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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廿载恩怨(二)

其实尹珊不肯答应婚事有着其他原因,她真正喜欢的人是那个外来人寇云业,这件事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那年贺广生出寒寨,回来时满身血污,还扛着昏迷中的云业,寒寨素来有规定不得与外界有往来,何况贺广生身为族长,向来做事稳重严谨,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样冲动。之后不知道是谁放出消息,说贺广生救回的那个青儿姑娘其实是他跟外面女人的私生女,流言越传越多,不久整个寒寨人都知道了。短短半月的时间,贺广生身败名裂,后来他最后一次召开部族大会,向寒寨人交代了自己的罪孽。

原来贺广生年轻时曾经出过寒寨,刚好在河边遇到寇家的丫头素娥,素娥当时受了欺负正在河边哭,广生走过去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哭。素娥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广生当时惊呆了,世间竟有这么美的女子。素娥出身贫寒,从小就被卖给寇家,她越长越好看,十五岁时寇家少夫人进门了,这位夫人非常戒备素娥,觉得她的美貌对自己造成很大威胁,因此处处刁难她。

广生听后非常气愤,同时也升腾起保护素娥的欲望,他当即要去为素娥讨回公道,素娥阻止他,说这是自己的命,她早已经习惯了,能有人听她倾诉已经很好了。广生问她什么时候还会来,素娥说她伤心了就会来这,因为这里没有人烟。广生带着惆怅回到寒寨,爹知道他竟然偷跑出寒寨罚他跪了一天,爹是寒寨的族长,本来应该通知大家,在众人面前惩罚广生的,最后被娘劝下了,爹想想那样做会影响他的前途,只好骂了声“孽障”走开了。可是广生怎么也忘不了素娥,不久他又逃出去见素娥。在河边没有见到素娥,他就找到寇家去,看到大着肚子的寇夫人正在训斥扫院子的素娥,广生愤怒地想冲进去替她打抱不平,素娥看到他,脸上先是惊喜,然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进去。广生无奈地离开寇家,下决心要带她走。于是他回到寒寨,向父母请求允许他娶素娥,父亲当时就气得病倒了,贺家早就与萧家定下婚约,说好明年就让广生迎娶萧家小姐萧冰。广生对萧冰并不陌生,从小一起玩到大,但长大后并没有对她产生太多的感情,父亲给他定亲也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因为在他看来贺箫两家门当户对,两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好姻缘了。

广生在家守着父亲半月有余,父亲的病一痊愈他就又出寒寨了,当时已是数九寒天,整个寒寨大雪封山,广生知道这样出去非常危险,但他放心不下素娥,况且家里给他安排翌年初就成亲,他不能坐以待毙。在大雪中跋涉了几日终于走出了深山,他浑身上下都被雪水浸透了,狼狈不堪,出了山腿都软了,这时看到了对岸的素娥,他高兴地冲她挥着手,然后就坐在地上累得动不了了。素娥自从上次在寇家门口看到广生,之后每天都跑来河边等他,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这里荒无人烟怎么会有人凭空出现在对岸呢?难道那些都是她的幻觉吗?素娥远远地看到似有人从山上下来,她吓得屏住呼吸,忙站起来看,没想到真的是他,她想喊他,却不知道他的名字。素娥跑到对岸,看着憔悴的广生,流着泪笑了。

素娥把广生安顿在一间客栈里,每天偷偷跑去看他,广生跟素娥交代了自己的身世,说他不想娶自己不爱的人,也不想做族长,只想永远跟她在一起。广生痊愈后就去打工,寒寨人体魄强健,别人觉得费力的活对广生来说易如反掌,他帮人盖房子、扛重物,什么苦力都做,有时还跑到山上去打猎,把打到的野物拿到市场上卖。不久他把赚来的钱跟素娥多年的积蓄合起来,把素娥从寇家赎出来。寇夫人本来就看素娥不顺眼,现在有人愿意把她领走正好,也就没有阻拦。

于是二人在漠县生活下来,冬天春来,素娥怀孕了,广生非常高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素娥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她怕广生迟早会离开她,终于她担心的事发生了。一天,广生早早出去了,素娥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做孩子的小衣服,突然一个人破门而入,素娥吓得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来人是萧冰的父亲,他说贺老爷因为儿子的事气病了,现在卧床不起,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将来要继承管理寒寨的大业,自己的女儿萧冰是广生的未婚妻,这是整个寒寨的人都知道的,现在她已经没脸见人了。素娥听完这些话,呆呆地坐在那里,其实她早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广生回来后看到故人吓了一跳,听到爹爹病危,痛苦不已,素娥不想让广生后悔,劝他先跟箫老爷回去,广生依依不舍地看着素娥,告诉她一定要等自己。

广生回到寒寨,看到奄奄一息的贺老爷,内心愧悔难当,贺老爷临死前要他答应娶萧冰并继承族长的位置,广生只好应允。族长的葬礼进行了好几日,这期间箫老爷帮助广生处理大小事务,帮他掩盖在外面的事情,只是对外宣称广生打猎迷路误出了寒寨,广生也按规矩受了一百杖的惩罚,伤愈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接替了族长的位置。这期间广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有孕在身的素娥,但这期间他再也脱不开身了,寒寨事务繁多,他都要亲手经管,箫老爷常常帮他打理,顺便也是监视他。未免夜长梦多箫老爷和贺夫人商量让广生和萧冰尽快成亲,广生有言在先只好从命。

婚后广生更加郁郁寡欢,萧冰是个好女子,温柔体贴,对他以前的事不闻不问,可他的心从来都不在她身上。半年过去了,广生算算时间,他跟素娥的孩子应该出世了,他想无论如何要出去一趟,刚好那几天岳父没有来他家,他早上说去打猎就出门了,日夜兼程走了一天一宿,到了漠县后直奔他们的小屋子。到了那发现房子已经空了,他焦急地跟邻居打听,邻居说几个月前这个女子已经搬走了,去了哪他们不知道。广生又跑到寇家去问,寇夫人说素娥确实大着肚子回来求她收留自己,本来不想管她,可是自己也是个母亲,就起了怜悯之心。可惜她红颜命薄,前几天难产死了,孩子也没了。广生听过后绝望地走了,寇夫人看他走了,转身走进院子,推开一间厢房的门,素娥躺在床上,旁边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寇夫人问她为何要骗他,素娥摇摇头,只说:“谢谢夫人,奴婢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

原来几个月前箫老爷瞒着广生和萧冰又去找素娥,告诉她广生已经跟自己的女儿成亲了,并且接任了寒寨的族长,箫老爷说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但父母为了自己的孩子真的什么都能做。素娥答应他今生不再见广生,只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箫老爷答应了她。素娥走投无路只好回寇家,求寇夫人收下她,什么样的粗活她都肯做。寇夫人见她挺着个大肚子,顿时心中一喜,就收下了她。原来寇夫人生产后奶水不足,小少爷云业又特别能吃,整天饿得哇哇哭,寇夫人见她不久就要分娩了,正好可以喂养自己的儿子。

广生回到寒寨后,心如死灰,大病了一场,萧冰和贺夫人都吓得直哭。这一病就是半年,寨里的大小事都是箫老爷代理,半年过去了,广生终于渐渐康复,但从此以后整个人变得寡言少语。此后他喜欢的事就只有打猎,他自己铸了一把弯刀,随身带着,出入丛林。时光飞逝,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贺夫人和箫老爷相继过世,箫老爷过世前把广生和萧冰叫到床前,握着广生的手,说自己对不起他,但还是觍颜请他照顾自己的女儿。广生请他放心,自己会好好照顾萧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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