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欢呼雀跃着奔向天空，在深呼吸的中途，无奈地
回落到水池中，留下一道遗憾的弧线，在人看来，这
正是优美的舞蹈。
为了这样的舞蹈，为了不确定的驻足娱乐，水珠们每
每怀着飞冲上的天的希冀，却一次次尝受失望的打击
。
从半空到水底，这样一段狭窄的空间，便是它们轮回
的范围，也是它们怎么也逃脱不了的牢笼。
喷水池边的小摩发着呆。
这是小摩的习惯。一有令她迷茫的事，总是这样，对
着一件事物，静静思考，不需要别人的开导和安慰，
总能以这种方式重新打起精神。
“那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屋顶上伫立着两个身
影，其中一个就是娃娃音的主人“她在那里已经傻站一
刻钟了诶！”
卡尔似乎表示赞同，慢慢坐下身，从斗篷中抽出耳机
，闭上眼开始享受起来。
杰西卡斜视着坐下的卡尔“怎么了，一开始的干劲到哪
去了？”
“。。。”
不知道卡尔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无视。
杰西卡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我不讨厌轻松的活。”
说完，在男孩身边坐下，取下男孩左耳的耳机，塞进
自己的耳朵。
水池的沙沙声中，传来一个声音。
“你还站在这儿啊？”少年不知道自己出现得是不是时
候，但总不能让小摩一直这样发呆下去。
“啊，是纱罗啊。”
少女回头，报以一个平静的笑容，出乎意料。吃了一
惊的少年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你。。没事吧。。”少女诡异的笑让少年的担心升华
成不安。
可少女完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哦，对不起，当时
匆匆忙忙跑出来。因为担心小铃的状况。”答非所问。
“如果心里不舒服的话说出来不就行了。”少年走近一
步说道。「其实你可以更依靠我」正想这样说，但话
咽在嘴边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我为什么要难过啊？小铃不是已经恢复过来了吗。
是说那件事吗？我难过吗？我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确实总觉得胸口紧紧的，看到小铃时不知道用什么方
式去面对，但把这种心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说出来
问题就能解决吗？
我没有这习惯。
不说出来，身边的人就不会察觉，那这种心情就会像
不曾有过那般渐渐淡化。
因为只存在心中的隐隐作痛是不会实体化的，我是这
么认为的。
“你在说什么啊？那个变态大叔说的学校可能意外地挺
有趣的。。。也说不定呢！就决定去那边了。”少女伸
伸懒腰，撑开手臂旋转一圈说道。背过去的一瞬的下
一刻，在侧脸与正面的交界处，发梢遮掩的间隙间，
不露一丝破绽，却破绽百出，虚假的笑容骗不了这一
池的水，也骗不了少年的眼睛。
不过少年没想到小摩会这么爽快答应去那所学校。
“哼，你不想说也无所谓。”少年知道追问不当只会让
情况更糟“既然你决定要去，那有没有和那个人类道别
过啊？”
道别？再见之类的话语吗？和夏令营的同伴道别过，
和搬家的邻居道别过，和自己养的死去了的小兔子道
别过，每一次可能很不舍，但现在已经记不得了。
说到底人们的分离就是这样，谁都不可能在自己的生
命中常驻，习惯了就能轻松地说出永别了。
“会说的，一定。”小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低下头
，发出这么没自信的声音。少女能够猜想到，只要放
弃了现在的生活，去了那个学校的，很多东西都会被
颠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不道别也没什么关系的吧。”见少女没把握的表情，
少年正想上前安慰。
“那我现在就去说再见吧。”还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少女的行动总让少年跟不上。
正想追上跑向医院的小摩，少年似乎感到背后有一道
不寻常的视线，急忙刹车转身。
黑斗篷在风中扬起，顺风吹落的帽子里，包裹的是一
张与自己的外表年龄差不多的男孩的脸，金黄色的眼
睛毫无疑问正用盯铁笼中的野兽般瞪着自己。
“你是谁？”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相同的疑问，接下
来的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你的身上有高级恶魔的味道，但为什么你怎么看都是
一般的人类。”卡尔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没义务解释给你这种小鬼听，教小孩是很麻烦的。
”同样不客气的回答。
“啊，我也有同感啊，所以我不想重复我的问题啊，小
鬼。”
“小鬼？我的年龄可是你的几十倍。”
“哦？那我倒是要请教一下你用的是什么保养品？”
两股强劲的视线撞击，激起劈劈啪啪的火花。
“卡儿~”身后传来的娃娃音打破了紧张感。
“烦死了，没看到我正忙着啊！”转身，不耐烦地说道
，但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似的，表情马上转
向惶恐。
“校。。长。。”见到女孩身边站着的中年男人，卡尔
结巴道。
“对哦，我在买冰激凌的时候碰到的，校长还请客了呢
。”占到便宜的杰西卡得意地说道。
但接到的是一个拳头“白痴，你怎么能让校长请客啊。
”然后转向大叔“对不起校长，让您破费。”毕恭毕敬地
，优等生的典范。本来身高就只在大叔的腰部，加上
认错般地低着头以及大叔把手抚上他的头顶，这光景
让人错以为在播放热血教师的续篇。
“没事儿，没事儿。。。话说回来，你刚刚在。。。”
大叔把目光投向一旁无语中的纱罗。
“对了，我来介绍，这位就是马上要成为你们同学的纱
罗，很可爱吧，就是有点害羞。”
卡尔被这个介绍搞得哑口无言，杰西卡则蹦跳着上前
打招呼“我叫杰西卡，你叫什么？”
少年无视了她。
“真是不友善诶，但像这样的傲娇也是我的口味。”
终于忍不住的卡尔吼道“校长，这家伙身上可是有恶魔
的味道。”
大叔抓抓腮帮，道“让我猜猜。是副校长派你们来的吧
？”
校长怎么会知道，难道校长还知道这家伙的真面目？
“总之我是校长，我决定让他入学，事情就这么定了。
”
明显对此十分不满，但卡尔似乎没有反对权利“那还有
一个可以的家伙呢？”是在说小摩的事。
“另一个小可爱也会入学哦，一定能为学校注入新的活
力的。”
“哦，真不愧是校长，真是无时无刻都为学校着想啊。
”一旁的杰西卡拍手应和道。
卡尔不满地望向一边的少年，他正紧皱着眉，目光投
向医院楼层上的一个窗口，若有所思。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让人有种
只要靠近，就会被摧毁的预感。但笼罩在这层恐怖之
上的是一股宁静而深沉，孤独又忧伤，以及如同胶原
蛋白般维系着这些细胞的微弱的神圣的光，正将身边
的空气转化成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流。
卡尔始终没有撤去眉间的两撇，但思考被另一股强大
的气流打断，那是更让人不敢深究的谜。
往气息的方向望去。「是刚才的少女啊。」卡尔第一
次见到小摩的瞬间就放弃了狩猎，不是不想滥杀无辜
，毕竟他不认为她是无辜的。是因为卡尔知道自己打
不赢她，感觉灵敏的卡尔是最能理解对手实力的。
说不定还会激发不得了的力量。这样考虑过的卡尔决
定静观其变。
少女渐渐走近，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么快。。。？”纱罗疑惑道。
“我果然办不到，走到一半就放弃了。”少女淡淡的微
笑显得苦涩起来。
“我想啊，如果就这样说再见了，可能真的结束了一样
。就这样什么都不说，还可能有再见的一天。”少女扭
过头望着喷水池“不过听起来像是软弱者的辩词就是了
。”
“校长，这种没志气的人进我们学校真的可以吗？”卡
尔的一句提问打破了气氛。
不是被无视，而是被杰西卡的娃娃音盖过。
“你们两个长得好像啊！”接着扯扯小摩的脸，再掐掐
纱罗的脸，然后来回审视“我知道了，是双胞胎吧，怪
不得卡尔说两个人散发着同样的气息。”人往往会在有
意无意中说出要害，看来杰西卡有这种才能。
未发现少年的脸色的变化，小摩立马解释“不是啦，相
象的人不是很多吗？我就觉得你很像我以前养过的一
只兔子。”
正想反驳说「人家不是兔子啦」，被大叔的大笑淹没“
这么快就能好好相处了，真是让人欣慰啊。”
“但是校长，虽然是校长的决定，但也要通过副校长及
其他校领导的表决吧。”卡尔仍然未放弃，但这次真的
是被无视了。
“那么，你也做好决定了吧。”大叔拍拍小摩的肩。
小摩认真地点点头“请让我进学院Island。”
少年在不知不觉间靠近，拆下大叔搭在小摩肩上的手“
我也会去的。但。。。但才。。才不是为了你哦。”少
年避开少女好奇的目光，结巴地说。
“啊——傲娇属性全开啊——”杰西卡在一旁拽着卡尔
的手臂兴奋地欢呼。
卡尔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也没有甩开。虽然心中有疑
云，但耳边的吵闹并不令人讨厌，反而更让人松了口
气。
还是不要去想那些太复杂的事了吧，毕竟身边有这么
一个紧张感全无的杰西卡，现在又以她独特的方式消
除了我的焦虑。
眉间的两瞥撤去，露出一脸苦笑“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
把人当布偶娃娃啊。”
一束水柱挣脱开平静的束缚，一跃冲天。轨迹在阳光
下构起一道彩虹，点缀出闪闪的，刺眼到恰倒好处的
光芒。
不要去看轨迹的终点，因为想要有希望，因为想要相
信，水珠应该已经触碰到天际了吧，已经可以冲破牢
笼自由翱翔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