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逍家的房子,是位于村子最东面一大一下一前一后的两间连体的小木屋,房子是朴实的父亲在与母亲结婚的前夕以一己之力修建好的。
房屋的边上是用泥墙围成的猪圈,猪圈之中,几只粉嫩的家猪正懒洋洋的打着盹,猪的鼻子时不时的耸动着,看起来煞是可爱。
房屋和猪圈的周围被竹子做的栅栏围绕着,栅栏在较大木屋的房门正对着的方向开了一个缺口,这便是凌逍家小小庭院的入口了。
映照着夕阳的余辉,这间小巧玲珑的木屋周围散发着一种家独有的温馨氛围。
在夕阳的光辉下,一个背对着阳光的身影正向着这栋房屋缓缓走来,在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的映衬之下,这个约莫有着一米三的小小身影却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之感。
这个身影正是凌逍。
摇晃着走到了院子的入口,凌逍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在凌逍的面前是一块金黄色的菜地,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血红色的阳光之下,一株株麦子也仿佛被染上了红色,一阵风吹过,在麦田中掀起了一道道橙色的涟漪。
然而如此美丽的景象用凌逍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看来却是如此凄凉,望着这片麦田,凌逍仿佛看到了父母平时辛勤耕耘的一幕幕。父母朴实的笑曾经是凌逍承诺要守护终生的宝物,但现在哪怕仅仅是想象,他也会因为那温柔的微笑而倍感内疚和痛苦。
对不起父母的信任,这是凌逍现在最大的感受,也是他痛苦的最主要原因。
早晨自己意气风发走出房门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如此可笑,回想起清晨父母脸上溺爱的神情,凌逍突然感到鼻子发堵,竟是有了落泪的冲动。
转过身走进庭院打开了房门,姑且算是三室一厅的屋子里黑压压的,多亏了某几个窗户中投进了几缕微弱的阳光,才使得整个屋内不至于漆黑一片。
“爹娘还没回来吗?”凌逍黯然的想到,“呵呵,太好了。”
一想到父母回来后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们,凌逍却是有了一丝莫名的庆幸。
呵呵的苦笑了两声,他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张靠墙放置、铺着棉垫的木床,便只有一把年幼时父亲送给他的木剑挂在墙上作为装饰。但那一尘不染的地板地板和那叠放整齐的被褥,无一不在诉说着房屋女主人对于这个特别房间无微不至的照料。
凌逍就这么右小臂搭着额头,仰身倒在了床上,呆呆的望着屋顶,未来的目标竟是如此迷茫,且不说未来,就是下一步该如何面对父母自己竟然都不知道了,他如是想到。
此时从窗外射入的阳光似是有些刺眼,凌逍竟是突然把身体向墙面转了过去。
一个尚有些单薄的身影,就这样在黑暗的房间中,双臂抱膝的躺在床上,面朝木墙蜷缩着,他的双臂似是越发的用力起来,倏地,那小小的身躯竟是无声的抽搐了起来。
凌逍哭了,自记事以来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哭的那么伤心。
凌霄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落得如此狼狈,几年前,当他得知自己体内有一部逆天法诀之时,他便意气风发的觉得他与家人的未来将会是鹏程万里、四通八达的阳关大道;当知道自己是霸绝寰宇的八荒寂灭体质,他更是前所未有的感到梦想竟是如是触手可及。
然而历经如此这般,他却是更进一步的认清了现实,弑天诀是不可显露于外人眼前的绝世秘法,被人发现有百害而无一益;至于八荒寂灭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何时凌逍竟是又翻过了身,像一个大字一般,仰面躺在床上大笑起来,然而这笑声之中却有着毫不掩饰的悲怆和自嘲。
“弑天诀可逆斩天道,却不能改变我父母艰辛的生活,八荒寂灭体可灭八极,却不能实现我孝敬父母之愿望,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凌逍就这样面带泪痕,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对着房顶几乎歇斯底里的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这些,凌逍面露癫狂之色再度大声狂笑了起来,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起来,但疯狂的笑声却丝毫不见消退之势。
如此这些由一个几岁的少年做出来,虽是让人恐怖,但如若洗洗想来却是让人感到无尽的伤感。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由此观之,凌逍对父母的敬爱孝顺之心可见一斑。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凌逍的笑声终于渐渐消褪。
又是约莫半个时辰后,木屋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噔噔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对凌逍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是父母的脚步声。
若是平时凌逍定然会马上从床上弹起,冲到门前先父母一步打开房门,面带微笑对着父母说一声“爹娘,你们辛苦了。”
然而今天,凌逍却是实在没有这个力气了。
他缓缓的直起身,下了床,然后如若失了魂一般,缓缓的向门口走去,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房门却是先一步打开了。
扬起了头,借着月光,凌逍仿佛看到满脸络腮胡的父亲正面色严肃的回头向母亲说着什么,还没等他看清父亲在说些什么,房间里的灯却是毫无征兆的亮了起来。
凌逍家里的灯和大多数普通人家一样,是用圣王大陆特有的太阳冰晶制成的,这种晶石有着一个奇妙的特性:当同源而生的太阳冰晶靠的足够近时便会发出夺目的白光,
再加上这种晶石在大陆上几乎随处可见,所以纵外观不同,大陆上的居民也殊途同归的、几乎全都采用这种石头作为了夜晚的光源。
灯光的突然袭击,让猝不及防的凌逍眯起了眼睛,待缓过劲来,父母二人已经走进了客厅之中。
凌逍之父名为凌云,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凌逍之母原名叫林玉,曾是林府的一名下仆,凌逍之所以会与林家有如此交集,最初还主要是因为她母亲的原因,嫁与凌云为妻后,凌逍的母亲便按习俗从了凌云的姓,如今叫做凌玉,不过读起来倒也真是没什么太大区别。
如今他们夫妻二人一边种地一边靠贩卖农作物和一些手工制作的小的器物为生,生活虽是艰辛,但却也算是充实。
似是被忽然出现在门后的凌逍吓到,夫妻二人一时间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凌逍面露苦色,支支吾吾,除了爹娘二字,却是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了。
灯光之下一家三口对视良久。
凌云似是从凌逍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突然爽朗的笑道,“儿子你回来了啊,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啊,哦对了,开灯的石头还在我身上呢,你看爹这记性,哈哈哈,真是忙糊涂、忙糊涂了啊。”
说着凌云大大咧咧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发着白光的耀眼晶石嵌在了门边早已挖好的凹槽之中。
可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着那欲盖弥彰的丈夫,凌玉伸出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凌云的后腰,凌云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仍是面带傻笑摸着头一脸慈爱的低头看着凌云。
凌玉恨铁不成钢的微微摇了摇头,走进凌逍,一边宠溺的摸着凌逍的头,一边微笑着说道:“逍儿还没吃饭吧,去房间里多等一会,饭马上就好。”
凌玉本就是天生丽质,如今脸上挂着母亲特有的慈爱微笑,凌逍看到后,心中的伤痛仿佛立刻便好上了大半。
凌淼淼说罢转身便向厨房走去,留下凌云一人傻笑着呆站在哪里。
看着父亲蹩脚的表演,凌逍心中却是愈发的感到温暖。自己没用却给爹娘添了麻烦岂不是罪加一等,凌逍如是想到。
“爹我刚刚有些犯困,就在房间里睡了一会,要不是您和娘的脚步声我估计这会都还没醒呢。”凌逍转换了心思,笑着对父亲说道。
“哈哈,我就说呢我的乖儿子今天怎么没来给他爹开门,哈哈,来让爹看看我儿子今天有没有又壮实了一点,哈哈。”一看儿子恢复了气色,凌云也不禁来了精神。
看着客厅里嬉闹着的父子俩,凌玉也笑着松了口气,继续回头准备起了今晚的饭菜。
英武伟岸的男主人,身着布衣却难掩姿色的美少妇,与父亲嬉戏的眉清目秀的可爱儿子,这小小的三口之家在此刻仿佛化为了一副美轮美奂的图画。
纵然背后有千般心酸,
纵画中之人有再多苦痛,
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也仿佛得到了治愈,这便是家,
人是容易受伤的生物,而家就是治愈人心中伤痛的最好港湾。
不一会儿,凌云的饭便做好了,做了多年的家务,凌玉的烹饪技术早炉火纯青,桌上一盘盘普通的家常菜却是玉盘珍馐,被凌玉料理的色香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饭桌之上,凌云夫妇二人对资质测试的事只字未提,只是拉了些家长里短还有一些夫妇二人在集市上遇到的奇闻异事,然而饭桌之上,凌云却是好几次欲言又止,然而心伤初愈的凌逍,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注意到这些。
收拾好餐具,凌逍又在母亲的注目下与父亲嬉闹了片刻,便因天色渐晚而回到房中睡下了,而凌云夫妇也早早的回到了房中。
凌逍躺在床上却还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白天的几番大起大落却是终究让他的心境难以平复。
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走出了房间,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凌逍的心仿佛也静了下来,回想起片刻前家中发生的一幕幕,凌逍心中洋溢着一股难言的温暖。
“总会有办法的,”凌逍轻松的想到。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父母房间的灯居然还亮着,灯光透过窗纸照射出来,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
房间之中,夫妻二人似在悉悉索索的忙活着些什么,偶尔还发出一两声低语,似是在讨论,又仿佛是在抱怨。
凌逍悄悄的向窗边靠去,直到能听见房中二人交谈的声音,他才停下了脚步。
“今天林家的那个狗奴才当真是仗势欺人,好不要脸,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凌云努力压低了声音,但那粗狂和愤怒之感却是难以遮掩。
“算了,算了,若不是林府主对我儿关照有加,那个林七柄怕是早就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凌玉叹了口气,淡淡的安慰道。
“不过,”她突然话头一转,“按道理,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量,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估摸着是咱家逍儿在测验上吃了鳖,又被那狗东西知道了,不然他哪来那么大胆量,哼!”凌云冷哼道。
“哎我看也是,今天进门就看逍儿神色不对,那测验怕是。。。”凌玉欲言又止,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那又如何,自古只有老子罩着儿子何时有了儿子罩着老子的道理,有种就冲着我来,我看他敢动我儿一根汗毛!”凌云低吼道。
“嘘,你小声点,别吵着我们逍儿睡觉,什么老子罩儿子儿子罩老子的,一堆歪道理,总之今天的事千万别让逍儿知道,这孩子懂事的早,脾气又倔,别到时候在林府主那说出点什么,回头那林七柄怕是要闹的更凶,今天被砸坏了的不过是些手工做的小玩意,我们现在再做便是,若是以后的平静生活被毁了,那便是大大的划不来了,再说你我二人身体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凌玉平静的劝道。
“夫人说的是,我们抓紧把明天要卖的东西做好吧。”凌云低声应道。
说罢夫妻二人便不再多语,专心做起了手头上的工作。
然而躲在窗口不远处的凌逍的心情却是再难平复,他金刚怒目,面露狰狞之色,宛若潜伏在黑夜中的小小恶鬼,看起来惊悚之极。
“该死的小人林七柄,居然敢伤我父母,如此小人,怎么能让他再如此安稳的活于世上!”凌逍怒发冲冠,一股无边的怒火瞬间便席卷了他的胸口,让他恨不得现在便去将林七柄那小人抓起来一顿胖揍。
好在他的脑海中还存有一线清明没有让他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地位,都是因为地位!”凌逍瞬间便意识到了关键所在,想起父母的笑脸,如今看到灯光下父母二人忍气吞声的一幕,又想到自己为之奋斗至今的目标,凌逍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他不再多想,悄悄回屋穿好了衣服,又静静的走出了屋子,锁好门,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院子,然后便如一阵风一般头也不回的向徐日修炼馆飞奔而去,他的心中已然是做好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