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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四阙【神光虽破幻魇障,奈何人世奸佞狂】 中

朝天阙

第四阙【神光虽破幻魇障,奈何人世奸佞狂】

中卷?【奸佞】

佞,

奸佞的朝臣,手段权倾朝野,争名逐利。

忠义,

沉沦在权谋智计。

鬼魅纵横的梦魇逐渐远去,曦日的微茫洒向沉睡中的人们,将这些被深寒凝封的囚徒渐渐唤醒。

彻夜的鬼哭神嚎,此刻已经拉下帷幕,少年紧闭的双眸逐渐睁开,迎来初升的朝日。

天边微露的霞光映照下,一个欣长的身影正衣袂翻飞,雪发飘摇地伫立在少年身旁。

从艰难睁开的眼睑中,少年隐约看清身旁伫立之人的相貌,不由声若蚊吟地道:“多谢残兄救命之恩……”

话音放落,便见残飞坠蹲下身形,将天怀扶起,此时天怀才惊愕发现,这里竟是牢房中放风的那块空地,而这块空地上此刻正座无虚席,躺满了狱中的囚犯和狱卒。

“这是怎么回事?!”天怀讶然道。

残飞坠环视着周围这些被鬼灵魅惑心智,精神颓弱的苦主,向少年解释道:“昨夜是鬼族在临安城中作乱,因为牢狱中怨气最重,便将这牢狱中人祟到幻魇之障中摄取精力,以提升修为,现在他们刚刚从魔障中脱离,神志还未恢复。”

天怀奇道:“方才在幻魇之障中,残兄已说过那处乃是幻境,为何那梦中的交战,还有女鬼下的春药,全都有切实效用呢?”

飞坠笑道:“若是以肉身击打魂灵,自是难以起效,可是以魂灵击打魂灵,就和肉身击打肉身一样,我们依靠肉身存活的人界和依靠魂灵存活的鬼界,运行的规律是截然不同的,若要我在这里解释清鬼灵的运行规律,恐怕讲到明天也讲不完,我只能用精神催眠之类的事物来解释你在幻魇之障中的见闻……”

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便听残飞坠一番高谈阔论,天怀只觉晕头转向,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照这样下去,真得解释到明天了!”

残飞坠笑道:“好吧,反正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在幻魇之障中,替我阻挡孽魉的【星残血堕】。”

天怀抚额道:“呸,早知道那招炸不死残兄,我才不想去挨上一下呢,炸的我肋骨都快断了……不过,为何现在却觉得没受过伤似的?”

飞坠叹了口气,正色道:“昨夜你中了【星残血堕】之后,又像白日里对付那活尸时一样,左眼发出了金色光芒,甚是威武,随便出了几招,就把那些鬼怪统统消灭……”

“左眼耀光……”天怀闻言,忽然神色一愁,好似又忆起昔年愁苦之事。

第二次观察到少年这深沉颜色,残飞坠心知这眼中闪耀金光的奇事对少年颇有影响,令少年每当提起便耿介郁怀,当即决定转移话题。

“不过看眼下这个状况,这些昏迷的犯人只能靠我们两个搬回囚室了。”飞坠叹道。

“啊!这么多人!”天怀痛呼道,“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分别关在哪个牢房,怎么搬?”

却见飞坠轻松笑笑:“这倒不必担心,我在幻魇之障请了个帮手。”

天怀好奇地道:“是谁?”

话音方落,只见飞坠从袖中取出那只封魂葫芦,又将一张玄色符咒贴上那紫金葫芦,随后打开盖子,顿时一股紫烟雾瘴从中溢出。

天怀定神观察着这股紫雾,猜测着其中将会出现何等怪物。

却见那紫烟逐渐散去,显现出的身形并非狰狞可怖,而是千娇百媚,婀娜婆娑。

然而这美幻的身形却比狰狞怪兽更加让天怀惊恐。

“女鬼!”天怀惊得困意全无,从地上一跃而起,倒退三步。

紫烟中显现的确乎是女鬼沁魅,只是相比夜间的冲霄阴邪,此刻朝阳下的女鬼却如大家闺秀般委婉可人。

“相公,是不是想奴家,所以召唤女家出来叙旧呵?”沁魅娇笑道。

天怀咽了口唾沫,怔怔道:“残兄,你说的帮手……就是她啊?”

残飞坠淡淡一笑:“她是你击败的,所以我就用【沦魄葫芦】把她封印起来,给你做鬼仆了。”

天怀挠了挠头,莫名其妙:“我击败的么,怎么我记不得?”

“主公在上,受奴家一拜,”沁魅微微屈膝,略作一揖,转眼又慧黠笑道,“不过涉及到与鬼族为敌的事,奴家是不会妥协的。”

天怀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残飞坠道:“鬼仆沁魅,用摄魂术将这些昏迷囚徒送回各自囚房。”

“哼,”沁魅娇嗔道,“不是长相英俊就可以命令我。”

飞坠莞尔一笑,向天怀道:“厉兄弟,叫她听话。”

天怀略略领悟,向沁魅道:“女鬼姐姐,有劳了。”

沁魅闻言,素手一摆,一道道黑气自她指尖射向遍地囚徒,片刻后,就见这些处于昏迷状态的囚徒一个个站起身来,行尸走肉般往大牢中走去。

“主公在上,奴家已完成任务,这便告辞了。”沁魅淡淡一笑,便化为一缕紫烟,回到那沦魄葫芦中去。

天怀惊讶道:“为何这凶恶女鬼,竟会听我的话?”

飞坠将沦魄葫芦盖上盖子,再揭去那张符咒,解释道:“若是击败一名鬼灵,并使用封印灵魂之物将其俘获,就可与之签订盟契,收为鬼仆,此为【役鬼奴神】之术。”

“那么那葫芦与灵符便是施展役鬼奴神之术的工具吧。”天怀好奇问道。

飞坠道:“这【沦魄葫芦】是我通玄宫中常用的封魂之物,这张【夜冕符】是能够保护阴魂在白天不受阳气侵害的符咒,所以沁魅才能白天出来。”

天怀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我练成了【役鬼奴神】之术了?”

残飞坠淡淡笑道:“只要能打得过鬼灵,有役鬼道具,不论凡人还是仙人,都可以学会。”

“哈哈哈,这样啊……”天怀笑道,心中却暗自泄气:原来没什么了不起的,白高兴了。

“不过,”天怀转念一想,道,“我们俘获的这个女鬼,自称是鬼母门下的堂主,我们带着她,会不会被鬼族寻仇啊?”

“所以我们更要留着她,在鬼族寻仇的时候,还好有个人质。”飞坠淡定笑道。

天怀闻言,略略点头,心中却对那鬼灵少女道:女鬼姐姐,我们的性命就靠你了啊!

漫天浊云渐渐散去,掩藏在乌云之后的朝阳散发出辉煌明耀的光华,为阴雨过后的苍茫大地覆盖上一层璀璨金沙。

在百鬼夜行中彻夜争斗,与各种凶煞鬼怪搏杀,任是厉天怀年少气盛,也经不住精疲力竭,回到牢房中,便是倒头昏睡。

逃脱鬼境的少年,只觉得这阴暗潮湿的牢房是那么的亲切,以致于不知不觉中睡了两天一夜也未曾发觉。

朝阳的照耀尚未给予少年温暖,阴云密布的苍穹很快又陷入一片昏暗,不期而遇的夜色,将感受到寒冷的天怀从梦中惊醒。

脱离鬼界不久,天怀的体力已恢复许多,刚一醒来,就看到卧榻旁盘膝而坐的残飞坠。

“残兄,早啊……”天怀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道。

“嗯,现在是傍晚……”飞坠淡淡地道。

“啊,我睡了多久?”天怀惊讶道。

“两天一夜。”飞坠说道。

“唉,”天怀闻言,不由叹息道,“在鬼界走了一遭,就跟生了场大病似的,恐怕这世上没什么事比这更糟了。”

“此言差矣,”残飞坠忽然黠然一笑,说道,“再过不久,厉兄弟便有大凶将至……”

大凶将至……

在残飞坠的铁口直断实现多次后,天怀对他的吉凶预测早已是深信不疑,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天怀怔怔道,“被鬼族追杀也算不上大凶,那这一次的大凶该严峻到何种程度?”

凶灾横祸不期而遇,孤立无援的少年,究竟是在牢狱中坐以待毙,还是设法逃避?

虽然令人很紧张郁闷,我们的主角仍是义无反顾地倒头就睡,即将到来的灾难也尚未发生。

“厉少侠,打搅了!”

“厉少侠,快快请起!”

天怀的睡梦忽然被这两句毕恭毕敬的话语惊醒,朦胧中睁眼一看,面前却是当初将自己带去幻魇之障的那个狱卒。

只是与当初的嚣张气焰不同的是,这个狱卒此时对天怀似乎颇有敬畏,即便是叫醒天怀,也不敢大声说话。

天怀正感到莫名其妙,却听那狱卒战战兢兢地道:“厉少侠恕罪,却不是小人成心打搅,却是有位大人出钱保释少侠,还请少侠轻易尊驾,随小人去见那位大人!”

天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道:“狱卒大哥,你该不是又被鬼上身了吧?”

狱卒闻言大惊,连忙惊慌地道:“小人不敢欺瞒少侠,虽然小人这些日子患了疾病,却绝不是信口胡诹,若是少侠不肯随小人去,小人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见这狱卒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天怀也不敢怠慢,看了看旁边仍然打坐休息的残飞坠,便随这狱卒一起离了牢房,向狱卒指示之处而去。

灯火辉煌的长街,漫长得看不到尽头,街道左右的夜市欣欣向荣,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一架华丽的马车正平稳和缓地驰行,如入梦境的少年莫名其妙地坐在其中,闲暇而又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景物。

如流星般向两旁移动的街灯璀璨华丽,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只是马车中的少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

刚出了牢房大门,就见一架华丽马车早已等候在门边,在马车旁的等候的侍者彬彬有礼,将少年劝上马车。

莫名其妙上了接驾马车的少年,无时无刻不担心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难道是师父花钱保释我么?”

“不对,师父现在正在边疆率军作战,怎么可能有时间来管我这破事……”

“要不然,就是师父在临安相识的朋友,可是我入狱又不是什么惊天奇闻,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呢?”

“难道是那位周三畏周大人网开一面,要提早放我出狱了?”

“那也太不现实了,如果要放我走,又何必再雇个马车找我去商量事情呢……”

“难道是人家大官爱面子,就算是释放犯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办得如此隆重?

接连不断的胡思乱想中,少年忽然听到腹内响起一阵“咕噜”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昏睡的这两天一夜,正是水米未进。

也就是此时,夜市上的点心摊子忽然成了天怀最为关注的景物,满大街的烧饼、肉包、馄饨、拉面,顿时终结了天怀的胡思乱想,令他开始幻想起一场饕餮盛宴来。

“如果这是场梦,那我就直接冲上去大吃一顿!”

天怀疯狂的想着。

“驭!”

随着车夫的一声长喝,车前的两匹骏马停下了奔驰的脚步,马车中的少年才从食物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待少年下了马车,这才发下马车停在的地方,正是当初自己被抓的漪烟阁。

少年心道:“还有这么巧的事。”便要向漪烟阁走去。

“少侠,不是这家,是对面这家。”

却听陪同的侍者忽然出声提醒,少年转身看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被马车阻碍的视线里,一栋金璧辉煌,灯火通明的塔楼巍然屹立在漪烟阁对面,令这原本规模不小的酒楼顿时黯如蓬筚。

只见这座塔楼的牌匾上写着“金樽拂月夜倾城”。

“京城最大的酒楼‘夜倾城’么,竟然会有人请我到这样豪华之所……”天怀惊异之余,也免不了暗自兴奋。

“有好吃的了!”

话说这酒楼能以“城”命名,自然是因为其规模宏大,方圆百里内的亭台楼阁、商肆店铺、妓院赌坊、钱庄当铺乃至几条街道和西湖的一块岸滩,都是这“金樽拂月夜倾城”的地盘,万荣跑马场就是其中的经营项目之一。

辉煌到连当朝圣上都不时来这夜倾城挥霍,足见其经营规模之庞大。

虽然这酒楼的声势浩大,但是却没能吓到这不拘泥于财产和身份地位的少年,天怀此刻关注的,只是那保释者请客吃的饭菜而已。

在侍者的带领下,天怀在高阁广厦间迂回穿梭,逡巡徘徊,不停地穿堂过室,起初少年还好奇地东张西望,欣赏周围的风景,但久而久之,这份闲暇之心便被腹中饥饿打消,留下的只是对楼房数量太多的抱怨了。

一段翻山越岭般的前行后,夜倾城的主楼终于出现在少年面前,令少年对食物的期望再次燃起,此刻饥肠辘辘的少年已经无暇思考那些复杂的事物了。

登上这座不亚于黄鹤楼的酒楼高阁,便到了设下宴席的一处包厢,刚一入包厢,天怀立刻被眼前的事物吸引住了眼球。

只见一群浓妆艳抹,衣装暴露的妙龄女子从左右两侧簇拥而来,娇娆风骚地迎接这年轻俊秀的贵客。

不过这并不是真正令天怀动容的景物。

只见包厢中间的圆桌上,正是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诱人的香气顿时令天怀垂涎三尺,恨不得冲上前去大块朵颐。

少年正失神时,却见一位侍女手端玉盘,盘上摆放着白玉杯盏,美酒佳酿,莲步轻移,向自己走来。

少年闻到醇厚甘香的酒气,不由自主地想要斟上一杯,便去取那酒壶,却见侍女连忙屈膝行礼,恭敬地道:“岂敢不劳烦公子,让奴婢替公子斟酒。”

少年正要推脱,却见侍女已将斟上美酒的金樽奉上,仪态恭敬有礼,便不再拘礼,接过酒樽一饮而净,洒脱地把酒杯放回玉盘,笑道:“谢谢姐姐的好酒。”

年轻娇俏的侍女听少年称自己姐姐,不由微微一笑,便行礼离去了。

饮罢美酒,酒意上头,少年顿时豪情满溢,不再拘泥礼节,立刻入席落座,对满桌诱人珍馐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只见满桌美味佳肴,琳琅满目,金黄焦脆的香酥烤鸭,鲜嫩肥美的糖醋鲤鱼,油而不腻的红烧蹄髈,滑嫩多汁的珍馐鲍鱼,以及甘香醇厚的美酒佳酿,如一幅壮丽的画作铺展在饥饿少年的面前,正饥肠辘辘,又岂可放过眼前美味?天怀顿时一扑而上,狼吞虎咽,鲸吞蚕食,展开了饕餮盛宴。

一时间包厢里酱汁横飞,碗筷哐啷,少年不顾礼节地开胃大吃,反正这个包厢里的侍从也都已经在不知何时退了出去,也不会有人看到天怀现在满嘴塞食的滑稽模样。

就在天怀纵情狂吃的时候,包厢的门悄悄打开,一个看似不惑之年的长者步履轻盈地从天怀背后走到桌边,一身朴素但颇有风度的儒生装束虽然被天怀弄起的酱汁溅上,但仍然没有损伤这位长者的睿智形象。

埋头猛吃的天怀忽然觉得背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便回头看去,只见一位面貌和蔼的长者正慈祥微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感到一阵羞愧,赶紧拭去嘴角的酱渍,长身而立,向长者抱拳行礼。

“晚辈厉天怀,不知有前辈在此,多有失礼,还请前辈见谅。”天怀一改方才天真憨态,举手投足彬彬有礼。

长者上下打量了天怀一番,满目的赞赏,和蔼地说道:“嗯,天真乐道,活泼踊跃,年轻人就是有活力,不像老夫和令师,都没有年轻时那股精神劲了。”

天怀闻言,不由半信半疑,问道:“前辈莫不是家师旧友?”

“呵呵呵,”长者笑道,“不错,老夫与令师已经打了很久的交道了。”

天怀继续问道:“那么前辈可知家师名号?”

长者微笑道:“哦,天怀小兄弟还有疑虑么?”

天怀笑道:“师父说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世上也不会有白吃的晚餐,不能轻易相信生疏之人。”

“哈哈哈,年轻人是该有份警惕之心,”长者笑道,“令师名号‘鹏举居士’,没错吧。”

天怀惑道:“晚辈从未见过前辈,前辈又是如何认出晚辈?”

长者淡淡地道:“你随身带的那杆枪,和你师父的枪形状相同,正是令师专门打造的神兵,老夫没有说错吧。”

天怀闻言,不由放松了警惕,笑道:“看来前辈真是家师好友,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姓名不过代号而已,你称我‘诲之先生’便可。”长者微笑道。

“诲之前辈救了晚辈性命,晚辈还未谢过前辈……”天怀彬彬有礼地说。

诲之先生和蔼说道:“感谢之言以后再说,先告诉老夫,你这次出来闯荡江湖,是否有何缘故?”

天怀道:“不错,晚辈是受了师父所托,要将一封密函送至云南华外国国主李述逋的手中。”

诲之先生面露忧虑之色:“你被官府捉拿,身上的密函可曾被官府搜去?”

天怀原本因为从牢狱脱逃而欣喜地面容渐渐变得忧虑起来:“我把密函藏在坐骑的马鞍下面,被抓的时候那马儿自己先跑了,恐怕密函已然弄丢了。”

诲之先生叹息道:“可惜可惜,竟被一匹畜生把大事搞砸了,这究竟是怎样一匹马。”

天怀闻言,面露喜色:“难道诲之前辈要通缉这马?”

“额,若非那马儿有何显著特征,容易辨认?”诲之先生笑道。

天怀忽然来了精神,笑道:“诲之先生可否借与晚辈笔墨,晚辈可以把那畜生的外貌绘制出来,然后通缉它,把密函弄回来。”

诲之先生苦笑道:“这……未免异想天开,不过也可以一试,就当老夫陪你闹着玩罢了。”

只听诲之先生拍了拍手,一位身材魁梧,面色刚毅的军官蓦地闪进包厢,一脸忠义严肃之像。

“大人有何吩咐?”粗声粗气的嗓音响起。

“取文房四宝。”诲之先生任然微笑地看向天怀,但是吩咐军官时的语气却显露出一丝威严。

话音方落,这显然身具武功的军官就从门扉里一来一去,白驹过隙之间已经取来笔墨,瞬间移动般的速度令天怀目瞪口呆,显然这诲之先生的地位不凡,令这军官模样的侍从不敢有一丝怠慢。

“天怀小兄弟,请你画下这匹马的形貌。”诲之先生将手一摊,示意天怀使用笔墨。

天怀郑重其事地接过狼毫,铺开宣纸,沾上墨汁,方要下笔,忽然眉头一皱,正色道:“这是匹红马,我需得取些朱砂……”

话音方落,只听诲之先生咳嗽一声,那位军官顿时会意,转眼脱下一只靴子,变戏法一样从靴底挖出一个长方形砚台,接着长剑在手,一剑划开左手掌心,一缕鲜血很快注满砚台。

天怀满眼敬佩地看着那位军官从战袍上扯下一块布条包扎伤口,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军官瞧见天怀的眼神,咳嗽一声,粗声说道:“靴子不合脚,拿砚台来垫脚的。”

天怀不禁莞尔,略略一笑,但是刚要下笔,却发现手中的笔已经沾上黑墨,还需再取一支笔,便说道:“军官大哥,请再来一支笔。”

只见军官忽然从盘起的发髻上拔下发簪,递到天怀面前,天怀定睛一看,原来那发簪竟然是一支毛笔。

天怀怔怔接过那支毛笔,准备再次下笔,却发现刚才沾了墨水的毛笔正不断地滴墨,将先前那张宣纸浸湿泡烂,只得再次向军官大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军官面不改色地从战袍上扯下一块方方正正的白布,递给天怀,似乎对自己的这些付出完全没有怨言。

万事俱备,天怀这才开始放心作画,先是精心描绘出灼风身形的轮廓,然后沾上殷红鲜血进行着色,转眼一张画作便宣告完成。

诲之先生略一浏览那张“奔马图”,只见画中这匹红马身形瘦削,看似无精打采,但是毛色纯红,似是汗血,唯独右侧后腿上有一条显著伤疤,令这匹瘦马显出一丝苍凉。

虽然这幅画作有许多瑕疵,诲之先生仍是赞赏地笑道:“不愧是鹏举居士的弟子,连丹青也略有涉猎。”

虽然听闻赞赏之言,天怀脸上却满是羞惭之色:“这幅画作实在拙劣,不堪入目,就算贴得满城都是也没人认得出这少了两条腿和一只耳朵的马……”

诲之先生闻言,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幅画,那马儿因为画的是侧面,所以少画了两条腿和一只耳朵。

诲之先生正要劝说天怀,却见天怀已经把那幅拙劣画作一把撕成碎片,满脸晦气地道:“如此劣作若是以前辈的名义张贴出去,实在败坏了前辈的名声,晚辈必须重新来过。”

诲之先生见天怀这幅正经模样,不由赞赏地一笑,不厌其烦地咳嗽一声,示意军官做事。

军官得令,转眼又是长剑在手,在右手上划下一道血痕,流出的鲜血再次注满已经干涸的砚台,随后从战袍上再次扯下一块白布,面不改色地递给天怀。

天怀接过白布,满怀信心地想道:“决不能辜负这位军官大哥无私的付出,这次必须成功!”

半个时辰渐渐过去,天怀的不是涂花了画作就是弄断了毛笔,十几块白布已然化作一地碎布,而诲之先生似乎也不嫌麻烦,军官也只得不停地提供“画布”和“墨汁”。

终于,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画作诞生了,天怀仔细端详了半天,却是满脸的失望,抓起画布作势要撕。

却听诲之先生咳嗽一声,无奈地道:“天怀小兄弟,吹毛求疵也得有个限度,你每次的画作既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就不要太强求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顾长康之才。”

天怀闻言稍安,放下画作,羞愧地道:“晚辈画技实在拙劣,让前辈见笑了。”

诲之先生笑道:“画技虽差,但这份吹毛求疵的精神,和令师相比,却是青出于蓝。”

天怀羞惭说道:“这都是这位军官大哥的功劳,还请前辈赏他。”

诲之先生向身旁一瞥,只见那位军官衣衫褴褛,浑身血痕,仍然一丝不苟地站立在旁听侯吩咐,便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交给军官,淡淡道:“你可以去跟伯阳公子领赏了。”

“遵命!”军官接过令牌,面不改色地转身走出包厢,全然不顾浑身血痕。

天怀看得仔细,那块令牌上雕镂着一个“秦”字,不由问道:“诲之前辈可是姓秦?”

诲之先生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复归平静,不作任何回答,只是拍了拍手,又有一位魁梧雄伟的军官走进包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人摔倒。

天怀震惊地端详着这位军官,不由赞叹道:“诲之前辈在朝廷中想必是位高权重,手底下的军官个个雄姿焕发,晚辈佩服!”

诲之先生不作回答,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忽然向那军官道:“传令下去,调派人手搜捕此马,势必搜到此马身上通敌叛国的证据!”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天怀不由惊呼:“什么?前辈你说通敌叛国是什么意思!”

诲之先生淡淡说道:“华外国主李述逋曾投靠完颜兀术,虽说后来被策反,但说到底还是番邦异族,皇上对那些番邦从不轻信,只要老夫给大宋和化外两国制造冲突,再将那封密信呈交给圣上,你师父就脱不了关系,燕京的战事自然也会有缓兵的余地了。”

天怀大惊,喝到:“前辈究竟何人,与家师到底有何仇恨,要陷他于不忠不义!”

诲之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夫与你师父本是很好的朋友,不过他不识时务,难以相处,老夫只得放弃这位朋友。”

“少废话,报上名来!”天怀不屑地道。

诲之先生咳嗽一声淡淡道:“老夫姓秦名桧字会之,不过欲会之必先有人诲之,所以天怀小兄弟只需称老夫为诲之先生便可。”

“秦……桧……?”天怀只觉得这姓名颇有耳闻,却记不起从何听说。

包厢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看来数日前的阴雨天气尚未结束。

但是这个狭小的包厢中,很快便要下起一阵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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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众人面前单膝下跪,深情款款的对照丽颖说:“丽颖,嫁给我好吗?”“我愿意。”
  • 疯狂御龙

    疯狂御龙

    “靠!让你捡个球,你在哪儿沉思个毛线!”靠!偷个懒都那么的难,什么世道啊。作为资深的游戏猛男,运动什么的是最不喜欢的,就算是充当捡球的角色,也是我非常抵触的,然而并没什么用,势比人强啊。在强大的压迫下,再不喜欢做的事儿也必须做,偶尔偷偷小懒,已经是极限了。“猴子,真不回御龙玩儿了?去手游看看怎么样?”八界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美好的事儿,就让它存在记忆里面吧。就算重新来一遍,又能怎么样呢。”
  • 人皮论语

    人皮论语

    中国文化第一历史悬案,历史的河道在秦汉陡然弯转,百家争鸣绝声,纵横游侠隐踪。儒家虽被汉武独尊,却也难逃被阉割的命运。挖掘两千年历史淤泥,钻探中国人精神古墓。逆推出一场控扼两千年命运的骇人阴谋。惊天秘密层层揭开,七十五次剧情急转,每三千字一道波澜。最勇敢的历史小说,最刺心的民族悲歌。
  • 满满萌点:奈何竹马属腹黑

    满满萌点:奈何竹马属腹黑

    颜笑.作为一枚呆萌的吃货.从小就本着宁可挨揍不可浪费的原则在呆萌汉子方向撒开脚丫子就往反方向跑去.从此越跑越远.楚澈.表面温润如玉人畜无害.(颜笑:我抗议!)年长某笑五岁.智商却是某笑的五万倍!青梅竹马.你回头我就在.你开口我便放你走.虽然我爱你从不说出口.
  • 此生不见君

    此生不见君

    如果唯有消失才能是解脱,那我便随了你的愿,只是从此以后,你我再遇,便只是死敌。
  • 风雷动九天

    风雷动九天

    明朝中叶,武林高手层出不穷,七大门派,一教两帮,四大世家,更有“东沧海,西昆仑,南天孤燕北神龙”四大高手,都为天下第一的名号勾心斗角,烽烟四起。此时,东海出现两大海盗集团,倭寇横行,中原武林更为混乱,大多说有识之士基于国家大义,联合戚继光,俞大猷两位将军,携手抗击倭寇,展开了一段轰轰烈烈的英雄故事。风雷动九天讨论群:110498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