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六，秦恩善家。这套简约而华丽的别墅迎来了三个与众不同的客人，司机秦建军和保姆刘姨也不是没有见过一些进城的乡下人，为了维护自己一些自卑的尊严不少乡下人在进入华丽的别墅在换鞋这一节上都会选择不主动换而是用大大咧咧的行为举止来维护自己为数不多的尊严。所以秦建军和刘姨对这三个主动换鞋并且安静的小心翼翼的少年有一份初见的好感
左晴黯、温晕、展寻坐在太过松软的沙发上，只能看着高贵明亮的大理石茶几上三杯热气香气四溢的茶水，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太用力的坐。秦建军看着太过拘谨的少年，一直不苟言笑的他硬朗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柔声道，“小家伙们不用太紧张，恩善马上就下来了，你们先喝点水”
“谢谢叔叔”那个叫展寻的少年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大羊毛衫，长长的袖子和下摆露在外套外面，赶紧恭敬谢道
秦建军看着少年闪躲开的眼神笑了笑，轻声道，“不客气，小家伙”脸上颇多赞赏之色，恩善的朋友和她一样懂得尊重别人，看着这样的少年看过太多沧桑的中年男人心中泛起一阵温暖，这样懂事的少年现在难得一见了
“晴黯，你确定是我们小时候认识的小善吗”另一个男孩温晕小声对左晴黯道，显然他被这样华丽的别墅和门外豪华的奥迪吓到了
“就是我们小时候认识的秦恩善，她还记得我们”左晴黯看着拘谨的温晕淡淡一笑道，那天他和秦恩善约好了这个周末带温晕展寻来她家做客，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温晕哥、展寻哥”女孩站在楼梯上喊道。温晕展寻听到女孩的叫声回头，女孩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高领羊毛衫，紧身的衣物将女孩完美的曲线包裹的分外动人，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美丽如夜色中盛开的莲花
温晕首先从女孩俏丽的脸庞中看到了儿时小女孩的影子道，“是小善”随即转头对展寻说，“展寻，真的是小善，以前总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抓知了，摘酸枣吃的小善”展寻也回过神喃喃道，“就是小善”
女孩见到他们认出了自己，分外高兴。秦建军听到秦恩善对两人的称呼，随即明了三个少年的来历
“小善，都长这么大了”温晕打趣道，“不再是那个跟在我们身后流着鼻涕要烤知了要酸枣吃的小女孩了”
秦恩善听到温晕的话，俏脸微红，嗔道，“你们都长大了，我当然也长大了”随即把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穿不合身羊毛衫的男孩展寻，“展寻哥，你烤了知了是先给我吃呢还是先给小烟吃呢”
展寻听到秦恩善提起小烟，眉目间闪过一丝担心，他明显没有另一个男孩温晕开朗，脸上现出一片红晕尴尬一笑道，“都长大了，谁还烤知了”
秦恩善自觉没趣，淡淡笑了笑认真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十岁之后离开了萍水村，你们都还过的好吗？”
“还好，我和展寻都在职业中学呢”温晕也正色认真道。目光中闪过一丝暗淡，他和展寻不是不愿意上高中上大学，只是条件不允许
秦恩善似乎还想再问什么，侧目看到左晴黯正紧张的看着自己，随即改口道，“我们有六七年没见了，今天在这好好吃顿饭，聚一聚，以后要多联系”
“会不会太麻烦叔叔阿姨了”展寻闪躲的眼神投向一边轻声道。看的出他很善良，从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不麻烦”系着围裙的刘姨从厨房走出来，“我都快做好了”她笑的很和蔼可亲，她也对这三个懂礼貌又懂事的少年有好感，更何况他们还是小姐的朋友。人一般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和善良，主要是看笑和善良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人人都善良那该多好
“听见了吗，刘姨都说不麻烦了”秦恩善趁机道
“那好吧”展寻淡淡的说
一顿饭吃的并不是很顺利，对着一桌子太过精致丰盛的饭菜，三个少年更加拘谨了，倒是秦恩善不听的给他们夹菜，才缓和了这种拘谨。吃完了饭，展寻提出要回家，说家里还有事情。秦恩善本想他们再多坐一会，发现展寻执意要走只好作罢。送三人出门时，秦恩善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声等一下，然后匆匆跑上了楼
本来要离开的三人只好多呆了会，左晴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并不在他和秦恩善约定范围之内
温晕看着门口的漆黑铮亮的奥迪A6怔怔出神
秦恩善终于下了楼，手里抱着一摞书，对着温晕展寻道，“知道你们小时候都爱看书，现在还看吗？这是我送你们的，就当小时候吃你们知了酸枣的补偿吧”说完女孩调皮一笑，可爱至极
温晕展寻宛然一笑，温晕伸手接过女孩手中的书轻声道，“谢谢”见两人收下了自己的书，秦恩善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见到左晴黯也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看着三人离开，秦恩善回身走进别墅，刘姨边收拾碗筷边说，“这三个少年真是懂事，还要帮我收拾碗筷，谁做他们的父母真够幸运的”一旁抽烟的秦建军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轻声道，“是啊，现在这样的少年不多见了，小姐的朋友都不是一般人”
秦恩善此时躲在卧室中，心久久不能平静，刚才所表现出来的可爱不复存在，俏脸美眸中都是一股散不去的凝重和忧郁。这是她和左晴黯的约定，左晴黯只允许她问这几个问题才肯带温晕展寻来，她现在才发现左晴黯的良苦用心和善良，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左晴黯才理解他们那份脆弱的尊严，才害怕她会伤到他们不堪一击的自尊
秦恩善刚才一直在细心打量三个男孩，在他们同样闪躲的眼神看不到的地方打量他们，她发现三个少年很相似，同样闪躲的眼神，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温晕展寻自从认出她以后就没有再和她对视一眼，闪躲的眼神让人很心疼。温晕展寻无论什么时候身子都是微曲的，他们的肩膀都很宽，宽的和他们的年龄他们的身材不成正比例，从正面看他们的肩膀很宽不像十七岁的少年，而如果从侧面才能看到少年该有的稚嫩的胸肌，这样有正面没侧面稚嫩瘦弱的身体支撑着太过宽的肩膀，这样的身体让秦恩善很心疼，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成长，怎么样的负担责任让他们有这样的身体
还有他们的手指很细很长，手掌很大给人的感觉不是厚重而是单薄，手背在冬季的寒风中有些粗糙甚至裂纹，偶尔露出的手心有若隐若现的厚厚老茧，这样的一双手大却给不了人厚重安全的感觉，却一定承担着太多的责任
秦恩善想这样的手以后会握那个女孩的手，这样的肩膀会给那个幸运的女孩依靠，，那个女孩一定会幸福死的，因为这样的手这样的肩膀所能承担的责任所能给的爱将是最完美无缺的，这样善良的人一定会是一个最合格的丈夫、父亲、儿子
秦恩善想着这样的身体，感觉想哭，这样的身体成长需要大多的勇气和毅力，她想问展寻温晕“你们累吗，你们还能坚持多久”这个时候她想起那个总带着温柔浅笑的漂亮老师祁云蓉说过的那句话“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长大”她也没有敢去问杜竹烟的事，隐隐从展寻的眉目间看出杜竹烟过的并不好
左晴黯、温晕、展寻回到萍水村时已近黄昏，这是一个贫穷却山清水秀的村子，离繁华文明的城市不近也不远，村里有本事有钱的人都像秦恩善的父亲一样举家迁到城里去了，所以整个村子有些荒凉破败，但荒凉破败并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山清水秀，这样的山清水秀才能养出如此善良懂事的少年，虽然他们现在都还太脆弱太渺小
走到村口，三人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日薄西山，一个老人拉着一个手推车，车上装着半车枯黄的玉米杆，走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上，老人显得很吃力，虽然只有半车，老人浓密的皱纹中一双浑浊的眼睛已经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悲哀和埋怨，像死一般的平静，这样才是最让人心疼的，十七岁的少年再怎么辛苦也都还能看到希望，而老人呢
展寻快步跑了过去，从老人手中枪过手推车，拉着就往前走，很显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心疼的平静，少年的肩膀像老鹰翅膀一样张开，宽宽的又瘦瘦的，薄薄的嘴唇轻轻泯起，那是一种倔强，一种隐忍的倔强
温晕、左晴黯赶紧跑过去，一手抱书一手在后面帮展寻推车，“张大爷的儿子还是不管他吗？”左晴黯问道。“不管，老人自己养了两头牛，现在从地里拉些干玉米杆给冬天预备着牛吃”温晕叹了口气，有无奈也有心疼，左晴黯也叹了口气，他们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能做到这些就已经够好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老人家，黄昏里破败的院落看起来更加荒凉，展寻不说话，一口气将玉米杆卸完，不忍心去看远处昏暗中蹒跚而来的老人，因为找不到安慰的话，因为没有身份
与左晴黯温晕分开，展寻回自己的家，远远的就看到自家院子里一盏二十瓦电灯发出的不是很亮的光，看着那盏灯，展寻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每个周六自己晚归节俭的母亲都会打开那盏不是很亮的灯
“妈，我回来了”展寻走进陈旧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院子轻声喊道，
“是展寻回来了”木门推开，一个年纪不大身子却已经佝偻的女人出现在电灯灰暗的影子中，脸上的皱纹像冬季老树干枯的皮一样，“锅里有饭，饿了吧”
展寻不敢去看这样的母亲，闪躲的眼神躲向别处，心中有太多的愧疚，怕一看这样的母亲，自己会心疼的喘不过气，“妈我不饿，我在同学家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我呢，还没回来吗”
“你爸给邻村送一车砖，快回来了”女人的声音有些无力与柔软
“哦”展寻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在夜色中，展寻把自家的手推车又打了些气，又把拉绳系牢了些回到自己那间简陋整洁的房子，在小小的一盏台灯下看着秦恩善送的书，，想起那套简约而不失华丽的别墅还有那辆漆黑铮亮的大轿车，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那些就是自己所追求的吗？那就是自己向往的生活吗？此刻少年的心中有些迷惘，曾经美好的坚定的追求有些动摇，看着窗外的夜，看不到遥远的未来，心中有些无力的感觉。把这些感觉记在日记里展寻才去睡觉，他有记日记的习惯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展寻就起床了，这是他的习惯，他从懂事起就不再赖床，不管多冷的天气，少年总能拒绝温暖被窝的诱惑按时起床。朦胧的夜色中展寻打开院门，拉出昨晚打饱了气的手推车
“展寻，起这么早干什么，”女人听到儿子的动静柔声道，“礼拜天怎么不多睡会，上学那么辛苦”
“妈，这礼拜天，我准备和温晕把地里的苹果树枝拉回来，天冷你再睡会，你身体不好，晚点再起来做饭，我走了”展寻不等母亲再说话，拉着手推车出了门
黎明前的天有些冷，展寻的脸冻的通红，但目光中的倔强支配着他的动作，不退缩
在地里展寻装好了一车树枝，温晕才姗姗来迟
“展寻，我真佩服你，这么冷的天总能准时起床”温晕看着忙活了一阵微微有些出汗的展寻说道，目光中除了佩服还有些淡淡善意的嫉妒
“这句话你都说了几万遍了，起早一点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好佩服的”展寻淡淡一笑，呼出一口热气说，“快走吧，今天任务不小，上午拉我家的下午拉你家的”
温晕呵呵一笑道，“知道，不会比你少干的”
然后两人拉着满满的一车树枝，匆匆往回赶，夜色中，两个少年，微曲着身子，宽宽的肩膀用力的往后张开，不是很结实甚至有些单薄的胸膛充满了力量。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懂事，少年的身体才会那样，那样的让秦恩善心疼
“展寻，你说那个女孩真的就是秦恩善吗？就是我们小时候认识的那个秦恩善吗”温晕对着前面拉车的展寻问道
“就是小善，错不了”展寻轻轻喘了口气说，“我看她眉目间和小时候的小善一模一样，昨天还真有点不敢认她呢”
“为什么不敢认呢”温晕一笑道，“是不是因为被那套别墅和那辆大轿车吓着了”
“是有那么一点”展寻坦然道
“你说她爸爸是做什么的，怎么会那么有钱呢”温晕还是没有想通这个问题，想到别墅和轿车眼中有一种炽热的色彩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十多岁秦恩善全家就离开了萍水村，”展寻说道
“喜欢那辆轿车和那套别墅吗”温晕沉默了一会认真问道，展寻不说话，听到温晕的问题，昨晚出现在心中的那种迷惘又出现了
见展寻不说话，温晕又说道，“反正，我喜欢，以后我一定要有那样的车和那样的大房子，小善的爸爸是我的榜样”
听了温晕近似梦话的话，展寻深深吸了口气认认真真的说，“温晕，大房子大轿车，这就是我们的追求吗，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未来吗”
温晕并没有理解展寻的认真和些许迷惘轻快的说，“当然”
听到温晕这么说，展寻也无话可说了，小资生活对贫困的少年当然拥有无懈可击的诱惑，好像小资生活就是最好的生活，谁都没有魄力拒绝小资生活
不停歇的干了一天，天色渐暗时，两家地里的苹果树枝总算拉完了，两人才松了口气，
“终于是拉完了，爸妈这下可以轻松一点了”温晕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重重的喘了口气说，
“是啊，他们太辛苦了”展寻活动着肩膀说，“虽然累点，但能心安一点”
两个人的懂事让人心疼，他们的生活和世界里他们的成长中没有太多绚丽的色彩，没有色彩斑斓的桌球旱冰鞋，也没有华丽刺激的游戏，没有奢侈美丽的爱情，但他们的淳朴善良和懂事也是整个青春一道绚丽的风景线，美好的让人心颤，只是这种成长这样的青春有些沉重，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长大
第二天是星期一，一大早，在那盏不很亮的电灯下，展寻从父亲手中接过一把零碎的小钞票，展寻不敢去看沉默的父亲和他如山般深沉的爱，就如同他不敢看母亲一样，少年不敢看他们，和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话，不是无情，只是少年怕多看他们一眼多和他们说句话自己就会被心中如潮水般汹涌的愧疚击溃。
转身冲向漆黑的黎明，倔强的少年已经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