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看完那封信,不断地叹着气,好像要把那不断压迫着我心脏的滞结的气息全部的叹出来。可即便我的叹息早已转成了大口大口的呼气,心依然被压迫的无比难受。
就算我因为芷溪而遗忘了洛瑆星,习豫也没有,他此生都怕不会再忘记洛瑆星了吧,那是他亲手种植的罪孽的荆棘,深深的扎根于他的心底,没日没夜的扎痛他的心,让他夜不能寐,日不能安。
我从未见过洛瑾堇,可曾听洛瑆星无数次地提起过,而习豫的信里也不断的提及这个名字,我仿佛看到了她,与洛瑆星有着同样的面孔,却不是同样的神情。她看着我,眼里有埋怨,有愤怒,有祈求,有悲凉……是不是连她也在责怪我,既然承诺了为什么做不到,甚至是不去做!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遗忘了洛瑆星?她用眼睛告诉我,她有多么的怜惜洛瑆星,她最不忍看她受伤,可现在洛瑆星那么的孤苦无依落寞害怕,这些却全都是她无力安抚的,她只能求助于我,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好好的照顾洛瑆星,她唯一的妹妹,她所有的牵挂,哪怕是她已离世却也不能放下的心结。
对不起,洛瑆星。你等着,我很快,很快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了。
没有犹豫,我又返身出去,启动了车子。
驱车很久,终于赶到了疗养院,即便我的身体已经快要疲乏的散架,可只要心里有挂念,我便还能向前。
“你总算来看她了,早先,她还闹着要见你,看不见你就不吃药也不吃饭,慢慢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或许是饿疼了胃,终于受不了了吧,才开始吃饭,又在我们不断地劝说下才又开始正常的吃药了。虽然她不再闹了,也不再不断地叫着你的名字了,可我们都看得出,她只是把嘴上的想念放回了心里,她一直不言不语,和谁都一字不说,现在,你终于来了,快去看看她吧,也许再精贵的良药也比不上你出现在他面前,哪怕片刻……”那位一直照看着洛瑆星的护士和我说着,她眼里的担忧之色让我内疚不已,对不起,洛瑆星,我来晚了……
5、
洛瑆星还是像以前一样,紧紧地蜷缩在墙角,好像那两面墙壁的夹角能给她些许的温暖,能抽离出她内心里的不安。
她沉默着,眼神直直的掉落在了地上,只看着那地板,一动不动。
“洛瑆星……”我轻轻呼唤着她。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好像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我,一再地摇着头,甚至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我看着她的牙齿不断地用力,直到就快要咬破之时,才减缓了力度,慢慢的放开了,然后朝着我直扑了过来。
她还是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好像一放开我又会消失不见了。我轻拍着她的背,想要安抚她过于激动地情绪。
洛瑆星,我从没想到过原来我对你是这么的重要,这么久都没来看你,我已想象不出你此刻是怎样的,而我看见了你才知道我一味的不出现在你眼前,这让你多么的不安,让你多少的期盼都化为了乌有,让你生出了多少的失望……我总以为,至少你还有医生护士的照顾,也许平静的治疗对你也好,可原来,你一直都还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洛瑆星,只有熟识亲近的人才能给你些许的温暖与安慰,才能减轻你心里的孤独和惧怕……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和她轻声说着。
可她却只是伏在我的肩头轻轻的摇着头不说一句话,仿佛在用摇头来告诉我,她不在乎了,不在乎我有多久没来看她,也不在乎我将那些对她的承诺忘记了有多久,只要此刻我出现在了她面前,给她一个真真实实的拥抱,给她久违了的温暖与宽慰就足够了。她的泪不断地流着,浸湿了我肩头的衣服,是许久都没有这么放开的哭泣了吧,不然那眼泪怎么会如此汹涌呢……我任由那眼泪从她眼里不断流出,流在我的肩上,蔓延到我的心里,洛瑆星,哭吧,好好的哭吧,把你心中所有的悲凉阴冷都哭出来吧,等你的双眼再合上的时候,我希望你的心里,不再是冷的不住的颤抖着也不再是空白难耐,至少会有一点点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6、
在我的陪伴下,洛瑆星不再一直蹲在墙角里一言不发了,她可以做一些事情,哪怕那些事情在别人看来是不值得一做的,只要她做我就陪着她。
洛瑆星让我帮她买一个笔记本,我买了好多本,她看着却只是摇头,大概是我不太会挑这些东西,所以没有一本是她喜欢的。我想带她出去,让她自己挑选,可医生不允许,而洛瑆星自己也害怕出去,她不想见任何陌生人,我只好作罢。
她从那一堆笔记本里挑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别致的翻了开来,我想起她曾告诉我洛瑾堇说她很会挑东西,而她挑的东西也确实很特别,能让人眼前一亮。她在翻开的那个本上,写着东西,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笔,可那声音也是沙沙声,这就是曾经芷溪喜欢的声音,也许,芷溪和洛瑆星,她们是有些地方是极其相似的,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我没想去看洛瑆星写了什么,可她却把那个笔记本推到了我面前,原来是一首歌词,那首歌是我的专辑《转身·夏风·梦尾》中的一首歌,看着洛瑆星隽秀的小楷我哼起了这首歌:
“下过雨后种子它清楚
只能不停的破土而出
没有脚印痕迹的路
一路走着心在心里住
那些凹凸回忆没再说
敲响鼓点心还震颤着
明天你好我都懂得
告别的话却将心牵扯
还不舍还有一支歌
不要告别你笑着说
酒杯早干涸我们也以沉默
可前路孤独那也只是生活
没卸下壳蜗牛它匍匐
只想抬头前方没有雾
天空很蓝像是最初
心怀着梦却还不成熟
那些温暖充盈在心口
并排的鞋路要自己走
明天你好梦不简陋
我们转身青春不再嘶吼
还没走还有一白昼
不要告别依然怀旧
琴弦早放手尾音却还停留
纪念册尾页祝福没有尽头”
洛瑆星听我哼唱着这首《不要告别》突然就笑了,那笑容停在她的脸上好久好久。我总也想不起来洛瑆星笑的样子,也许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没对我笑过,也或许有过,只是寥寥的次数,让我记不起来。
她笑的样子很好看,眼里长期弥漫着的的恐惧神色不见了,那眼睛像是很暖的水珠,眼白像是温润的玉,眼瞳像是晶亮的黑曜石。她的嘴角就那么向上勾着,弯弯的弧度,像百合花瓣一样,干净明亮。
我凝视着她的笑,她也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那笑容让我的心也暖了起来,也渐渐地变柔软,不再那么冰冷坚硬了,我想要好好的铭记这张笑脸,属于洛瑆星的笑脸,它会使我坚信,洛瑆星会慢慢的好起来的。只为了这张让我铭刻于心的笑,我也要陪着洛瑆星,亲眼看着她正常起来,不再发病,能走出房间,不再害怕也能渐渐的从过去的苦痛的阴影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