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随着暖暖的春风娉婷轻舞,娇小的新芽露出了可爱的绿。长江两岸长出了鹅黄色的浅草,堪堪能没住马蹄。几只飞燕以曼妙的舞姿掠过江面,划过一道水纹,落在了岸边衔起一团黄泥,又优美的滑破水面,消失不见。
“我们回来了!”孙坚看着美丽的江水,忍不住仰天叫道。
“我们回了了!我们回来了!”幸存的近两万长沙兵跟着欢呼雀跃的高叫着、拥抱着。是的他们回来了,可以与妻儿父母团聚了。
看着欢呼雀跃的长沙兵,剩余的万余兵士们虽然也都面带微笑,不过眼中却都含着淡淡的乡愁。他们是汜水关的守关兵,在回程的时候,孙策特意在汜水关动员了一番,守关的兵士居然十之七八的愿意跟随孙坚,也确实,他们这些人如今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说不定哪天就被联军给歼灭了,一听能跟随孙将军,那有不同意之理。可是现在长沙兵回家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家?经董卓这么一闹,他们有几个人还有家?
“诸位!不必感伤!”孙策看出这些人的乡愁,当即回马朗声道:“你们都还年轻,那里不能建功?那里不能成家?长沙以后就是诸位的家!”
“兄弟们,少主说的不错,好男儿何愁无家?”赵岑忙不迭的出来帮腔道。
“我们又有家了,我们也回家了!”除了一位五花大绑的中年汉子之外,所有的非长沙兵士都跟着呼叫了起来,有的甚至激动的热泪盈眶。
“兄弟们,欢迎你们回家!”祖茂一裂大嘴,冲非长沙兵大笑道。
“哈哈……”长江南岸,一片欢笑之声,江水也随着欢腾了起来。略一停顿之后,一行人继续向长沙方向行进。去的时候是三万长沙儿郎,回来的时候却是三万余长沙儿郎。
已经到了长沙地界,所有行军也不必慌乱,大家走走停停,一路上有说有笑。孙策觉得心情无比的轻松写意,可是走了一程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却全部消失。因为这暖暖的春风不仅吹绿了柳,吹绿了草,吹绿了禾苗,也吹绿了百姓的眼睛。
春天对诗人来说是丰收的季节,可是对于百姓而说却是致命的季节,冬粮已经吃完,可是禾苗却刚刚长出来,等到收获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吃的怎么办?忍呗!忍不住怎么办?逃呗!一路走来,映入孙策眼帘的全是成群结队逃难的百姓和无力远走他乡而在家中饿的奄奄一息的老人。
这时一支人马从长沙方向急速赶来,孙策老远便看到,他们打的是孙家的旗帜,应该是留守长沙的叔父孙静得到了消息,前来迎接大军的吧!果不其然,不多时孙策便看清了当先之人,相貌与孙坚有五分相似,不过却没有孙坚的英武,面貌颇为柔和像个书生。
孙静一见孙坚,当即滚鞍下马喜声叫道:“兄长,您回来了!”
“幼台不必多礼!”孙坚闻言笑道。
“见过叔父!”孙策急忙下马扶起孙静,然后行礼道。
“策儿越发健壮了!”孙静拍着孙策的肩膀,亲昵的笑道:“跟你父亲上过战场了没有?有没有吓的哭鼻子啊?”
“瞧叔父您说的!”孙策一撅嘴,佯装不满道:“侄儿是那种会哭鼻子的人吗?”
说笑着,孙静便领着众人回到了长沙城。长沙城中早摆下了接风的宴席,只不过孙静没想到回来这么多兵士,顿时把他给焦头烂额的去重新整理宴席,款待新加入的兵士。
宴席从中午一直延续到晚上才结束,将士们酒足饭饱,再加上连日赶路,早是疲惫不堪,便各自先简易的规划所属建制,回到军营休息,程普等将去军营安排。长沙府衙中就剩下了孙坚父子和孙静三人。
孙坚父子听着孙静讲述者父子离去后的事宜,孙静虽然不通武略,但是让其镇守一郡之地,却是也能胜任,长沙郡虽然治理的不出众,但是也算是井井有条。孙坚对孙静的表现还算满意,可是孙策却很不满意。
孙策便有意无意的轻声问道:“叔父,一路走来我们见到了很多逃难的百姓和奄奄一息的老人,这是怎么回事?”
“春荒呗!”孙静轻描淡写的道,然后解释道:“每年的这个时候百姓青黄不接,就会逃离家乡去别处就食,等粮食成熟之后就又回来了。如今这逃春荒,已经成了大家伙的习惯。”
孙坚莫名其妙的看着儿子,知道他这样问肯定另有深意。
“父亲,想立足天下,我们必须开仓赈灾!”果然,孙策朗声道。
“哦~”孙坚应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盯着儿子问道:“吾儿何以如此说?”
“经区星之乱,如今长沙百姓十去三四,再加上春荒饿死一些,逃难不回来一些,长沙只剩下了原来人数的十之三四。夫欲成大事,当以人为本,就这点人,怎么能令我们立足?”孙策解释道,然后补充道:“春荒是大面积的,处处都是逃荒之人,如果我们赈灾,就会有大量的外乡人流入长沙,甚至在长沙安家落户,那长沙的人口很快便会达到饱和状态。”
孙坚听了大点其头,欲成大事,必须以人为本,如果他手中有十几万人马,说不定一个人就能把董卓给干掉。
孙静可不干了,出声叫道:“小祖宗唉!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如今府库所存的粮食也是不多,是否能撑到新粮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开仓赈灾,那我们的兵士要怎么办?”
“这个还不容易?咱们没粮,可以去问别人接啊!”孙策笑嘻嘻的道。
“说的轻巧,这年头什么都不金贵,就粮食金贵,谁肯接给咱们呢?”孙静皱眉道。
“武陵太守曹寅!”孙策直言不讳的道。
“哦~”孙坚来了兴趣,追问道:“何以是此人?”
“其一、江南四郡中长沙有区星作乱,零陵、桂阳有周朝、郭石作乱,唯有武陵郡最为太平,所以郡中定然存有大量的粮食。其二、父亲曾被他当做枪使了一回,替他杀了荆州刺史王睿,咱们怎能就此善罢甘休?其三、欲成就大事,怎可就一弹丸之地?要粮是幌子,讨债也是幌子,我们要的是武陵郡,要的是江南四郡!”孙策言之凿凿的道。
孙策此言一出,孙静顿时以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孙策,浑然不信这居然是他那个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侄子。
孙坚微微敛容,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考虑这其中是否可行。过了良久,孙坚道:“曹寅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没有明显过失便去讨伐,恐怕有些不义吧!”
孙策心中暗骂,你孙坚啥是没有干过不义之事?前南阳太守张咨不是你屈杀的?好么!为了袁术你就能不义,为了自己反而要义了?想归想,孙策又道:“当然不能,咱们便先向他借个二、三十万石粮食。”
孙坚兄弟闻言相识而笑,别说二三十万石粮食,就是十万石恐怕曹寅也是不会借的,这种借法一般都是有借无还的。
看到了二人的笑意,孙策继续说:“他若借了还则罢了,他若不借,咱们就以,为前刺史王睿报仇的名义,攻打武陵。不过却要委屈父亲一番,父亲需要对外声明自己失察,误信小人之言,导致错杀了王刺史,最好父亲能为王睿披麻戴孝。然后大军便可名正言顺的攻打武陵,如今一来世人只会说曹寅是小人,父亲虽然有错,但是却是知错能改!”
“不行!万万不行!”孙静当先摇头道:“怎可为了王睿而披麻戴孝呢?太委屈兄长了!”
“有何不可?”孙坚爽朗的笑道:“只要是为了我孙家的大业,别说是让某披麻戴孝,就算是磕头守孝也无不可!更何况王刺史却是死的冤枉,死者为大,披麻戴孝也没什么!”
“如此说来,父亲是同意了!”孙策喜声叫道,他生怕孙坚死要面子不肯同意,那么就无法在道义上名正言顺,没想到孙坚居然如此的豁达。孙策那里知道,孙坚虽然手上交出了玉玺,可是心中一只存在着‘受命于天’。
“幼台,你现在便派人写告示,连夜张贴出去,从明日开始,长沙各县、各乡、各亭都要开粥场接济百姓。”孙坚不再废话,当即给孙静下令。
“诺!”孙静应诺,匆忙而去。
“让兵士休息十日,这期间为父派人向曹寅借粮,等十日之后,咱们便起兵攻打武陵,为父倒要看看曹寅如何抵挡为父!”孙坚豪气干云的叫道。
“打掉武陵,咱们就有了人口和粮食,再收拾掉零陵、桂阳,则江南四郡尽数如我掌中,到时还有谁敢小觑父亲?”孙策符合道。
“零陵、桂阳还需要打吗?当年为父征讨周朝、郭石难道是白征讨的吗?让程普和韩当拿着为父的诏令一去,二郡不战可得也!”孙坚有些自傲的笑道。
“如此甚好!江南四郡三入我手,武陵还不唾手可得?”孙策抚掌笑道。
“呵呵!”孙坚一声欢笑,然后冲孙策道:“趁这几天,吾儿可去舒城将你母亲和弟妹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