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妇人,一派温婉,端庄。披着白色裘袄,一脸好奇的看着林牧风挽着月儿的手,只是笑着不说话。而妇人身旁还站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一男一女,长相出奇的相似,怕是一对龙凤胎。俩孩童看见月儿,嘴里喊着月儿姐姐,蹦蹦跳跳的跑到月儿身边。月儿只得松开林牧风的手,蹲下来,一手抱一个,亲亲这个的脸,亲亲那个的脸。男童问:“月儿姐姐,有没有带好吃的糖回来。”月儿摇摇头,说:“呀,四弟姐姐忘了,都是姐姐不好。”女童撅着嘴,说:“那你一定在下面吃了很好吃的糖。”月儿心智只怕比这两个弟弟妹妹还要低,说话就要承认自己吃了孙猴子的糖人之类的话,林牧风一下把月儿拉起来,自己蹲下来对着这两个难缠的小家伙说:“山下有好多各种好吃的糖,你们月儿姐姐知道什么啊,得空哥哥带你们去。”那妇人突然说话:“寒山,寒烟莫要在痴缠什么糖果了,忘了娘说的了。”“姐姐那里没有,爹爹这里有。”说话杜墨行带着杜寒桥和猫员外一同上来。俩孩童听得爹爹手里有糖,眼睛一亮,齐齐跑到杜墨行那里,杜墨行将俩孩童一齐抱在怀中,拿脸蹭完这个蹭那个。杜寒桥对妇人一拱手,说:“小妈这几日可好。”妇人温和的笑了笑,说:“好,好。一切都好。”说着,快步上前,将杜墨行怀中的孩童接下来,说:“夫君一路劳顿,一大早就炖着羊羔肉,火上温着老酒”。杜墨行对着妻子做了个揖:“娘子辛苦了。”妇人脸一红,说着:“你莫要这样客气,怪不舒服的。”猫员外看着这两人,一个五十多,一个三十多,随即撞了撞杜寒桥的胳膊,抬头看着杜寒桥说:“你确定,这人不是你姐?”杜寒桥阴着脸说:“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要气死我。你还是做你的哑巴好。”黑战从猫员外的怀里露出头对着杜寒桥凶狠的呲牙。杜寒桥则对着黑战目露凶光。只是猫员外依旧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懂,不懂。”林牧风一手遮脸,心说:“这二傻子,真的是一点不通人情世故啊,”杜墨行到似无所谓,大方的给林牧风和猫员外介绍:“这便是我娘子,我等都是江湖儿女,不讲太多规矩,内子的名字也一同告诉你们,唐影溪,好听吧。”唐影溪则瞪了杜墨行一眼,苦笑着。杜墨行又拉着林牧风的手说:“这便是我找来的女婿,一个月后,打算就让他和月儿完婚。”然后一指猫员外,“这小猫儿是我这女婿的徒弟,也算的是一家人了。”唐影溪一时无法消化这许多,俏脸一呆,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笑着挽起月儿的手说:“我家月儿也要成家了。”要说寻常女子此时应是低头害羞,但月儿只有五六岁的心智,此时脸上笑的万般开心,说:“嗯呀,以后牧风哥哥可以整天陪着人家玩了。”
众人进了西云城,直往杜家府邸而去,一路上唐影溪只是暗暗打量这林牧风,表现的不冷淡,也不似很热情,只是淡淡的交谈中,将林牧风的崆峒出身,又被迫反出崆峒了解的一清二楚。而那俩孩童,杜寒山,杜寒烟则对猫员外怀里的黑战起了兴趣,围着猫员外就是要抱抱黑战,黑战紧张的钻进猫员外的怀里,不肯露头。猫员外烦了,对着俩孩童,一人龇了一次牙,杜寒山还便罢了,毕竟是男童,也对着猫员外有样学样的龇牙。而女童杜寒烟则哭着跑去娘亲那里告状,唐影溪回望了猫员外一眼,猫员外挑衅的直望着唐影溪。唐影溪笑笑,拍了拍杜寒烟的头,便接着与众人话一些平时生活中的趣闻,逗得杜墨行,林牧风,月儿哈哈大笑,而杜寒桥则还是沉着一张脸。
大厅里羊肉已经端上了桌,这时坐在主位的杜墨行,欲言又止,唐影溪看在眼里,在杜墨行耳边轻言:“大公子还在金城未回,有些生意上的事未了。”杜墨行听罢,嗯了一声。便不再作声。此后便是肉食酒饮,家长里短的寒暄。
席散之后,杜寒桥引着林牧风和猫员外去客房临时居住,在长长的依山而建的回廊里,三人各自默默行走,这时前面回廊的栏杆处一红衣宽袍之人斜靠在回廊边,右手执酒,独自畅饮。只见这人,柳眉秀目,窄而笔挺的鼻子,白似擦粉的皮肤。眼角还画有梅花妆。漆黑的长发披肩而下。长长的大袖垂至腿膝处。林牧风嘴角一翘,心说,好个雌雄难辨啊。杜寒桥则一副头疼样,但依旧忍住,为难的上前,一拱手,恭敬的说:“二郎见过舅舅。”林牧风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了。心说,这人面相可要比你独眼龙嫩多了。居然也能当舅舅,我怎的没个便宜姐姐,嫁个有些年岁的老家伙。人比鬼精的林牧风自然一下便可猜出当前这美男子的来历。但独活到十六岁的猫员外哪知这外面的事情,依旧直直的问杜寒桥:“喂,你舅舅怎么是个女人。”杜寒桥听到这句,已经气的闭上了眼睛。只见红影一闪,飘过了杜寒桥和林牧风,这两人还没做什么反应,红衣之人就已经站在猫员外的身前,细细打量这着这个面相也不俗的红发少年。猫员外被吓的靠着栏杆,冲着红衣之人就龇牙。黑战也露出头来做凶狠状,为猫员外撑腰。红衣之人突然说话虽然音是男音,但却说不出的妩媚:“我叫唐梦缠,小哥,你叫什么。”本来还在呲牙的猫员外,一愣,习惯性的回答:“他们叫我猫员外。”唐梦缠一笑红衣一闪已到回廊尽头,虽是大冬天猫员外的脊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杜寒桥叹了气,对猫员外说:“谁不好惹,偏偏去惹这最难缠的主。”
林牧风双手互拢在道袍的大袖之中,对着杜寒桥做了个怪笑:“杜二郎啊,你家不是一般的热闹啊。”
林牧风拍了拍杜寒桥的肩旁说:“你们家看来就你最省心,我以后有儿子,就得象你这样,瞎一只眼便瞎一只眼,道爷我不嫌弃。”
杜寒桥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林牧风说:“一个月后我要嫁妹妹了,我忍你。”然后又看着猫员外说:“我不跟小孩计较,我也忍你。”
林牧风笑嘻嘻的说:“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大杀气。”
而猫员外则是呆呆的看着杜寒桥,并不知道杜寒桥为什么要忍自己,自己何时惹到他了,猫员外是云里雾里,一概不知。只是和怀里的黑战人眼猫眼的对视了一阵,然后又呆呆和黑战同时看着杜寒桥,杜寒桥一翻白眼,转过身,没好气的说:“跟着我,走了。”心里则暗自骂着,全天下最白痴的一对师徒。
猫员外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西云城了。隔日,唐影溪带着猫员外和林牧风粗略的逛了一下整个西云城,由于是依山而建的城池,几乎所有的街道都是阶梯,街道两旁居然有些商铺,有酒馆,面条铺子,绸缎庄,甚至当铺也有,可谓城虽小,五脏俱全。这杜府便是这城的衙门。唐影溪走在前面,东指指,西点点,细碎的说着西云城的一切。猫儿自是无耐性细听这些,一会钻进银匠店,摸摸银耳环,动动银镯子,一会钻进烟花铺,拿起爆竹左看看右看看,吓的林牧风提着猫员外的脖领就往回拎。可是一旦林牧风不注意,猫员外便上了店铺的房顶,手搭凉棚做眺望姿态。林牧风双手合十,念念叨叨:“佛祖,收了这个祸害吧。”猫儿一愣蹲在房顶上说:“你不是道士吗?怎的念起佛祖了。”林牧风一指猫员外,破口大骂:“混蛋,这不都被你气的吗?”唐影溪看着这师徒俩,以袖遮嘴,轻笑不止。林牧风则回头边挠头边笑着说:“让二妈见笑了。这小子野惯了。”唐影溪摇摇头,说:“没事,墨行给我说了猫儿的身世。”说着似乎有所感触叹了口气,便不在做声。林牧风朝猫员外狠狠的瞪了一眼,猫员外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跳了下来。只听得唐影溪说:“这西云城,人丁大约五六万,多是逃避西北战乱时,躲进焉支山的,墨行将他们都收入了西云城,便多了这么多商铺,这铺子呀,除了没有铁匠铺,其它城池的铺子这里基本都有。”猫员外挠了挠他红色的乱发说:“为什么没有铁匠铺?”林牧风弹了一下猫员外的前额,说:“笨,西云城本来就是以打制兵器闻名天下的。这里还用的着铁匠铺啊?”
三人边走边说,不时就有店家的人出来向唐影溪作揖问安,倒不似惧怕,而是一脸真诚的尊敬。唐影溪也是一一回应,不曾拉下一个。回到杜家府邸,暂时作别之即,唐影溪突然盯着林牧风的眼睛,说:“你为何要娶月儿,难道不在乎月儿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