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邢谟在学校突然热门起来。仅仅只是因为他主持了学校元旦晚会。那天晚上他摘掉眼镜穿上西装,在舞台上显得格外帅气。室友雅雅和其他几个女生简直都疯了,摇着沈心银的胳膊抱怨道:“原来教‘古典文学史’的老师这么帅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呜……好后悔没选古典文学史。”
沈心银只装作不知道:“我都翘课了。”心里却酸酸的,这算是吃醋么?她不喜欢邢谟暴露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她只希望邢谟能陪着她一起吃火锅或者看书,戴着银丝眼镜,安静平凡的样子。不过沈心银并没有很在意邢谟的教师身份,毕竟先入为主,他们是以写手和编辑的身份相识,虽然邢谟已经辞去编辑的工作了。
真是矛盾啊,明明拒绝了他,却又放不下。沈心银狠狠嘲讽了自己一番:“你真贱。”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当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她蒙头躲在被子里睡到第二天中午,她摸索着拿到床头震动的手机按下接听,母亲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伴随着东西摔打的声音从听筒直穿耳膜,鞭子一般狠狠抽醒沈心银的睡意。
“女儿啊,妈妈命苦啊,你爸天天看着我,都不给我出去唱歌,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啊,不过就不过吧。”沈心银冷笑着想:“唱歌是假,约会野男人是真吧。”关掉手机,重新把头蒙进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当天晚上,沈心银再次失眠,手机震动着——是家里的电话。妹妹的声音听上去很小声,带着沉沉的呼吸声,她说:“姐姐,我怕……妈妈又走了,爸爸喝了好多好多的酒。”
以往父母每一次争吵打架,沈心银都会抱着妹妹躲进自己房间里。她是如此平静地安抚着妹妹,被子里藏着她收好的菜刀和剪刀。为了防止父母打架造成伤亡,为了尽量避免伤害,沈心银从小就学会了在他们还争吵时,装作面无表情地四处找东西。她会把家里一切锐利的东西藏起来,这样等父母动手的时候,就不会流血。不过自从上次父亲服毒之后,她藏匿危险物品的范围就从利器扩大到一切药物。
沈心银完全能够体会妹妹此时此刻的恐惧与无助。妹妹才十三岁,本该无忧无虑游戏的生活,她却半夜偷偷打电话给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说“姐姐,我怕。”
“姐姐这就回去,不要怕。”
沈心银摸黑下床拿了钱,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冲向车站。她买了晚上的车票,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辗转了一个城市。来到家门口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裹着小棉袄站在路灯下哆嗦的妹妹一下子扑到沈心银的怀里哭得很凶。那一瞬间沈心银听到自己的心都碎了,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如果早出生几年,如果她已经有了工作,她就可以带着妹妹去其他地方生活,去一个亲人和睦的地方。甚至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同意母亲把妹妹生下来,这些痛苦本该由她一个人承担,又为何要出现这个无知的小生命。家长无论做了多大的坏事,孩子是无辜的。妹妹的脸被寒风吹开了细细的裂纹,眼泪凝结在皮肤上带来微微的刺痛。街道很空,每个人都回到自己温暖的家进入梦乡。昏暗的路灯下,沈心银偷偷擦掉眼泪,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姐姐回来太匆忙,没买糖给你,先吃这个吧,别忘了吐出来。”
妹妹还小,吃着口香糖也就暂时忘记家里的事情,她倒是记得夏天父亲服毒住院的时候,姐姐天天买雪糕给她吃。“我想吃雪糕。”
“冬天吃雪糕肚子会疼的。”
“肚子疼总比心疼要好受。”
沈心银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孩会说出这种话,她停下脚步去凝视妹妹单纯的眼睛,痛苦就如同体内疯长的荆棘,刺破皮肉。“好,姐姐明天给你买雪糕。”
家里和想象一样是一片狼藉,玄关处散落着破碎的玻璃渣,地上随处可见散乱的物品。父亲正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周围是翻倒的酒瓶。他听见动静,抬起扭曲的脸看着沈心银,眼底掠过一丝惊诧:“闺女,你回来了。”
沈心银把妹妹哄进屋里睡觉,自己走到父亲面前,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为了一个**你见得着糟蹋自己的命吗?上次吃药你还没死成是吧。”
父亲跳起来对着沈心银就是重重的一巴掌:“你不能骂你妈是**!”
“可她就是。”
父亲哭了,他心疼地看着沈心银被打得通红的脸颊,“是爸没用,爸穷,没有外面的男人有钱,又不会体贴人……都是爸的错……”
“离婚吧,她想走,你留不住的。”
“这么多年了,吵架也好,打架也好,这好歹也算是个家,爸舍不得啊!”父亲呜咽着,灰白的头发埋进臂弯里,比垂死的老人还要无助。
这就是现实的爱情啊,带着血淋淋的残忍,像是从太阳穴里扎出来的针,从脚底长出来的刺,疼痛到每一寸神经。
第二天凌晨,父亲因为酒精中毒再一次被送进医院,救护车闪动着刺眼的蓝色光芒停在家门口,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心情,又是沈心银一个人平静地把父亲送上救护车。她在手术室前打开家里的存折,上次父亲抢救的医药费已经花掉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存折上只剩下一万多块钱。沈心银拨打了母亲的电话,结果只听到冷冷的回绝:“我没有钱。”
“好,我自己想办法。”
沈心银用剩下的积蓄付了手术费和接下来一周的住院费,同时也向学校递交了休学申请,就开始利用各种途径得到钱,她需要在短时间内凑够医疗费用。
朋友都是大学生,本来生活费就没有多少,借来的钱还不够一瓶药水的开销。沈心银每天都被钱的问题折磨地睡不着觉,顶着黑眼圈在网上找工作。接着一个对话框跳出来,是个和她不太熟悉的高中女同学,沈心银只记得这个女生高中时就很**,总是跟乱七八糟的人交往。那女人告诉她:“我有活可以给你,一晚最少五百。”
沈心银吓得一口水没呛过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是可怜你才告诉你的,不然你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女生到哪里酬那么多钱。不过做不做要看你自己愿意,咱们同学一场我也不想害你。”女人顿了顿,又发过来一行字:“像你这样长得不错还是雏儿的已经很稀少了,一般要多少钱那些男人都会给你。如果真的急需用钱,就联系我,我会给你找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