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第五阙【怒发冲冠逆天行,血雨腥风城欲倾】下卷?【破城】
城,
牢狱般的城,隔绝异域往来,约束人民。
城墙,
囚禁自由的心灵。
高耸的临安城墙,浸没在炮火的销烟之中,熏得漆黑的城壁,便如绝狱的牢壁,将无辜的人们困在其中。
兽笼一般的城池下,精疲力竭的人们正做着困兽之斗,密集的箭矢和猛烈的炮弹从天而降,少年竭尽全力地躲避着,就好似笼中的惊雀在主人投掷的米粒下左支右绌。
城楼上的大将已经急不可耐,眼看着区区七人在自己麾下大军的围攻中已经撑了很久,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一丝挫折,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这位大将决定速速结束战斗,用猛烈的火力消灭这几个负隅顽抗的敌人。
城楼下的少年此刻正强忍着右手的伤痛,与同甘共苦的江湖同道一起并肩作战,竟在这汹涌的攻势中勉强存活了多时。
“唉,这女鬼姐姐的摄魂术在关键时刻出岔子,竟然一声炮响就把人惊醒了,难道因为现在是正午,鬼灵发挥不了全力么?”天怀暗暗抱怨,一边奋力抵挡着士兵们的攻击和密集的箭雨,同时还得提防被炮弹爆炸时飞溅的铁片波及,左支右绌,分外辛苦。
手中的长枪仍然飞舞如龙,但是看着源源不绝汹涌而来的士兵,少年却渐渐觉得心里没底,看着一个个同胞挥舞着武器冲向自己,那愤恨的眼神就好似看着金国仇寇,满怀着杀意。
“虽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却要死在同胞兄弟的手里么……”天怀内心惨然地想着。
自从母亲葬身敌寇的铁蹄之下,自己被师父所救之日起,这个热血少年就渴望着戎马生涯,希冀有一日能大破敌阵,攻占燕京,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但是看着同胞们的眼神,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借以抗击敌寇,拯救百姓的一身武功,此刻正用来和自家大宋男儿们搏杀。
这是何等的讽刺?
波澜不惊的坚强内心中产生了如此一片海啸,那双握紧兵器的手臂不知觉地开始颤抖,一向活泼开朗的轻狂少年此刻竟感到了一种绝望。
自幼的理想已不大可能实现了,让自己难展宏图的,却是自己想要为之奉献的同胞,而且自己为了苟且偷生,正迫不得已地和同胞搏杀,却又不忍痛下杀手。
少年现在的处境,就像面临抉择的天平,左边摆着一瓶毒酒,右边是一缕白绫,没有平衡,即使有,那里也有一把匕首在等着他。
所有的选择都是错误的,所有选择也都是正确的,但是对这个身处困境的少年来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脑海中有如此纠结的想法,手上便不如之前那么自然,就在天怀分心的一刹那,生死便见了分晓。
一杆长矛迅疾地刺向天怀的面门,猝不及防之时,天怀却盯着那尖锐的枪尖略略出神。
“就这么死了也就解脱了吧……”
“我若死了,就愧对母亲,愧对师父,愧对江湖同道们……”
“被同胞当成外贼来看,这感觉……呵呵,还真不好受呢。”
“不公平啊,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手中的逆鳞枪作势欲挡,却凝滞了一时,挡在了空处,那杆长矛越过少年的防守,直取面门而来。
“咣!”
金铁交错声铿锵刺耳,这一声响顿时惊醒胡思乱想的少年。
天怀抬眼看去,那杆刺向自己的长矛已经凝滞不动,一柄冷若冰霜的长剑正架住长矛,给了自己片刻喘息。
天怀见状立刻格动长枪,一下打断了那杆长矛,随即枪尾一点,便点住那士兵穴位,将其点倒在地。
一场危机瞬间解除,魂不守舍的少年顿时回过神来,回首望去,一双坚定而温柔地眼睛正充满关怀的看着自己,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游未雪。
“天怀兄,现在可是生死搏杀,集中精神!”未雪匆匆一句,便重新投入战斗。
天怀一拍脑门,自责道:“真是的,这生死关头我竟然胡思乱想……”
重新投入无尽的战斗中,处于弱势的七人没有一个认为自己可以躲过一劫,在这场乱战中保全性命,却仍是不忍杀伤人命,眼看着涌动的人流和林立的枪刃渐渐漫过了自己的头顶,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也已经耗尽了。
天怀与未雪比肩而立,互相依凭,勉强能够站立,逆鳞枪和浅雪剑仍然不停舞动着,保护他们的主人不受伤害。
“未雪兄,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天怀苦笑着说。
“遗言?不,我还没准备死呢!”未雪一剑打断一个士兵的胫骨,咬牙道。
“我倒是有很多话呢,”天怀豪爽地大笑着,顺手又打倒一名士兵,“未雪兄不嫌烦我就说出来解解闷了!”
“哈哈哈,有话就说呗,问我作甚。”
“我跟了师父之后,最大的志愿便是有朝一日指挥千军万马攻下金都燕京,为家严家慈报仇雪恨,拯救万民于水火,”天怀惨笑,“不过说真的,我也并不能算是宋人呢。”
“喔,还有这般秘辛,说来听听!”未雪堪堪躲过一支羽箭,强撑着道。
“家母乃暹罗国人士,家父曾是东海之外天工阁的弟子,记得过世的娘亲便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并不知道自己具体属于哪个国家。”
“天工阁?听说这个门派在二十年前已经灭门,原来还有传人留下……”
“所以我虽然与金国有仇,却也不曾真正将宋人当成过同胞,”天怀愤恨地道,“父亲在十九年前已然身患疾病,却被强行征兵入伍,无辜丧身战场,那天我刚刚出世,若不是母亲含辛茹苦将我抚养成人,这没有父亲的日子如何熬得过来……”
“这么说来,令尊该是宋人害死……”未雪心头一紧。
“我原本也这么想,可是就在十年前,母亲葬身金兵铁蹄之下,我也险遭金人毒手时,我遇到了我师父,”天怀充满憧憬地道,“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大英雄,一身正气,英勇威武,我那时就想,我的父亲若还在世,也该是这般风采吧!可是父亲他……我从未见过他……”
天怀两眼一红,嘴角抽搐了几下,硬是忍住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手中枪却开始颤抖起来。
未雪感到天怀悸动,不由感同身受,苦笑着道:“呵呵呵,我自小便是孤儿,若不是掌门好心收留我,我现在可能已经认狼做父了……”
“自从母亲过世后,我总是对周围的一切保持着警觉,总感觉谁都想害我,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天怀苦笑,“不过师父总有办法逗我笑,就像逗他自己的儿子一样,他的儿子只比我大四岁,武功却比我强好多,甚至在十五岁就超过了师父,但是师父从没有偏心过,始终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
“我当时便想,我既不能报孝父母,也没有国家为之尽忠,这后半生不如跟了师父上战场,一心杀敌,既是为母报仇,也能守护一方百姓,可是师父让我在天台山闲待着,这次好不容易让我去送个密信,我却连如此简单的任务都搞砸了……”
“我原本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这一点点剩余的生命只是师父替我争取来的,可是我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刻,却在和他想要创造的未来战斗着,我仅存的一点志向也将不复存在了……”
说到这里,天怀只觉得一腔郁气已经渐渐抒发,随着郁气的消散,手底的力气也渐渐衰退了,而依靠着天怀的未雪,也渐渐止不住握剑之手的瑟瑟颤抖。
血色便在刹那溅入眼眸。
天怀略略失神,眼前模模糊糊地似有薄雾笼罩,伸手一拭,却发现指尖多了一片殷红,这才感到右肩传来一股刺骨寒意。
未雪以剑支地,左手颤颤地抚上左肩,只觉得左肩处凭空多出一根坚硬冰冷之物,这才明白这刺骨的疼痛源自何处。
“天怀兄,这…该赖你吧……”未雪无奈地握住那支穿透天怀与自己肩膀的长矛,嘴角溢出一道绵绵不绝的血丝。
“抱……抱歉,我没……守住,连累你了……”天怀喘息着握住那杆长矛,全力一枪刺出,顿时将那名趁势得手的士兵逼退。
两旁的士兵见势有利,立刻一拥而上,手中刀枪齐举,眼看便要将这两位少年剁成肉泥。
生死刹那便要见分晓,天怀和未雪却已经连抬下眼皮的力量也不复存在,这两具身负高强武功的身躯便如一串烤炙般任人宰割。
然而,那些靠近了二人的冷兵器却凌空停止,就好像一群发起攻击的毒蜂撞在网上不得动弹。
未雪此刻仍然存有一丝力量,发觉自己尚在人世,不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头望去。
只见包围住他们的几个士兵正愣愣望向远方,似乎看到某些令人震惊地事物,便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却只能看见无数涌动的人头和不住喷洒的血浆。
身心均受到重创,这两个少年已然精疲力竭,自然无法越过纷乱的军阵,看到来自临安城内的一股汹涌洪流,但是城楼上那位张将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张俊忽然听到一阵隆隆喊杀声,而且这股喊杀声比自己的士兵们更加狂野凶猛,顿时警觉起来。
透过轰炸产生的浓烟,这位一向镇定自若的大将顿时看到了这一生也没有见过的震撼场面。
“这……这是……”张俊目瞪口呆地趴伏在城墙的边缘,盯着远处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城楼下紧锣密鼓的军阵霎时被冲出一条缝隙,杀出这条血路的,却是一群身着囚服,手中拿着各式兵器的乌合之众。
但是这群乌合之众各个粗莽狂野,浑身上下肌肉虬结,即便偶有一两个身形瘦削,却也是精瘦干练,何况他们的眼中正燃烧着一股熊熊火焰,满脸的杀气。
城楼下和天怀等七人苦战多时的宋军虽然占上风,但是也被七人耗去了大部分体力,此刻忽有奇兵来袭,哪里抵挡得住!
只见宋军阵中断头残肢如切菜般飞上半空,血雨洒满天地,腥风席卷八方,尸骨堆就江山,殷红汇成四海,真个是哀嚎遍野,惨不忍睹。
天怀等人均是善良之辈,本不愿杀伤人命,然而这些囚犯各个都是亡命之徒,那杀人放火中累积起来的本事岂是易与,转眼间便用百万伏尸铸成修罗杀场,令张俊麾下的雄师胆魄俱寒。
这血腥的一幕顿时让城楼上的张俊如临大敌,立刻大喊一声:“火炮手准备,对准那些逆贼!”
话音方落,就见那一排火铳纷纷调转炮口,遥遥对准了远处汹涌而来的百十个囚犯,火信嘶嘶一声,便是轰鸣雷震,弹雨兴天。
弥天盖地的炮弹和遮蔽天空的箭矢密如蝗流地袭向城下乱战的人海,张俊信誓旦旦的微笑似乎已经预示着接下来那场巨大的爆炸将带来完全的胜利。
“咦?起风了?”城楼上的一名士兵忽然注意到一些异样。
“白痴,起风有何不妥,给我专心开炮!”张俊怒斥一声。
但是他很快注意到,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只见销烟笼罩着的天空中正扭曲着一个巨大的漩涡,漫天的浊云浓烟在这个气旋中猛烈的扭曲着,便如一锅搅动的黑白芝麻糊,随时都有倾盆而下的危险。
但这个奇异的场景在张俊注意到之前已经酝酿了多时,待他看时,见到的却是更为震撼的景象。
只见天空中那巨大的黑白漩涡似乎已经超负荷运转,疾旋着砸向地面,那风卷残云的气场,似乎要将地面上的一切统统撕裂。
这股巨大的漩涡巨柱与漫天的炮火箭雨几乎是同样的速度,但是这股飓风却比炮火箭矢早一刻抵达地面,猛烈的气旋将地面上乱战的千百人团团包围在中间,沙土地上顿时被那飓风卷得飞沙走石。
飓风的破坏范围极广,即便是城楼上的张俊也难以承受这股磅礴巨力,被那风刮得连退数步,到处飞溅的沙石让他想要睁眼都难。
但是等他感到风力渐减,尘沙略息,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场面却让他为自己睁眼的举动后悔万分。
只见那股庞大的飓风将迎面射来的百万箭矢和数十炮弹卷入其中,蓦地结束了原地龙卷,挟着一股磅礴飓风涌向了临安南门的城墙。
“哎呀妈呀!不得了啦!”张俊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双手摊在胸前颤若鸡爪,似乎要用那双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那落到谷底的心。
只见那股飓风如有灵性,状若游蛇般袭向城墙,准确无误的朝城门猛烈地冲击而去。
“轰!!!”
震耳欲聋的金铁破裂声令这片战场上所有的人停下了手底下的战斗,纷纷朝响声来处望去。
透过城墙下空空如也的一处空门,众人隐约看到几块废铁遥遥飞走,顺着那股飓风去到不知何方,原本平坦的官道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刮痕,好似一条干涸的河流。
看到这一幕,人们的第一反应却并不一样,有人想到城门已毁,有人想到官道被破坏,有人想到恶贼要逃了,有人想到逃命的时刻到了。
然而天怀和未雪此刻却什么也没有想到,那震耳欲聋的一声并没有唤醒他们最后的力量,反而将虚弱的他们震晕过去,不省人事地倒在了血泊中,右肩上对穿的长矛上不断有鲜血汩汩流淌。
这对少年的危难绝境,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这个人不是城楼上等待着他们死亡的张俊。
这个人此刻正飘然屹立在万军阵外一座不受炮火波及的高阁屋檐上,银白的长发随着旋风的平息渐渐停止了飞舞,几缕白发如蒲公英般脱落,在风中逾飘逾远。
这个人就是刚刚兴起那场无俦飓风的人——残飞坠。
刚刚施展出【巽涡啸宇】这样的高深法术,这位白衣白发的玄门术士似乎略有疲惫,但是当他遥遥望见那对被长矛贯穿的少年,眉梢顿时紧紧皱起。
方才那股巨大旋风便是残飞坠全力一击的巽风之术,故而未曾伤人,却能恰到好处地挡下那一轮炮弹箭雨,并且将它们还之彼身。
残飞坠俊朗秀美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担忧,大袖一拂,已然腾云驾雾而起,越过千军万马,来到那对受难少年身旁。
天怀和未雪此刻正相依而卧,那杆长矛触目惊心地穿透二人肩膀,殷红的鲜血仍在汩汩流出。
残飞坠连忙伸指一探二人鼻息,却发现二人呼吸协调,心跳正常,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巽涡啸宇】这等强大法术的洗礼,临安南门下的这片战场已经彻底由众囚徒们主宰,只见众囚徒们越战越勇,宋兵门刚刚经受了那场飓风的惊吓,早已无心恋战,千百名士兵转瞬被那数百囚徒以风卷残云之势清剿,眼看就要变成一场屠杀。
想起城中还屯积大量军队,很快便会有大批援军赶来,残飞坠当机立断,运起内力高喝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话音一落,只听那数百囚徒异口同声地附和道:“走!”
遍地烟尘在疾奔的人们足下腾起,数百囚徒放下手中搏杀,撒足狂奔,转眼便出了临安南门,将那些欲要追杀却又心有余悸的官兵们遥遥甩在身后。
残飞坠伸出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拈住天怀一角,自体内度出一股风玄之气,将天怀未雪护在其中,只见这二位少年竟如飘絮一般飘在半空,忽上忽下,随着御风而行的残飞坠飘然前行。
天山剑客们留在末尾断后,眼看囚犯们已经逃到临安城外,这几位身手卓绝的剑客连忙施展轻功,疾行而走。
转眼间,数百人已经离开临安城百步,城楼上的张俊手扶城墙边缘,满眼的难以置信。
就在此时,一个不知好歹的督军校尉指着远去的“贼寇”们道:“将……将军,追吗?”
“追”字刚一出口,一个大大的耳瓜子打得这校尉眼冒金星。
“追个屁!”张俊揉着打在校尉头盔上吃痛的手,语带羞愧地怒斥道,“你看我们还有多少军士可以派去追人?!”
只见张俊仰头望天,喃喃地道:“方才天生异象,这场仗一败涂地许是天意,送走了这伙杀神,好歹保住了性命,哪还顾得上追击哩!”
再看看城下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这位早已不再眷恋沙场的大将不由面露忧伤,平淡而威严地吩咐道:“吩咐下去,把将士们的尸身送回各自家中,抚慰金银稍微省点,另外,赶紧召集铁匠,抓紧修补城门,以防外贼来袭。”
时至黄昏,金乌坠地,赤霞千里,这片晚秋的修罗场,遍地的暗红混迹在赤色霞光之中,可惜太阳看不到这悲怆的画面,不然他怎能继续高高在上,只顾赞叹大好河山,锦绣中华?
宁静的夜空繁星点点,微光灿烂,天心之月已不复中秋的圆润,开始有了些瑕疵,但是这并不影响在它银辉笼罩下载歌载舞的人们。
西湖畔茂密的芦苇丛中,逃出生天的囚徒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围绕着篝火痛饮美酒。
酒是从西湖中路过的船家要来的,刚刚从湖里捕到的鱼正在篝火旁考得金黄酥脆,滋滋作响,这些豪爽狂放的大汉们不拘小节,烤鱼就着烈酒吃得津津有味,丝毫不在乎尚未去尽的鱼鳞骨刺。
白日里那场腥风血雨已成过眼云烟,现在的这些彪形大汉们脑海中只留下了自己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不论将来是相忘于江湖,还是上山落草为寇,亦或是归乡务农,今后的他们都将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
在这片芦苇丛的中央,一座草草搭成的帐篷中,两个少年正安安静静地躺着,肩上包扎着纱布,隐隐透着微红。
在他们的身旁,正围坐着六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安慰的笑容。
过不了多久,这两位昏迷不醒的少年便会睁开自己的双眼,迎接新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