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雾界
雾气遮天蔽日，令这片荒寂的平原充斥阴暗灰色光线，脚下土黄色的大地开裂干枯，有雾气萦绕在土层裂缝之上，它们无风自动，摇摇摆摆幻化出种种形态，有时是不死的英灵，横冲直撞杀机四溢，有时又是无边海洋，翻滚搅动无边无际，身在其中好似感觉世界都要煮沸了，四处冒起了烟烟袅袅的灰雾。
李昊随意踢开一块硌到脚的碎石，行走在这条被灰雾弥漫的青石古路之上，他的眼神灿如繁星，其中充满了恬淡与平和，不再有往日故作的深邃与沉稳，三天前他在老人的教诲下所获甚多，前人的‘勇’，令他拨开了心中的迷雾，从而明见道心真正的走入了先天之门，踏上了仙路的第一个台阶。
远方依旧还是阴暗与昏沉，那灰雾充斥了视野的极限，雾界的称号名符其实。李昊极目远眺，怎么也看不到灰雾的边际。
突然一位身着青莲道袍的老者出现在他身后，此人仙风道骨，缥缈而又出尘，他手持洁白拂尘，身周萦绕点点亮银光点，所到之处那灰雾尽皆避退。
李昊收回远眺的双眸，恭敬的问道。“剑岚老人，这些雾气又是怎么来的？这里原来就是这么荒芜吗？”李昊扭头，杂乱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掉落下无尽灰尘。
老人好似永远都是那么云淡风轻，他缓缓踱步前行仿佛踏雾一般缥缈，他莲袍无风自动，平静的声线夹杂沧桑；“传闻在万年之前，这一界处处都是灵秀，广阔无垠，天空都是圣洁的银白，据传这一界与武阳大世界相连相通，共取天地精气，共得道古造化，没有杂乱的断点，也没有阴的极点，这两界处在一个时空当中，许多大能圣贤来到此地开宗立派，也有无数凡人在此一步登天成就不朽道果，那个年代正气浩荡天地，令这片荒原到处都充斥神奇与美妙，更是一个盛世，只属于....人族的盛世。”
剑岚老人步履悠然，所过之处灰雾纷纷避退，他的话语平静沉稳，却描述了一个强者林立的年代，李昊跟随在老人身后，看着这无边雾气心头迷茫起来。“如此灵秀之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人族的盛世？”李昊远远眺望，确实是找不到一丝生的痕迹，入目满是死寂，虽不是赤地千里，但也是寸草不生，近在眼前的灰雾缭绕变幻，不由得让李昊想起那次在崖下被慢慢剥夺生机的痛苦。他用力摇了摇头，道；
“剑岚老人，这万年内是不是出现了变故？还有那形似神龙的葬龙山，它....又是从何而来？”李昊面带凝重，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葬龙山有天大的来历。他曾听到在葬龙山下有铿锵之音响彻，令那图录共鸣化为黄土大道，而后不止挽回了他的生命，还令他感悟土行大道，步入先天。“那神山下必然有千古造化隐藏，甚至可令人白日飞升，长生不死，也许这个造化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剑岚老人沉吟许久，道；“这方世界的变化从未记载到史记上，而且那山我只知道是‘龙’所化，它又为何死去，我就一概不知了。”老人摇头长叹，伸手一拂，一把古剑在他身后冉冉升起。；“剑胤，你的体质还不足以抵挡污秽雾气的侵蚀，我们要快点回到剑山，而你的疑惑将来都会得到解答，这极阴之地书籍如海，够你看上一生了。”
李昊眉头微皱，心中一阵迷茫。“这老人先是让我徒步奔跑，锻炼步法，现在又要我快点回程，而且他一直避左右而言他，不告诉我任何关于荒原的秘密，书籍如海够我看上一生？”李昊眼神渐渐变化，一阵不舒服的束缚感涌上心头。
剑岚老人双手掐诀，那古朴长剑在雾气中渐渐变大，他迈步走到飞剑之上，留给李昊一个高山仰止的背影，李昊眼神扫了扫周围无边的雾气，心中发出一声长叹，无奈的站在老人身后。
“剑胤，人生多有变故，而这阴极世界满是凶险，我能护你一路，却不能护你一生，”老人苍老面容露出严肃，他浑浊的眼中好似萦绕着一丝灰色雾气“还有，你界外之人的身份比你想的还要重要得多，如果被某些人知晓必然会被他们不顾一切的抹杀，在没有实力的前提下，它只会是你的催命符。”
剑岚老人负手而立在仙剑之上，李昊站在他的身后，眉头紧皱。“剑岚老人到底想说什么？界外之人的身份到底有何种神秘？为何他不告诉我这些密辛？”他抬起头看向那个脊梁笔直的苍老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泛起阵阵酸涩，眼中好像要流下泪水。
古朴长剑散发淡淡光华，划破昏暗长空向着西方飞去，大地上不时出现一些遗迹，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半掩在黄土中被灰色雾气团团围绕。
这一天两人来到了一处山峰之下，雾气稀薄许多，这里有锋锐的剑气在附近环绕，像是一个无色的法阵将那些雾气切割粉碎，令它们无法侵入山体之中，山体底部一个巨大黑洞悬浮，有久违的风在里面吹拂而出，拨乱李昊蓬乱的发丝，撩起剑岚老人青色莲袍一角。
李昊站在老人身后，探头探脑的看向前方，远远地那山好似一把长剑，通天彻地，斜斜插在黄土之中，它被无数剑芒包裹，牵扯着无尽灰雾化为漩涡飞上高天，李昊远远眺望，发现这座山峰直插天空，居然看不到有多高，只能看到‘山’的天空之上电闪雷鸣有阴雷在翻滚，有淡淡天威流转。
“少年，此处便是剑山与这雾界的唯一界门，一步迈出便可脱离雾界，去往极阴世界当中。”剑岚老人话语平淡，稳稳地站在飞剑上任凭微风撩起衣袍，拂动发丝，他眼神平静直视那黝黑的大洞。
李昊皱起眉头，在后面看向老人侧脸，他总觉得有些异样，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剑岚老人，走进这山中就能出去这雾界吗？界门又是什么？”李昊心中有点点不安升起，恍惚间他看到剑岚老人苍老的面颊上有薄薄的一层灰雾。
“界门是大神通者布下的通道，缩减千万里于一步之间，进入这山峰下的界门你就能走出雾界，去往剑山。”老人微微一笑，一块古朴的‘玉石’出现在他枯瘦的手中，那玉石晶莹剔透，里面好似有繁星在闪耀，美轮美奂，当为奇珍，老人转过身来，面带慈祥的微笑，拉起李昊脏兮兮的右手，将那玉石珍重的放在李昊手心。
“少年，这玉石便是界门的钥匙，并且我想要托付给你一件事情？”老人支起身子，苍老的面容满是慈爱。
李昊看着手中的玉石皱起眉头，他抬起头疑惑的道。“剑岚老人，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难道....您不出去吗？”李昊嘴角抿起，倔强的抬头看向垂垂老矣的剑岚。
“少年，我身在雾界已有十年之久，早已被那污秽雾气同化，如今体内滋生污垢，无力回天了。”老人眯着眼睛，神态平静。
李昊闻言大惊失色，那雾气的阴毒依旧让他记忆犹新，没想到剑岚老人也被那雾气侵染，也许会像他当初那样筋骨化灰，身合雾气。
剑岚老人话语悠然，没有任何情绪，他微微俯身慈祥的看着李昊。“当年，我大限将至，所以想利用这雾气破而后立，奈何我已气血枯败，无法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如今落得灰雾缠身的下场，若是我强行降临极阴界，恐怕会带过去这种污秽雾气，荼毒万民。”老人好似早已知晓会有此种结果，眼中依旧平静，他直起身眺望那无尽荒原，眼帘低垂。“所以我只能把这重任交付于你，你会答应吗？”
李昊久久不能回神，他感觉那块白玉奇珍突然重如千钧，压着他喘不上气来，这个世间他没有任何亲人，剑岚老人对他不仅仅只是教诲之恩，那种亲近的和蔼是真的把李昊当成了弟子一般看待，这份恩情又要怎么还，救命之恩又该怎么报。
“李昊深深的低头，眼中有沉重的落寂。“剑岚前辈....我...能为你做什么？”李昊眼中满是挣扎，他在做一个决断，一个不论后果的决断。
“‘你’帮我把你‘自己’带到剑山，你意下如何？”老人罕见的笑了起来。“你告诉他们，就说是剑岚救了你，再告诉他们‘剑宗’成功了，五百‘种子’也到了大世界，另外，你可以在剑山找到所有答案，包括通往‘武阳’的界门。”老人微微顿首，眼神带着如释重负，他回过身子看向那个笨拙少年，脸上露出慈祥。
“我记住了。”李昊点头，迎着那慈祥目光，他焦急的说道“前辈，我有一幅宝图，得自武阳东域，我能够在雾界中活下来，全部都是因为它，我猜想它定能化解体内灰雾，一定能帮到您。”李昊在老人惊异的注视下，拿出那卷满布污垢的黄色兽皮，他将那块白玉放在皮毛之上单手举过头顶，大声道；“...师父...请笑纳。”
长风突起，夹杂老人爽朗的笑声，远处的巨山中吹出一阵温暖的春风，有些许感叹，偷偷卷着一缕嘶吼的雾气，打着转冲向灰色天空。
一老一少站在一把古朴的飞剑之上，背后是灰暗的阴沉，那老者仙风道骨，长身而立，那少年面容俊秀，姿态谦恭，一块古朴玉石散发光芒躺在一条土黄色兽皮之上。
老人微微摇头，面带和蔼，他虽然看到了兽皮的不凡，却没有伸手取过，他负手而立；道。“我本是古族之人，后来才拜入剑山，你可以叫我‘古老人’，到了剑山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剑岚老人面带欣慰，大袖一挥，一股柔劲击在李昊身上，将他打进那幽深黑洞中，老人脚下一踏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追随李昊身形射入洞窟之中。
突然他懊恼的摇了摇头。“忘了让这小子给我立个功德碑了。”老人带着欣慰的微笑，脚下古朴长剑散发惊天神华，照亮了灰色世界，载着他冲向未知的东方，只有一声长叹留在此地盘旋回荡，化为诗歌久久不能散去。“宿宿做火终觉暖，界域无边暮气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