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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斗智斗力

刘正一的庄院称为“正义山庄”。坐落于衡州东郊,占地十多亩。近十几年来,刘正一急公好义,锄强扶弱,隐隐间已成为白道上首领。而凑巧的是,孟啸天的卧虎山庄建于邵陵县群山之中,其间相差不到千里。如是武功强者翻山越岭,兼程赶路,不用两日便到。因此双方若互相偷袭,当真风声不泄,防不胜防。

此时正义山庄大厅之上,刘正一等武林侠义高手刚刚从铁擎天房子里回来,分别落座。刘正一愁眉不展,还是没有说话。唐业冲眼光一转,道:“刘贤弟莫非在思考铁擎天的话是否可信?”

刘正一道:“那倒不是,愚弟相信铁少侠的话,他至情至性,不善造作,说的必是真话无疑。诸葛先生想必也是这般看法吧?”

诸葛浩然点头道:“铁少侠初出江湖,阅历不深,心机更是全无。当日在卧虎山庄之中,他登台一站,大汗淋漓,发衫俱湿,神情之紧张,断断不是装出来的。”

贺成英插嘴道:“正是,方才见他情感流露,正是性情中人,哎。”

那“铁掌无敌”一直都没说过话,此时说道:“当日卧虎山庄之战,兄弟也是在场的,铁擎天身兼两家之长,虽说武功还过得去,却无特殊的地方。”

清风道长道:“传言修练神盾功能超越四大高手。此话纵有夸张,但如果铁少侠研习十多年,也必有惊人之技,绝不能被孟啸天轻易得手。”

普渡大师也道:“老衲云游江湖多年,见过不少装疯扮傻的隐士高人,但谁也不会像铁少侠那般,被一掌打得几乎丧命。”

刘正一又道:“当日是贺兄最先见到铁少侠的,他躲不过孟啸天三掌,想必确实没有修练惊人武功。”

贺成英道:“不错,当时他一叫,我就迎了上去,远远见孟啸天向他发了三掌,第三掌打完我才赶到,顺手便一刀劈那姓孟的直娘贼。”铁擎天没有猜错,确实是贺成英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唐业冲见众人如此说,点头道:“那老夫就放心了。要不然被这小子摆上一道,害吾等在此做他的守护神,那才冤枉。”他是在座中年纪最大的,因而自称老夫。

刘正一道:“大家意见一致自然最好,正可齐心协力,对抗孟啸天,长长我们侠义道的士气。”众人均颔首称是。

这几人无一不是阅历丰富,见识广博之高手,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神盾功是一种防御性的神功,内敛而不外露,攻击时作用不大。

诸葛浩然道:“但铁少侠伤重需要长久静养,孟啸天又没完没了地前来骚扰,吾等总不能每日守在这里。”

贺成英道:“直娘贼,下次老子得砍倒几个虾兵蟹将,出出这口恶气。”他是粗人一个,说话向不斯文。

刘正一叹道:“唯今之计,只有送铁少侠出庄了。”

贺成英吓了一跳,道:“那岂非危险得很?在庄中尚有许多高手保护,外边遍布孟啸天爪牙,只怕寡不敌众。”

刘正一抬头望着诸葛浩然,道:“不知用暗渡陈仓之计是否可行?”

诸葛浩然微微皱眉,道:“孟啸天不可小觑,此计似乎不太妥当。”

刘正一又道:“吾等兵分两路,一去益阳,一去长沙。铁少侠却留在庄中按兵不动,却又如何?”众人听得都是动容。贺成英大叫道:“妙啊,让孟啸天摸不着头脑。”

诸葛浩然思索片刻,道:“铁少侠须长久疗伤,此计不能拖太长时间,终是危险。”

清风道长道:“不错,孟啸天必然分配人手尾随而去,吾等终会露馅,到时吾等力量分散,反而给他可乘之机。”

刘正一忽然长吁一口气,似乎已有成算在胸,微笑道:“改一改就行了。”众人俱都不解,齐齐注目。

刘正一道:“孟啸天虽广插眼线,都只是些小角色而已。真正的高手应该都在山中候命。吾等兵分两路,他必然先派眼线跟踪,不敢孤注一掷的。”说到这里,刘正一停了一下,见众人微微点头,又道:“让铁少侠随车出庄,去益阳方向,急行二百里,热后弃车上山,找个地方躲个三五个月。等事情淡了,铁少侠伤好了,再作打算。”

贺成英道:“不错,随车跟来的都是小角色,容易打发。况且群山连绵,他们想找也不容易。”

唐业冲道:“到时铁少侠伤势好转,我们也算尽了仁义之举。”

清风道长道:“去长沙方向的也是半路上山,让孟啸天摸不着方向。”

韩元沛道:“最主要的还是把铁少侠的话传出去,好让武林人士个个知晓《神盾经》的去向,免得又是一场争端。”

普渡大师道:“不错,老衲近来骨头痒痒的,就让老衲出去引开孟啸天。”

在场众人就诸葛浩然没说话,大家都不禁望了过去,等他意见。诸葛浩然道:“好吧,不过还有几点还得仔细商量。”

贺成英性子最急,嚷嚷道:“还有什么,快说。”

诸葛浩然道:“第一,铁少侠身子能否受得住颠簸劳顿?第二,人手如何分配?总不能陪着铁少侠几个月啊?到时谁留下照顾他?”

贺成英爽快地道:“我照顾,我瞧这小子挺顺眼的,到时我陪着他伤好为止。”

众人相对一笑,普渡大师道:“也好,反正贺施主尚无徒儿,老衲看这个姓铁的孩子倒还不错嘛。”

贺成英嘿嘿直笑,道:“那还得看这小子的造化。贺某的脾气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刘正一微笑道:“好吧,就刘某和贺兄一车,带铁少侠上山,大师和韩兄一车,向长沙方向而去,诸葛先生、唐兄、道长坐守此庄,不知可好?”众人都点点头,诸葛浩然忽然道:“刘兄你目标太大,与铁少侠一车会不会特别引起孟啸天的注意?”

刘正一哈哈道:“谁不是如此想?况且刘某是和贺兄一道。”诸葛浩然眼珠一转,登时明白,不禁微微而笑。

刘正一的意思就是知道自己目标太大,一般人都注重跟踪自己。但孟啸天性格多疑,反倒想深一层,刘正一此举是故意引开自己,况且保护铁擎天这么重要的任务,不可能和贺成英这个大老粗一起,所以孟啸天必然把追踪的重点放到另外一辆车子上面。哪知刘正一偏偏就是和铁擎天一起。

这是“虚之实之,实之虚之”的高深斗智,诸葛浩然也不禁心下佩服。贺成英一条肠子通到底,如何懂得?此时大声赞道:“正是,除非孟啸天亲自前来,其他的贺某一刀把他头颅劈下!”

清风道长忽道:“不知那铁少侠的身子受不受得了?”

刘正一道“他如今行动无碍,但元气大伤,为安全起见,还是过一个月后,看他伤势如何,再按计划行事。”众人齐声附和,就这样定了下来。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铁擎天而言,每日运功调养,这一个月当真是岁月如梭,眨眼便过。那神盾功非同小可,越是疗伤,威力越是强大,一个月下来,铁擎天本来需要静养一年的伤势竟然好了。而且铁擎天每晚都和王飞扬聊天吹牛,日子过得更是惬意。

那王飞扬是武林名宿“铁脚仙”的弟子,比铁擎天出道早两年。他性格开朗幽默,热情豪爽,普普通通的一件事情便能吹得天花乱坠,有声有色,真没改错飞扬这个名字。铁擎天与他年纪相仿,性格虽不相近,但长久相处之下,顿成了莫逆之交。

这日清早,正义山庄大门突然急驶出两辆马车,骈驾而行。马车从衡州城北门驶出,不一会就疾驰在官道之上。行得十多里路,遇见岔道,一辆马车向北,朝长沙方向。一辆马车向西北,往益阳方向。

往益阳方向的马车行了将近百里,已是午后时分,终于在路边一个酒铺停下。赶车的一跃下车,掀开斗笠,赫然是王飞扬。只见他买了些荤菜米饭,送进车厢内。车蓬打开,隐隐见到里边坐着两人,自然就是刘正一和贺成英了。至于铁擎天,当然是躲在角落,绝不露面。

马车再行,又过二十多里,大山临立,官道渐窄,车速便慢了下来。车中三人一直未曾说话,贺成英终于忍不住了,道:“那些小混蛋怎地还不追来?也好出出恶气。”

刘正一道:“若是胆敢明目张胆追来,那可不妥。”

贺成英道:“怎地?”

刘正一道:“方才停车进食,后面有健马候立,想必已知道你我在此,除非他们不出现,一出现就是已经断定铁少侠在此车中,到时便是一场恶战。否则贺兄你威名显著,一些九流小角色焉敢动手?”

铁擎天道:“后面健马仍在呢,共有三匹五人,本来有四匹六人的,一人回去报讯去了。”

刘正一道:“天快黑了,等到亥时,吾等便弃车上山,他们若敢跟来……”

贺成英接口道:“老贺便一刀劈他奶奶的。”

刘正一微微一笑,提声道:“飞扬,有店铺就停下,好好买些吃的,多储干粮。”王飞扬道:“是,刘叔叔。”刘正一和铁脚仙私交甚好,王飞扬当然是极为尊敬刘正一的。

又行了数里路,来到一个小镇,此时已是黄昏。王飞扬在一家酒店前停下,买了几样好菜上车,尚有一埕老酒。贺成英一边喝酒一边啧啧作响,彷若无人。

到了戌时末,车辆照样赶路,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后面隐隐马蹄声,周围一片寂静。贺成英耐不住了,道:“该下车了吧?”

刘正一微微摇头,道:“再过数里就是龙蟠山,此山气势巍峨,峰高树茂,正是藏身之佳所。”铁擎天道:“如此算来,到那的时候刚好是亥时。刘大侠算得真准啊。”

贺成英晒道:“他经常行走此路,当然知道的。有本事去山东试试?”原来他是山东大汉,难怪这般豪爽。王飞扬暗暗笑道:“像你为人这么粗旷的,就是家门口那条路该走多长时间也未必知道。”但这句是不敢说出口的。

天黑路陡,马车越行越慢,贺成英坐在车里晃来晃去,屁股都疼了,不禁大皱眉头。陡闻后面马蹄急响,似乎多骑疾驰而来。

众人一惊,贺成英索性忽地飞身下车,站定一看。只见夜色之中,十数条马匹身影正在移动。马速好快,不一会儿连骑士的身影都能看见了。

刘正一喝道:“加鞭,走。”王飞扬杨鞭一抽,马儿吃痛,登时飞奔起来。但道路实在太烂,不够一刻钟,“嘭噔”一声,车轴爆裂,再难行驶。刘正一道:“弃车上山。”

四人朝山上跑去,但此时追兵已至,有数人齐声长啸,飞身下马,展开轻功直追。贺成英裂口大骂:“直娘贼,还真追来了,看来倒有几个硬手。”

刘正一道:“勿多话,赶快进山。”此时尚未到龙蟠山,附近都是些平秃秃的小山岗,林既不密,势又不险,后面的人看来都是好手,追得甚快。

刘正一忽然道:“贺兄,你和飞扬留下挡他一挡。”

贺成英想也不想,道:“好极,正要开开杀戒。”当下拔刀站定。

铁擎天一惊,道:“那可危险……”

刘正一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你一逃脱就好办了。”说完伸手一拉,抓住擎天的手奋力飞奔。铁擎天只觉耳边生风,身子急速前进,心中暗道:“刘大侠好深的功力。”

奔得片刻,后面传来贺成英雷霆般的喝叫声。他虽粗旷不文,但能和刘正一等人平起平坐,一身功夫可想而知。黑暗之中他大刀闪出,登时有三、四人被他拦了下来。但来敌个个都是高手,有三人身形一转,又已追来。

这次孟啸天志在必得,精英尽出,其中一人更是轻功冠绝天下的高手。刘正一拖着铁擎天,终是负累。追逐间,只听一声清啸,一人突然凌空飞起,喝道:“打!”登时“呜呜”声响,有暗器射去。

刘正一长剑护着身后,一拐弯,避开暗器。但那人落地又是忽地跃起,暗器“呜呜”再袭。此人本善暗器,轻功又高,前冲加上跃起之力,暗器更是劲道十足。刘正一又避又挡,身法便慢了下来,如此几次,终于被另外两人拦下。

朦胧夜色中,只见一人满头花发,身形矮瘦,是风雷帮长老夏亭烈。另一人锦衣华饰,一抹短须,脸上阴笑阴笑着,直叫人想打他一顿。但刘正一见到他却神色一变,道:“哎,想不到要孟总管亲自追来,有幸,有幸。”

这人是卧虎山庄的内总管,姓孟名富。他自小和孟啸天一起长大,一起学艺,实是孟啸天的左臂右膀。如今亲自出马,确实让刘正一吃了一惊。

只听孟富阴阴笑道:“刘大侠还说这些废话作甚?难道真要动手不成?”

刘正一笑道:“你才废话,你若有十足把握,还不出手,更待何时?”眼光一转,看见方才发暗器的那人已经围了上来,任他沉稳冷静,此时亦是脸色大变。只见此人身形颀长,什么都长。手长、腿长、脖子长,额头窄下巴尖,整一个大鸟似的。

此人确实是一只鸟。“武林七禽”名震江湖,以轻功、暗器驰名二十年不衰。七禽互相虽无瓜葛,但任何一人都是身怀绝技的硬角色。此人正是七禽中的“腐尸鹫”狄镖,为人最是阴险毒辣。

孟富得意洋洋地道:“刘大侠,这小子与你非亲非故,何必性命相搏呢?”刘正一道:“《神盾经》之事,刘某等七人联名公布,绝非与铁擎天有关,卧虎山庄还是不肯罢休吗?”

孟富微微一怔,忖道:“奇怪,莫非这小子尚未说出令牌之事?却是为何呢?”但此时哪想得那么多,又道:“庄主有令,我们做下人的有什么办法?不如刘大侠一同回庄,便知分晓。”

刘正一道:“孟总管倒是挺能干的,竟能猜出铁擎天与刘某一起,此番想必立下大功咯。”孟富哈哈大笑道:“素问刘大侠精明能干,可惜啊,连孟某手下的一个小混混也看到你们用四付碗筷,刘大侠怎地粗心至此?”

铁擎天心头一震,想到:“哎哟,竟是在这小地方出了纰漏。”

刘正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甚为高兴的模样。孟富等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以。陡然间刘正一长剑一伸,刺向夏亭烈。本来以他的身份,偷袭实在不该,但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夏亭烈大骇之下,慌忙后退。只觉手臂一痛,已被割伤,登时又惊又怒。孟富喝道:“无耻。”一掌拍出。狄镖身形一闪,长指如剑,插向刘正一后腰。刘正一长剑一轮,把两人攻势揽下,大声叫道:“先走。”

铁擎天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帮不上忙,便朝山上跑去。那夏亭烈哇哇大叫,扑过去就是一掌。铁擎天拧身闪开,回了一爪。夏亭烈一掌又是拍下,铁擎天变爪为掌,接了一招。只听“啪”地一声,两掌相交,铁擎天身形连退,一个转身,反而逃得更快。

夏亭烈一怔,实在想不到铁擎天接了他一掌居然没事。当下怒吼一声,三两个起落,追上又是一掌朝铁擎天后背拍去。他见过铁擎天的武功,满以为不到十招就能擒下。哪知铁擎天拳、爪相迎,斗了十多招,有声有色,竟无败象。

自从胡凌志授艺以来,铁擎天的武功已连进几层,他的内力虽不足,但技艺娴熟,反应灵敏,已进高手之列。

夏亭烈手臂疼痛,流血不止,心中惊怒,手下再不容情,大喝一声,扬掌攻去。本来他想生擒铁擎天,藏了几分力,如今见形势不对,登时尽力施为,掌掌如开山巨斧,威力极大。

铁擎天就算武功进步,又怎么能敌得过一个帮派的长老?不数招就已岌岌可危。此时孟富和狄镖双战刘正一,已占上风,一见铁擎天就要落擒,不禁得意笑道:“刘大侠,还打什么劲?那小子就要倒下了。哈哈。”狄镖也笑道:“正是,那小子一倒,咱俩恕不奉陪,你自己打去吧。”

刘正一忽然深吸一口气。脸上登时紫气浮现,长剑刺出,竟威不可挡。孟富和狄镖都是大惊,齐齐后退。刘正一一转身,长剑化做白龙一般,朝夏亭烈撩去。这是他轻易不用的杀手锏,一时之间,风声大作,剑气弥漫,天地为之色变。

夏亭烈闪避不及,“啊”地一声惨叫,中剑倒地。刘正一再不迟疑,拉起铁擎天就跑。孟富、狄镖又惊又怒,赶紧追赶。

铁擎天目睹刘正一那剑之威,兀自心荡神迷,暗道:“好厉害的一剑。”但他很快发觉刘正一脸色苍白,气虚喘喘,显然是内力消耗太剧。

四人持续奔跑,渐渐草高林密,荆棘遍布,地势也越来越高,原来已经进入龙蟠山内。

登山最是消耗体力,刘、铁两人脚步便慢了下来,很快就被孟、狄两人追上。但刘正一居高临下,长剑轻刺,孟、狄两人便得凝神招架。又过了几刻钟,狄镖长啸一声,绕弯直上。他轻功高绝,三几个跳跃便飞过铁擎天头顶,在前拦截。

铁擎天身形一转,打横逃走,众人又成前后之势。狄镖大怒,几个起落又到铁擎天前面。而铁擎天甚是滑溜,又用同一招数,身一扭,向上跑去。

众人打打停停,一直登山。林中漆黑一片,全凭听力,而方才刘正一一剑之威,委实可怖,因此孟、狄两人怒吼连连,却始终不敢过于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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