦住,问“你有事么?”
我把头发往上捋了捋,把脸露了出来,正巧小王走了过来,惊呼“呦,曹哥,你这俩月跑哪去了,把我们都急死了,都差点报警了。”老张伸出头,带上花镜死命的瞧,还是有些不敢认,说道“别说,还真是小曹,你小子死哪去了,我还以为你惹到茬子,跑路了呢。”
我对时间已经没有概念了,没想到这一晃,都俩月了,感叹道“这他娘的,我能活着回来,就感谢上苍了。”“你小子是不是犯事了,咋给造成这熊样。”老张撇着嘴,递给我一根烟。我摇摇头,长叹一声“哎,一言难尽呐。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哪天找个时间跟你们细唠。对了,老板那边有什么说头没有。”“你还不知道他,一年半载也不来一次,小蜜那边嘴巴也紧,什么都没说,老板还不知道你失踪了呢。”“那就好,平日没白疼你小子,晚上哥请客吃饭,你们挑个地方吧。”
我回到办公室,先把绷带拆了,洗了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晦气。如果男人可以用伤疤来衡量所经历的坎坷,我想我已经是站在巅峰的人了。这种伤口非常细,所以结疤很快,也不明显,就是数量太多了,幸好我没有密集恐惧症。万幸没有伤到脸,我想当时肯定是死命护住脸,其他地方就听天由命吧。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和先前不一样了,让小王拿了份报表过来,查看了下最近的流水。我所在的地方,离潘家园不远,只有一街之隔。从改革开放到现在,潘家园已经成为了地域文化的载体,一种特色的京城文化象征。那地儿藏龙卧虎,圈内的行家里手有一半都在那眯着。
再说我们这地儿,占地不算很大,门面没有过多的装饰,里面的装修很古朴、素雅。店铺东西两侧,各竖立着四排红木藏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古玩旧物,古董玉石。大多都是价值不高的新货和仿货,都是摆给外人看的,偶尔有外行趟雷上了,也算是一笔额外收入。像上了年份的老货和压堂的物件儿,都放在内馆里面,专供一些同行和达官显贵品究的。
我这地方说是私人收藏馆,平日里也做些倒动古玩的买卖。雅贪雅贿在北京这地界风靡的很,自从习老总上台以后,生意就大不如前了,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单交易。话又说回来,古玩这行当不怕寂寞,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要是帮老板检个大漏,他得把你当祖宗供上。
我大学报考的是考古专业,再加上这些年的耳濡目染,对这个行业了解的自然深一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用在古玩这行当再合适不过了。这行所有交易的目的,无外乎就是一个利字,利来利往是合作的基础。文物古玩不仅象征民族文化的血脉,同时见证了历朝历代的历史更迭。混这行讲究的是眼力和学问,接触的往来之人,非富即贵,但权势和金钱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我想这从某种程度上,正是体现了这个行业“无为而治”的思想。这些年的摸爬滚打,我在圈内也积攒了些人脉,私底下帮主顾拉个纤,遇到老件好货,就会介绍一些合适的买主,吃些拼缝钱赚点外快。
闲话少叙,现在重要的事,先得把CD医院那边的药费结清,我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向那边,自报姓名说明了来意,正说着,小王过来说我有一件快递,需要我亲自签收。我告诉他这正忙着,让他过去先帮着签一下。我忙完手头的活儿,就向门口走去,暗自寻思,我都失踪两个月了,哪来的快递。
这时,门卫老张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满眼惊恐,哆哆嗦嗦的说“快……快……快报警。”我有点没搞清楚状况,问他“报警?出什么事了。”老张咽了一口唾沫,喘着粗气说“刚才小王去签收快递,突然四个人从商务车上冲下来,拿枪顶着小王后腰,把他给掳走了。那帮人西装革履,戴着黑墨镜,身上还配着枪,一看就不是一般的黑社会。”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人也太嚣张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一刻没含糊,当即冲进办公室,抓起电话就拨打了110。与此同时,我抽屉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这部手机我很少用,知道的人也不多,我只有处理一些重要客户的时候才会用到它。来电显示上并没有显示对方的号码,说明这是一个很私密的号,我礼貌性的说了句,喂,你好。
“你现在很危险,赶快逃走。”电话那边是一个温婉轻柔的女声,可以听得出她在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你这电话打晚了,小王已经被那些人抓走了,我已经报警了,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报警电话马上就要接通了。”说着,我马上就要挂断电话。
“不要报警,那些人背景很深,他们的目标是你,很快就会发现抓错人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的目标怎么会是……”我忽然心中一惊,想起小王是去帮我签收快件,那些人很自然的会认为小王就是我!我的脸霎时变得非常难看,沉声问道“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赶快跑,没时间了。”她的声音比方才大了些,催促的说道。
“可是我的朋友怎么办,小王还在他们手里。”
“你的朋友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有事的,拿起这部手机,等你安全了,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说完那边很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我来不及收拾东西,拿起手机,快步流星的从后门跑了出去。我混在人流之中,尽量低着头,让自己不容易被发现。边行色匆匆的走着,边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事。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在北京这地界敢拿枪的人,全国也找不出几个,看来那女的说的没错,这些人背景很深。可是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看那阵势也不像是绑票的,这些人有权有势,没有特殊原因是不会找上我的。我在脑海中回顾,是不是拉纤的时候,没判对眼,让主顾走了宝,得罪谁了。应该不会,我对自己的眼力还是信心的。有些拿捏不准的,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至于诚信问题,就更无从谈起了。这些年下来,我对所有顾客都秉承——开诚布公,童叟无欺的宗旨,没越雷池半步。这并不是自夸,其实我属于那种被动的诚信,由于我接触的都是些比较高端的古玩,走货都是十张开外,来往的主顾非富即贵,哪个我也惹不起。
那个女的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虽然我分不清她是好是坏,但可以确定她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理来理去,我头都大了,突然间我想到,这些人会不会和送我进医院那个变态有关系,联想到之前在我身上发生的事,两者相隔时间这么接近,是很有可能的。娘的,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我是招你惹你了,羊毛不能光可一只羊上揪吧。
那个女的让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这个指定太宽泛了。天安门广场安全,从未发生过劫持人质的恐怖事件,就是太引人注意了,谁过都得瞧上一眼。我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发现在北京想靠天色来估算时间,有些天真了。打开手机,时间已临近晌午。自打从医院清醒这几天,我都是连轴转,别忘了,我还是刚从阎王殿走一圈回来的病人。要不是精神高度紧张,全身的弦在死绷着,我早就虚脱了。不行,这样下去身子迟早会垮掉,得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
我寻了个偏僻的小店,在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碗牛肉面,开始吃了起来。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那个女的打来的。
“喂”“你现在在哪?”
“这个……我在吃饭呢。”我回答的很模糊,现在还摸不清那女的底细,虽然她在帮我,可我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她。
“听着,那伙人正在满城寻你,如果你还想要命的话,就必须按照我的指示做。”她的语气很生硬,就像是在命令。
“我能问问,我到底犯什么事了,惹到了哪位佛爷,有事好商量,至于赶尽杀绝么,如果有必要,我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还不成?”我态度诚恳的说。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你立刻去尚欧商场,找到83号储物柜,那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密码是你的生日。现在手机扔掉,赶快离开那里。”
“喂……喂……”靠!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搞清楚,那边又挂电话了。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难道这些人已经把我的底细查个底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经常去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甚至不能给父母打电话,免得牵连到他们。
半小时后,我来到尚欧商场,找到她所说的储物柜,打开之前还学着电影里反侦察的桥段,漫不经心的左右环顾,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我。柜子里面是一部全新的手机,和一张电话卡,看来是用做我和她之间单线联系的。旁边是一张陌生男子的相片,年龄和我相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和这个男的没有交集。
我现在是进退两难,不知道敌人是谁,友军是谁,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现在的处境很被动,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笼罩在我的周围。我在考虑是不是该报警,无凭无据的,我要怎样说才能让警方相信我现在真的很危险。
这时,我手中的电话响了。
“现在从商场后门出去,过了人行天桥后一直向北走。”
“哎,哎,一直向北走,走到什么时候算头?”
“走到我认为你安全为止。”
我按照她的指示向商场后门走去。我来北京有些年头了,见证了这座城市十多年来的变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四面高楼矗立,像是用钢筋水泥浇灌的钢铁丛林。相对于北京,我依旧属于外乡人,独身漂泊在外,却始终找不到归属感。平日我并没有太过注意这座城市,年轻的白领裹着风衣在街边等待公车,妆容精致却遮掩不住倦怠的面容。汽车接二连三的从身旁呼啸而过,里面乘坐的是这个城市里略微富裕,但依旧每天疲于奔命的中产阶级。
我从骨子里讨厌这种快节奏的生活,我个人崇尚那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生活态度。我之所以选择从事古玩行业,就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