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勇的力量
灰色成为了永恒的基调,不管是在天空或是大地,荒原都充满了死寂,到处都是灰色雾气,它们无风自动,发出阵阵细微的嘶吼,它们渴望鲜血,却无法如愿以偿,所以他们纠结缠绕,化为江河,像巨蟒一般游走在黄色大地之上。
这些雾气在无尽山脉之中产生,掠夺一切生机,令湖泊干涸,令大地开裂,它们阴狠毒辣,逼迫每一个生灵献出自己的生命,掠夺着,逼迫着,烟烟袅袅慢慢扩散到整片大地,令无尽岁月也不能抹杀。
李昊站在出尘老人身后,看向遥远西方,透过缭绕的雾气,那里有神芒在闪耀,色彩斑斓,在阴沉天空下散发着美丽与希望的光芒。
“仙陵?莫非是有仙人在此隐居,这方世界是被他开辟出来的吗?”李昊心中沉静,低头看向脚下大地,刚刚越过了葬龙山,眼前的灰雾就开始渐渐稀薄,视野也开放许多,遮天蔽日的雾气淡薄以后,可以远远地看见前方依旧无边无际,枯黄的大地还是了无生机。
“这方世界居然如此广大,感觉不下于武阳的东域,甚至还要广袤许多,这样的地方为何以前从未听说,难道狂龙遗址有两个吗?天阳圣贤创立了离川宗,为何这里还有他的后人?”李昊眼神平静沉稳,头脑不住的想要寻找这两方世界的联系。
前方大地上开始出现一些远古时期的遗址,有古路掩埋在沙土当中,其上大块的青色石板翘起碎裂,蔓延笔直的通向无垠的远方。
李昊极目远眺,以他的目力只能看到远处有模模糊糊的大山耸立在那里,他微微皱眉,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我到底在石壁下枯坐了多长时间?又该怎么回到扈阳?林沫儿与霍尊的婚期是在秋季,我能否回去?”李昊眼帘低垂,“不安难道来着于扈阳之中?”
李昊眉头紧蹙,他根本不在意这世界的奇妙,他在意的是如何能够回到扈阳,如何能回到熟知的环境之中,如何....能再见到林沫儿。
“少年,你很幸运,如今的葬龙山很安静,没有边风也没有火毒,否则你的下场一定很惨。”
老人话语悠然,专心的看向前方的灰色天空,好似那里铭刻着真理,令他无法自拔。
“边风?火毒?”李昊眉头微皱,两个新名词的出现令他从那些陈年旧事中惊醒。
“上仙,边风是什么?这风毒又是什么?”李昊不耻下问,眼神明亮的盯视老人出尘背影。
老人驾驭着仙剑,语气略显平和的说道。
“这一界有四个绝地,风,火,灵,雾,我们现在身在雾界,雾、是那妖龙体内污垢所化,可夺人气血,伤人筋骨,令人沉迷幻境,血气消弭。”
李昊悚然一惊,他忽然想起梦境中的自己就是血液化雾,身体渐渐枯萎。
“风界相通于雾界,而火界又相通于风界,每当一个四界大循环过去,便会在这荒原中刮起充满火毒的风,那风直侵心脉,令人从内而外燃烧,最终生机断绝化为粉尘,身死道消.....。”
老人话语低沉,平淡的描述了一个恐怖绝伦的世界,令李昊心中阵阵颤抖。
“你是界外之人,身份绝不能外泄,我十年前入世化凡,而你是我救得一个孩童,我观你聪颖好学便教给你一套步法,而你也勤加苦练,与我一起闭关山中不问世事,如今我化凡已成,而你也进入先天境界,我才带你认祖归宗,你懂了吗。”
老人驾驭飞剑,随口为李昊定下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身世,甚至没有名字,但老人话语坚决,带着威严,李昊也只能是苦笑,他也不知怎样的身世才算圆满。
“看来界外之人的身份并不是所想的那么重要,虽然我已经脱离险境,但现在我的确需要一个安顿的地方,然后找到回家的路。”
李昊皱眉沉思,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如今无家可归,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这位老人,还有那不知在何处的剑山。
“我....叫什么名字”李昊眼神微眯,那剑山宗门对他的诱惑力也很大,他在后天时曾凭借这套筑基步法逃过了先天高手的追杀,可见这剑山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想学习其中的功法,然后再想其他。
老人沉吟许久,唏嘘的道。“当年也有一个人从外界而来,他带走了一把剑山的古剑,在这一界留下了无数佳话......不如你取他名字的一半,权当是个称号了。”老人突然转过身来,神色略带凝重,他眼神深邃;道。“你乃是剑山一千二百一代弟子;剑胤。”
老人不顾李昊惊诧神色,转身看向极西之地。“你为‘种子’算是我引进山门,应以弟子相称,我叫剑岚,以后你就称呼我为师父吧。”
李昊顿时瞠目结舌,这老人云淡风轻到了一个境界,随口给自己安了个霸气的代号,甚至拜师茶都没喝就做了李昊的便宜师父。
“剑岚,这糟老头居然也有如此雅号?”李昊苦笑,但心中却泛起激动情绪。“这老人修为深不可测,放在东域绝对也是一位‘力能拔岳’的上仙,这算是我李昊的造化?”
他紧紧握着右拳,在东域这种上仙绝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如今他虽然流落在外,但却得到了上仙的庇护,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李昊低头不语,感受着左臂异样的空荡,绿衣与霍尊令他险些失掉性命,不怨恨才是假的,但他不会说出来,他在积攒,等到有一天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需要好好说道一下。
“你心中有怨念与悔恨,还有懦弱与恐惧,甚至有猥琐与逃避,你能告诉我,这么多的矛盾相互交杂,纠缠结合在头脑中....有多么痛苦吗?”老人好似能感知一切,他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青莲道袍无风自动,那背影潇洒若仙,出尘与缥缈。
李昊低头不语,眼中布满了落寂,老人的话语令他无言以对,霍云虽小,但看得却很透彻,在石壁下缓慢的老去让他开始真正的认识自己,那个李昊只会欺骗任何可以欺骗的对象,他从不去想如何面对,只会躲避和隐藏。
剑岚老人与霍云的话语深深的刺进了他的心头,像是远古仙法一般,令他畏畏缩缩,永远走不出那个限制,只能徘徊在原地,无法寸进。
李昊叹息,头低的更深了。“在梦里面那个林飞向我讲述了坚持,草原中苍狼为我阐述了决绝,那次崖下枯坐让我领悟了绝望,神图的帮助下又令我体会了包容,而且我心里还有顽强的执念,但为何感觉缺失了一些东西?。”
李昊眼神渐渐深邃,变得古井无波,往昔旧事在眼前一一回放,他沉浸其中。
“我可以顽强的活下去,我也可以公正果断的处理任何事情,我能为了心上人而放弃生命,我也能挺直腰杆一直到死,我从未屈服任何人,我丢了什么?”
李昊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缺少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丢弃了,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积压生尘,掩埋在灰暗当中。
“我缺少了什么?”李昊低声自语,他回顾往昔,心中更加疑惑,这令他颤抖,令他绝望。
古岚老人听到李昊低语,不屑一笑,他没有呵斥,也没有褒贬,只是用他永远平静的声线,为李昊讲解了一则大义。
“史册记载,‘古’有凡人以血肉之躯硬憾妖魔,只为心中浩然正气长留,‘古’有妇人拼杀战场之上,只为背后那垂老苍矣的生身父母,‘古’有十岁孩童手持锈斑断剑敢劈斩大妖之尾,‘古’有文弱书生敢揭起屠魔大旗,站于凶猛之地任凭刀斧加身,亦不后退一步。”
老人慢慢转过身来,严肃的道。
“匹夫之勇虽不为人称赞,但他们的英灵却一直留存在天地之间,是他们令浩然正气长留,令人族万世不衰,那些没有气力的凡人才是真正的纯真,他们的执念堪比遑遑大道,他们的‘勇’令我等修士都要汗颜,他们用血肉之躯铺来了万古盛世,用匹夫之勇汇聚成通天大路,令我人族永记心中。”
李昊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随着老人的话语抑扬顿挫,他好似也看到了那布满悲凄的画面,那是血色的。
无数凡人被大妖撕碎,血溅大地,但他们紧咬着牙关,绝不后退一步,他们呐喊着消失在腥风血雨之中。
那女人身着陈旧盔甲淹没在无边战场之中,她离别时的一撇,带着沉重,带着决绝,还有安详。
那男孩手持断剑,嘴中发出稚嫩的呐喊,他不屈服于妖威之下,只为那满地的鲜血。
一个身着长衫的年轻人站在高坡之上,他手无寸铁,背着鲜艳大旗,冲入虎穴当中。
李昊静静站立,他看到这些人心怀执念,他看到这些人努力的想要护卫自己想要护卫的一切,他看到这些人并不是为了大义而决绝,只因为他们有勇,有敢于拼搏抵抗的决心,有敢与强者争锋战斗的血性,哪怕他们身死于此,哪怕因为匹夫之勇而血溅五步。
李昊笑了起来,很傻,但...很纯真,他突然想起那草原中的苍狼,想起梦中的林飞,想起爷爷笔直的脊梁,想起自己深埋心中的执念。
“哗哗”
突然他感觉耳边流水潺潺,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玉门,他深深呼吸感到有芬芳在口鼻盘绕,体内好似有大河在奔涌流淌,他茫然的向前走去,一步踏入白玉殿门当中。
那里面一片无暇,有蓝天澄澈,有仙草长青,远方是一片缭绕仙雾的大湖,烟波浩渺,清朗如镜,他脚下出现了朵朵莲花,纯洁无暇,白玉无垢,他乱发飘摇,看到有法则从天而落,有仙音在耳边响起,他感受到了自然的力量,听到了灵在歌唱,看到了神在步道讲法。
这里仙雾缭绕,有灵草绽放光辉,这里有仙音响起,有瑶琴在谱奏乐章,远远的一座白玉宫殿矗立在,天空之上,白云之间,它洁白与圣洁,共有十四层,它悬浮在天空之上,仿佛最美好的幻想,令人神往追寻,有白玉阶梯沉沉浮浮,不多不少,也有十四阶,李昊迈步前行,脚踩青莲,徜徉在白云之间,宫殿之外,体会灵之歌唱,参悟神之法则。
李昊此刻盘坐在古剑之上,他眼眸紧闭显得宝相庄严,身周土黄色光华若隐若现,他沉迷于奇特的境界当中,参悟自然之美,体会天之仁心。
剑岚老人欣慰一笑,他长衫一摆,飞剑顿时闪耀光华,向着传说中的仙陵方向急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