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班时间她始终阴着一张脸，下班时却一个劲地在他身后按喇叭。顾春森一点也不想理她，甚至巴不得就那样从她面前消失。沫沫像往常一样放慢速度跟在他身后。顾春森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沫沫提高嗓门喊道：
“喂！你耍什么性子啊？嗯？”
真是自以为是！
顾春森的怒火被一下子勾了起来，他猛地会过头去，怒气冲冲地瞪着像往常一样满脸笑容的她。
“刚才我也是不得已啊，有时候连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你承认自己太过分了？”
“嗯，是我太过分了。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以后我再也不刁难你了。要是再有这种事，你就掐我。以后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照做。你看，你说吸烟气味难闻，我连烟都戒了。”
这样一来，他再也无法发火了。沫沫简直就是一名天生的训兽师，她手里握着他的心脏，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放松，在上面深深烙下了她的痕迹。曾经炙手可热的男人热线最近也消失了踪影。他不知道这个曾经可以媲美花蝴蝶的女人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感情。沫沫是一个擅长隐藏感情的女人。顾春森之所以搞不清她的感情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探询，女人总是用炫目的爱情技巧把他沉入欲望的海洋。他真诚期待有一天她会打开心扉，向他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有这个绯闻缠身的女人的初恋。
“你在想什么？”
女人温柔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正在眼前微笑的两个女性填满了他的视野。手里抱着一个洋娃娃的沫沫正嬉笑颜开地望着他，在她的身边的是一个正张着嘴巴打量两人的小女孩。顾春森的心被阵阵暖意融化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正在朝他微笑。
“你决定买这个？”
和第一次进入百货商店儿童用品卖场时的犹豫不决不同，现在的沫沫恨不得把看到的一切都买下来。就像深受神奇景物吸引的人那样，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兴致勃勃地在卖场里转来转去。她是特别的，顾春森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她身上。季真晴也拉着沫沫的手跟在她身后，共同参与了这次购物行动。看到她们恨不得把卖场里的东西搜刮一空的斗志，顾春森叹了口气，朝她们走去。
“这些东西家里都有。今天的购物到此为止，现在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女人。”
“沫沫。我的名字叫沫沫。你试着叫叫看。”
沫沫一边更正，一边深情地看着他。他难堪地朝季真晴瞥了一眼。虽然季真晴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顾春森却不能不顾及对她的影响。
“你算是我的上司了……”
“恋人之间还分什么高低上下？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就不要用敬语了。叫我沫沫也好，女人也罢，随你便。不过，我……”
她突然抬起头，把嘴凑到他的耳边，用无比温柔的低声说：
“每次你叫我女人时，我都会变得特别兴奋。一定是因为你叫女人时的嗓音特别性感。”
顾春森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沫沫笑着拉起孩子的小手走出了卖场。等到顾春森慌慌张张跟上来时，她已经进入了通往顶层的电梯。
“你……你要去哪儿？”
沫沫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呵呵直笑。就在这时候，一直未能适应电梯运行的季真晴晃了几下，眼看就要摔倒了。沫沫下意识地弯下腰，把季真晴抱在怀里，并且还在季真晴的头上亲了一下。这种举动对于公开宣布讨厌小孩的女人来说实在有些过于细心了。而且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沫沫还从来没有对季真晴发过脾气。“因为她是顾春森的‘小猴崽子’，所以尚可忍受”的回答一点也不具说服力。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女性相处融洽是不争的事实。这让他感到放心。像现在这样，休息时三人偶尔出来购物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内容。虽然顾春森觉得这两个女性之所以关系融洽是因为她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他却从来没有刻意询问过。当然，他对于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的季真晴把沫沫当成妈妈这一点有些担心。
“你知道那部名叫《风月俏佳人》的电影吗？就是朱丽娅?罗伯茨主演的那部。”
“……”
“我们也拍部电影吧。我要请理查德担任主角，你就演风月俏佳人好了。不，应该是风月俏男人。”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顾春森吃惊地望着哈哈大笑的沫沫。直到抵达一家男士服装店大门前，他才弄明白了沫沫说这些话的意图。沫沫硬是把僵立在门前的他拽了进去。
“我并不想打击你的自尊心。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我把发票给你，你只要送我同样价钱的礼物就好了。我可以先给你提出一个意见作为参考，我最喜欢那些价格昂贵的东西。你手头应该没有这份闲钱吧？”
“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喜欢什么就说一声。我全都买给你！”
顾春森突然大喊一声，迈开大步朝卖场里面走去。身后两个女**换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眼神。沫沫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尽管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季真晴还是跟着沫沫笑了起来。那一刹那，沫沫心中充满了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冲动，忍不住在季真晴脸上亲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就如同在梦中一般。顾春森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在自己热爱的女人面前变成了一个只知道试衣服的人偶。穿了又脱，脱了又穿，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只是机械地穿上、脱下这些平时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东西。
直到太阳落山，三个购物狂才走出了百货商店的大门。他们身边的购物袋堆成了小山。顾春森气呼呼地瞪着那些购物袋，感觉好像自己身上也压上了成堆的债务。要想把购物的花费还给女人，剩下八个月的工资根本是不可能的。面对来自顾春森的责难，女人只是泰然地笑了笑。她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想还就还吧。”顾春森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多想告诉她自己要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她的心……只要在她心里有一个角落容他进驻，就算抛弃整个世界，他也在所不惜……
他的目光投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笼罩在黑暗中的街道上。有限的幸福按部就班地朝着终点跑去，朝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降临的不幸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