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窗外的小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
时间过得很快，才一转眼，就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仔细算起来今天已经是她们上船后的第十三天了。
“霜儿，可以顺便再多给我倒杯水吗？”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打断了白霜的思绪，她抬头迎着方细露的目光笑了笑，点头答应：“知道了，马上就好了。”
白霜从底下的柜子又取出一个杯子，她每天早上都会仔细清洗过，所以她直接往里面倒开水就可以，没一会功夫，她就端着盘子走向他们这边。
“再来一盘。”听到熟悉的台词，白霜不用看就知道林宇又赢了。
“半个小时前你说过这是最后一盘。”林宇用着十分平淡的口吻拒绝了方细露的邀战，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慢慢把身子靠向背后的木椅，方细露直盯着林宇的眼睛微笑道：“我已经找到赢你的办法，你是不是在害怕，你害怕今天会输给我。”
林宇转过头没有理会方细露的话，抬手接过了白霜递过来的水杯，轻轻说道：“谢谢。”
白霜朝他友好地笑了笑，这些天林宇变得越来越有礼貌，一天下来他最常说的两个字估计就是谢谢了。
一开始她是真的感到有点别扭，不过以他们的关系来看，确实也没有好到不需要说谢谢的地步，渐渐地她也倒是习惯了。
“再陪我下一盘，你知道的，刚才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我就把你赢了！”方细露很不甘心，眼看林宇喝完水，激将法没有奏效的她又不死心地发出邀请。
“她今天输了几盘？”林宇是朝坐在沙发上的白霜问的。
白霜没想到林宇会突然问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缓缓转头看向方细露，有点犹豫地道：“好像……好像是第七盘了吧……”
“算上刚才那局，你连续输了三十九次。”手里的水杯林宇是轻轻放下的，但他这番话对一个棋手而言无异于是最沉重的审判。
听到林宇的话白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只知道方姐一直输，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赢过多少盘棋……
“我要赢你一盘！”没有被眼前残酷的事实所击败，方细露的目光里始终燃着灼灼的战火。
想自己堂堂一个七级的推棋棋手，那是真正受过名师指导并且身经百战的，和真正的顶尖高手暂时还没法比，可放到日常生活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要知道平时还有不少人向她讨教棋艺，现在她身为棋手的自信心正面临全盘瓦解的危机，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现在几点了？”他们此刻身处的大厅里就挂着一个很大的数字时钟，抬眼就能看到，但林宇还是像瞎了一样去问白霜。
“快十一点半了。”白霜总是会优先满足别人的要求，这个不算什么优点的特点老实说还挺招林宇喜欢的。
“刚好！你看时间还够下一盘。”方细露的兴致没有减掉分毫，她能隐约感觉到林宇不太想和她下棋，她一向也不喜欢差强人意，可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想着怎么赢林宇的棋。
“不好意思，有点饿了，我建议今天的午餐提前，你没问题吧？”
在林宇的直视下白霜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吃午餐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看不懂他们下的棋，光是那复杂的规则都让她一头雾水，更别说里面还有千奇百怪的变化，在不知道详细规则的情况下，看了他们下好多天的棋她还是云里雾里，相比之下还不如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书。
“你这人真是太没劲了！”咬牙切齿地看着林宇，方细露往日的形象不复存在。
白霜对她此时的模样见怪不怪，她一下棋整个人就有点不对劲，特别地较真，不小心被吃掉一个旗子都能在那里嘀嘀咕咕老半天，不依不饶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小孩子。
“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有待改善。”林宇对方细露的毫不在意，径直拿起放在旁边的报纸看了起来，虽说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但他现在宁愿看这些过时的东西，也不想再和方细露下棋。
这个女人不仅棋下的不算好，还特别的烦人，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对她自己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优点，可这对他而言仅仅就是一种折磨。
从两天前林宇就不想再和她下棋，除非他刻意放水，不然她几乎不可能赢他，可故意放水她能看出来而且还很不乐意，有时候连他不小心下错都要给他更正的机会……
反正就是软磨硬泡使出各种花招手段，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让林宇都有点后悔透露自己会下棋，看样子她早已忘记他们还是病人的事实。
现在要不是他的伤还没完全好，肯定要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知道林宇这次是铁了心，方细露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心里琢磨着明天怎么也得让他输给自己一盘。
没有人说话，只有林宇轻轻翻动报纸的声音，就这样安静了许久。
“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方细露的喃喃自语让林宇把目光抬了起来。
她正侧着头望向窗外，纤细的左手端着杯子，薄薄的嘴唇轻吻在杯口上，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细细享受温热的水慢慢润下喉咙的过程，从她精致的侧脸上，还能清楚地看到嘴边微微扬起的笑容。
有时候，她的确是个优雅的女人。
“最迟明天。”林宇边说边收回了目光，重新把心思聚集到报纸上的文字。
方细露饶有兴趣地看了林宇一眼，问道：“这次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林宇头也不抬，轻声说道：“天气预报。”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侧着耳朵的白霜感觉被耍了，和她有一样感受的方细露同样啼笑皆非，一个预测天气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的家伙竟然也会看天气预报……
三天前的晚上林宇说会下雨，结果第二天凌晨就开始下了，一直下到现在，已经整整连续三天，阴雨连绵的鬼天气让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对了林宇，你的棋艺是谁教的？”老实说，方细露现在对林宇充满兴趣，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很想去了解一个人的冲动，久到她都快忘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默不作声，林宇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报纸，专注的神情像是压根没有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
“要知道别人问你话，不作回应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话是这样说，方细露的脸上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她反而在笑，连眼睛都在笑。
把某人的笑脸完全无视，林宇依然充耳不闻地看着手中的报纸。
“没礼貌也不要紧，说说你的厨艺总可以吧？”方细露以前就知道林宇可能会做菜，但在前面一段时间尝过他的手艺之后，她还是非常惊讶，她没想不到他的厨艺会那么好。
……
“对了，连这艘船你都会开，你会开潜艇吗？飞机呢？”
……
“不想回答我就再换个问题，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有没有想过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
“看你也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不会还是个处……”
方细露的喋喋不休终于起到作用，忽然抬头的林宇脸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但看向方细露的眼神不再平静，这让准备继续开口的她顿时住了嘴。
在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眼神注视下，林宇抿了抿嘴，轻轻放下报纸站了起来，欣然离去的他只抛下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我去准备午餐。”
林宇的身影刚刚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白霜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见她捂着嘴偷笑的模样，方细露也是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方姐，你真是……真的是太坏了……”白霜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这方姐输了棋就这样气林宇，简直太逗了，一想到刚才林宇走时那张臭脸，她就完全停不下来。
“哈哈……”像是报了一箭之仇，响遍客厅的淋漓笑声足见方细露此刻有多么畅快。
说实话她有点佩服林宇，这样都能给忍住，她还挺想看看他像个正常人发火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明明年纪不大，非要一整天都郁郁沉沉的，完全没有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
林宇不一定是个好人，但对她们真的是很不错。
当初他本就可以一个人走掉，可他没有那么做。特别在她清醒过来，从白霜的口中得知他负着重伤还给自己做手术的时候，某种程度上她被其感动了。
那几天可苦了白霜，她没想到林宇也倒下，生怕一转眼就有一个人断气，她是夜以继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两个，好在方细露的术后没多久就退了，一天一夜她就醒过来，而林宇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
哪怕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冲着那份救命之恩，方细露也不希望林宇就这样一直朝没有尽头的黑暗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