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红袭卷了金陵国皇宫,刺痛了元凤的眼。
依稀记得她大婚,也是这样的红,可此刻这大红却属于另一个女人。
元凤搭着菊影的手,感觉到菊影的手一颤,转头对上她担忧的眸子,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以示安抚。抬步走向大殿,她走得极缓、极稳,可还是走到殿外的台阶,随着内监一声“皇后娘娘驾到”的通传声,走进大殿。
大殿内百官云集,文武百官分列丹墀,宫妃及王孙贵族按品级侍立,见元凤进来,纷纷跪拜行礼。
宣帝端坐在金椅,正与身旁的女子眉目传情,二人见元凤一袭白色凤袍走来,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那女子见元凤走上台阶才见礼,元凤这才打量起那身穿水红色云纹册封礼服的宁玉,扫了一眼大殿里的锦红,“皇上可真小气,玉妃的册封大典也就这么一次,皇上居然用本宫当年大婚时的红绸,虽说是大红,可这毕竟是本宫用过的旧东西,本宫这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话是如此说,可脸上似嘲似讽的神情,却是毫不掩饰。
见宣帝脸色越来越黑,元凤以手抚额,“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这宫中除了迎娶皇后,其余人皆不能用大红。看来皇上对玉妃是真上心,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还真是难为他,”言辞之间,似乎真的不记得一般。
宣帝阴沉着脸,冷声问道:“说够了没有?”
元凤轻轻摇头,目光移向那女子身上的礼服,连道“可惜”。
宁玉不明所以,元凤笑着开口道:“玉妃既然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为何不与本宫说一声,不管是皇子妃,还是皇后的册封礼服,都在本宫那里,你知道本宫对你向来大方,本宫都可以把皇上让给你,更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这话可真不是一般的毒,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在场众人都要拍手叫好。
这两样物件见证了元凤的荣宠,素日被元凤视若珍宝,弄脏一点元凤都要心疼,可现在她竟然……
宣帝心头一紧,有些恐慌,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不等元凤说完,他就冷声质问:“皇后这是忘记换衣服,还是穿错衣服,今日是玉儿的封妃大典,你穿成这样,也不怕失了你的身份!”
众人这才将目光移向元凤,只见她唇红齿白,乌发简单挽起,白色交领凤袍,外披着一件同色对襟长衫,金线勾边,很符合她清灵出尘的气质,华贵不失简朴。
玉妃眸光微闪,忙跪在宣帝脚边,“皇上,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穿白色凤袍的。姐姐知道今日对玉儿有多重要,又怎么会惹皇上生气,给陛下填堵。姐姐是这样好的人,纵然有错,也一定是无心之举,还请皇上不要降罪姐姐。”
元凤静静站在宣帝身侧,说不出的高贵风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妃,自己将她当成好姐妹一样对待,可……
还未见宣帝给她定罪,宁玉就急着替她请罪,句句似乎是求情,可字字都能置她于死地。
只恨自己醒悟太迟,害得家人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元凤上前两步,俯身与宁玉对视,扬手就是两个耳光,“姐姐?本宫可担当不起,你但凡顾念一丝一毫往日的姐妹情份,元府就不会九族被诛。你究竟是谁,不用本宫说你自己心里应当最清楚,如果你再一意孤行错下去,那后果本宫怕你承受不起。”
大殿内鸦雀无声,皇后娘娘真彪悍,在场的大多是正室夫人,如果不是碍于场合,在场的夫人们都要为元凤鼓掌。玉妃再受宠,也越不过皇后,众目睽睽下也敢生事,分明就是挑衅皇后的权威。
“元凤你究竟发什么疯?如果不是玉儿求情,你以为朕会让你出现在这里。”宣帝见宁玉脸上的两道红痕,握紧元凤的手,冷声开口。
元凤忽然失去了争执下去的力气,冷笑道:“皇上还真是痴情,不过你最好祈祷那个人能对得起你的痴情,让皇上永远痴情下去。”
话落还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宣帝眸光微凝,“你究竟想做什么?”
宣帝忽然有些害怕,他觉得这样的元凤正在离他远去,元凤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锋利修长的指甲刺向宣帝的手心。
钻心的痛自掌心蔓延,宣帝本能地甩开她的手,元凤就如断线的风筝跌下台阶,等宣帝回过神想抓住元凤,可为时已晚,还没等宣帝赶到,她的白色凤袍就被染红。
见宣帝正向她走来,元凤有些艰难地开口:“上元佳节初相逢,护城水岸放河灯。行人不识谁家女,凤落京华歌帝都。”
宣帝连忙上前,虽然答案就在眼前,可他仍不相信老天会这么残忍,小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首诗?”
元凤不答反问他:“你可知它的名字?”
宣帝摇头问道:“是什么?”
“我的名字,”元凤撑着一口气。
“原来你才是那个小丫头,朕竟不知。”宣帝脑海顿时清明了起来,萦绕在他心头多年的困惑被解开,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可想到他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啃噬着他,“凤儿,你再给朕一次机会,朕定会补偿你。你不喜欢后宫的争斗,朕的后宫以后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你,不要离开朕……”
元凤打断他的话,“少轩,你能让相府和慕王府的人都活过来吗?”
宣帝哑然,元凤忽然沉下脸,“少轩,人生不是儿戏,不可以重新再来,即便可以重来,我也不会让我的爱情重来,我们终究还是错过。”
她的眸光转向宣帝的双手,“少轩,你说过你是习武之人,双手重于你的生命,你会像爱惜你的双手一样爱护我,可如今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双手还在……”
她的身上笼罩着浓浓的绝望气息,宣帝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可也没有办法。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件事,慌忙开口:“凤儿,你听我说,你根本就不是相府的女儿,所以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了我们的感情,朕不想再错过你。”
元凤突然用尽全力推开他,玉手捂住小腹,“连少轩,你还真让我瞧不起,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竟然编造这样的谎言污辱我爹和我娘。终究要有人要为元氏满门偿命,既不是你,那就让你的孩子……他本不该来……”
她还想再说下去,可腹部的疼痛蔓延开来,宣帝慌忙唤太医。
大殿内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笑声,玉妃站在台阶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元凤,生不如死说的就是你我这般,亲人皆亡,只有我们痛苦地活着。你有今天怪不得我,一切都是你爹的错,如果没有他,我爹就不会死。还有你连少轩,先帝下旨抄家时,我娘还怀着身孕,可也没被幸免。你可知我有多厌恶你,每次侍寝后我都恨不得洗掉一层皮,为了不怀孕,我不惜服下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