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慕容淑惠压下满腹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收拾收拾,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唐家,小心点,别耍什么鬼花样!”
“不牢初太太费心了,唐家,我恐怕是去不了了。”
“什么!”慕容淑惠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聋了,脸色变了几变,她强压着怒气说道,“在这个紧要关头,你就别耍大牌了!你不会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吧!”
“没有啊。初夏可没那么坏。”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去唐家,难不成你要悔婚啊!”
慕容淑惠气急败坏地吼道。未想,初夏摇摇头,很认真地纠正道:“不是悔婚,是逃婚。”
说的那叫一个举重若轻。
“哈哈哈哈……”慕容淑惠讽刺地高声笑道,“逃婚?就你?外面守卫森严,我敢保证,你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是吗?”初夏收敛了笑意,黝黑的眼睛变得深邃而蕴满光芒。
慕容淑惠突然觉得有些诡异,她看着初夏,却对着阿春阿兰命令道:“你们,去找杨先生过来。”
闻言,二人退出房间。
初夏笑的清浅而极富深意。
“砰!砰!”
阿春阿兰应声倒地。
慕容淑惠瞪大了双眼,她看看初夏,转身向外跑去。
“啊!”
身体一软,慕容淑惠华丽丽地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淑惠拼命地摇着头,额头撞肿了也不觉得痛。
火红的纱衣徐徐地漫过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初夏莲步款款地走向慕容淑惠,蝶袖一扬,她俯下身,声音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在茶里放了迷药。”
慕容淑惠一愣,偏头看向矮桌上的茶杯,绿烟袅婷,散于无形,与空气融合为一体。
“你……”
“我真想杀了你。”
素白的指甲划过慕容淑惠的脸,缓慢而尖利,犹如一把把吹毛短发的轻巧匕首。突然,初夏一把扼住慕容淑惠的喉咙,白皙的手指,寸寸收缩。
慕容淑惠吓得心都要蹦出来了,她瞪大眼睛,惊恐的仿佛在看一个厉鬼一般。
“可是我不能。”
初夏的声音低沉而诡秘,鲜红的衣裳猎猎飞扬,仿若奔腾的火焰,转眼就让人魂飞魄散。
她的眼神幽深如水,阴暗如同百年不见光亮的深渊,那连连闪过的红光仿佛撕咬狂吼的山魈鬼怪,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吃活剥了一样。
慕容淑惠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全身僵硬,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因为我是一个知法守法的好公民。”
初夏粲然一笑,笑容有说不出的瑰丽。
幽暗的眼神重又变得清澈起来,长而浓密的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波光迷离,如诗如画。
慕容淑惠闻言立马松了口气,还没等她再说什么,颈间一痛,便昏了过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几乎都听不到人的呼吸声。
初夏站起身,细细地审视着这栋为母亲而建的阁楼,典雅精致,美轮美奂,尽管物是人非,可这栋古楼依旧没有多大改变。
这,一砖一瓦,一廊一角,在初夏那十六年里,从来没有变过。
就连初竞天,也会时常出现在这里。
怀念?追忆?初夏不知道。
温暖干燥的阳光汹涌地穿过窗棂,穿过初夏的一袭红衣,虚幻,飘渺,那脱俗如玉的侧脸在逆光中显得无比圣洁。
她闭着眼睛,金色的睫毛粲然如雾,氤氲潋滟,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化在浓烈的熹光里了。
纯色耀眼的光芒里,传来她自言自语的声音,低低的,三回九转:
“你很留恋这里吧……”
“轰!”
猩红的火焰冲天而起,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很快吞噬了整座阁楼,那妖异炙热的颜色映红了半幅天空,让满天五彩的霞光都黯然失色。
自然地,火光一出,整个初氏公馆的人纷纷朝这儿而来。
泼水,灭火,十几米的水管迅速架起,储存在地下室里的灭火器、灭火栓此刻全都派上了用场。
幸亏,这流香居是一栋独立院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火力如龙,势不可挡,那炙热的温度几乎要把人熔化,往常矗立在这里的三层小楼顷刻间整体湮灭在这场熊熊大火里,再也不复昔日的华贵气派。
见到这番情景,管家杨嫂差点儿就哭出来。
这可是先生为前太太建的啊!每到逢年过节,先生都要去阁里住几日,可现在倒好,竟然失火了,这要让先生知道了,那后果……
就在杨嫂哭天喊地的时候,一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杨管家,人,人都救出来了,夫人,还有……阿春阿兰。”
“救出来就好,救出来就好……”杨嫂一改刚才的沮丧,转而谢天谢地起来,突然,她身体一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颤着声音问道,“那,那二小姐呢?”
“二,二小姐?我们没看到二小姐……”
听言,杨嫂的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开来,她一脚踹向灰头土脸的小厮,厉声吼道:“还不快去找!”
枫叶飘零,杀气狂飙。
娇艳的红色直冲云霄,丝丝缕缕,纠缠着流金飞舞的光线泼洒出无限妖娆的风情。
炽焰狂舞,雕梁画栋在这场火海中转瞬化为乌有,只有那骨架一般的屋脊,依旧在烈火中燃烧,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如同末日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坍塌而去。
而就在这满天火焰之下,一袭红影迎风而立。
墨发朱衣,绝姿艳逸,那红如丹砂的颜色仿佛凝聚了全天下最纯正、最璀璨的色泽,耀眼的不敢让人直视。
“妈,今天是你三十六岁的生日,初夏没什么可送的,这栋流香居是您生平最喜欢的地方,初夏把它烧了,送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初夏的笑容清浅而透明,如同栀子花洁白的花瓣,在烈火红日下很快玉殒香消。
五指紧收,白玉瓷瓶轻而易举地在手中破裂。
淡白的骨灰如烟一般从指缝中溜掉,初夏笑的一脸温柔,清若未闻的声音消失在空气当中:
“以后,再没有人会打扰您了……”
手腕一扬,白玉瓷瓶和着残余的骨灰被一同扔进大火之中,初夏转身离开。
这天下,从此再也没有她需要牵挂的人了。
也再没有,能够阻挡她的人了……
“啪啪啪啪……”
稀稀落落的掌声从身侧传来。
初夏闻声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幅恐怕她这一世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韶华盛极,绮靡繁丽的红枫深深几许,如同弹开一条柔美灿烂的云锦,更衬得高空如碧,春光漫漫。
而就在这红枫里,一年轻男子倚车而立。
朵朵红枫在他身后不断飘落,一如艳丽至极的绯红蝴蝶,但这幅绝美不似人间所有的景致却在他的一个微笑里成了背景里的黑白影。
那是一个俊美到了极致的男子。
饶是初夏游走在上层社会,结实无数巨星豪门,但在看到眼前这名男子时,还是会为之惊艳。
没办法,她也有自己的审美诉求。
“没想到,艳名远播的初家二小姐也会有如此决绝的一面,真是佩服,佩服。”
男子斜睨着初夏,声音如暗夜下波涛拍岸的水声,携卷着无限的穿透力和闻之令人陶然若醉的低低的魅惑。
“你是谁?”
“唐颂。”
初夏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唐钦的大哥。”
“你不惊讶?”
“我为什么要惊讶?”初夏看着唐颂,殷红的唇角浮出一抹恬淡的笑意,“我只想问,如果我不打算跟唐钦订婚,唐家会怎么样?”
“这个嘛……”唐颂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细长的眸子深深地眯着,仿佛在认真考虑着初夏的问题,“嗯……那就跟我订婚吧!”
初夏烟眉一挑,诧异地看向唐颂。
“你看啊,无论是长相身份,还是权力地位我都比唐钦高出好几个层次,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唐颂紧贴着初夏,说话时,他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喷薄在初夏的脖颈里。
眼中笑意逐次加深,初夏偏过头,艳若丹砂的朱唇只差毫厘便吻上了唐颂的脸,她轻声细语,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呓语:“我谁都不嫁。”
言讫,她一把推开唐颂,火红的菱纱在空中惊艳地闪过一道光彩,手臂一垂,一把崭新的左轮手枪从袖中滑出,落入她的手中。
“信不信我敢开枪?”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唐颂的太阳穴,初夏的声音极其温柔。
“敢。”唐颂笑的更加开怀,伸手,他毫不避讳地抚摸着初夏的肌肤,“六大强国集体特训的‘蓝蝶’特种兵有什么不敢的,更何况,还是‘蓝蝶’的老大。”
“你都知道?”初夏笑容变浅,手指不由得扣上扳机。
六国特训的“蓝蝶”十几年来都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唐颂是亚欧大陆首屈一指的老大,知道这个,初夏并不觉得奇怪,可怪就怪在,组织为了隐藏这个消息,保存团队力量,一直让她过着与正常人无异的生活,就连平常的训练她一般都不参加,除了有重要任务非她不可的时候,她才会动手,做的这么隐秘,居然会被唐颂发现?
“‘蓝蝶’里有你的人?”想了想,初夏自嘲地笑道,“不可能,‘蓝蝶’里不可能有你的人。”
“没错。”唐颂倒也干脆,他点点头,很是爽快地说道,“我当初是想往里面插人,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人全都被踢了出来……你不知道,当时我对这个组织充满了兴趣,他们越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越想知道,于是,我调集了‘七?一五’惨案中各国要政的死亡照片以及相关资料,并推断出了杀手的性别、年龄、身高、体重以及作案手法,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得到最后的答案,直到,你父亲送来你的资料……我到现在还记得哪些内容:初夏,女;年龄,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七;体重,四十八公斤;擅长钢琴、舞蹈、音乐、游泳……你的这些资料几乎与我的推断相吻合,最后我又检查了你的DNA,证明,你就是那个‘蓝蝶’的老大,‘七?一五’惨案的主要策划者、参与者,我说的对吗?初夏小姐。”
“对,你说的很对。”事到如今,初夏也不再遮掩,她很诚实地把一切都公布了出来,“我确实是‘蓝蝶’的队长,我的代号是001,至于,你安插进来的眼线,都是我踢出去的,他们都很优秀,看得出,以前也曾特训过,不过,你不觉得他们的招式太相似了吗?所以我把他们都踢了出去。好了,事关国家机密,我就不再多说了。唐王大人如果是想把这一切公诸于众,那就请便了。”
“你就不怕我会毁了初家。”
“随便。”初夏一脸不在意,笑容清丽而洒脱,“你要怎么对付初家,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要走了,后会无期。”
说罢,初夏举起手中的枪柄朝唐颂撞去——”
“等会儿。”唐颂一把抓住她的手,笑意沉沉道,“在我周围至少有二十个保镖,如果我一倒下,他们就会开枪,我敢向你保证,他们的枪法绝对不比‘蓝蝶’里的任何一个人差……如果你真想走,我也不拦你,你一个人对上我的二十个杀手,赢了,你就走。”
“如果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