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杨隐茗、柳思、夏恋香三人离开茶园,三人结伴而行,柳思自失忆之后,若只是站在那里清冷气质不减,却多了许多好奇之心,仿佛对于所见到的一切事物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一路上问这问那,仿佛忽然小了几岁似的。
杨隐茗和夏恋香都是在北方长大,北方这个时候树叶大多都已经落了,铺的地面一层层的枯叶,南方却还是满目金黄,更是见到从未有见过的水果,更觉得新鲜。
从茶园到了缘的居处本也不远,他们却走了近二十天,这一日到了徐家岭,过了徐家岭上山便是了缘的道观了。
柳思问道:“我妈妈这在山上吗?”
杨隐茗道:“对啊,我们上山便可以见到你妈妈了。”
柳思眨了眨眼睛道:“我记得我家不是住在山上的,我家附近还有小河,妈妈都去河边洗衣服。”
杨隐茗没想到他失去大部分的记忆,却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那么深,笑道:“你们以前是住在那里,后来搬家了,住到这里来了。”
柳思点头道:“难怪我不记得了,真高兴可以见到妈妈了,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妈妈了。”
杨隐茗道:“你上山去不但能见到妈妈还能见到爹爹呢。”
柳思转头看向他,疑惑道:“爹爹?”摇头道:“我没有爹爹,我问妈妈,妈妈还哭呢。”
杨隐茗道:“你有爹爹的,你跟我一样都是最近才找到自己的父亲,就两个多月前你还见过他呢。”
柳思疑惑道:“我见过我爹爹,不记得了。”
杨隐茗道:“不记得不要紧,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柳思点头道:“嗯。”脸上洋溢出孩子般的笑容道:“我有妈妈,有爹爹,真高兴。”
杨隐茗想起她刚知道项伦是她父亲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心想不管她是否记得一些事情,心性总是没有变的。
柳思道:“我和隐茗哥哥都有爹爹妈妈,恋香有爹爹妈妈吗?”
夏恋香道:“我只有爹爹,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柳思看着夏恋香,脸上显出忧伤之色,道:“恋香没有妈妈啊!”仿佛很替夏恋香可惜似的。
夏恋香道:“我不是没有妈妈,只不过我妈妈很早去世了,我妈妈在世的时候很宠爱我呢,我爹爹也一直很是宠我,还有我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虽然现在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可是我还是很好。”
杨隐茗知道她后一句说的是自己,连忙道:“恋香,我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夏恋香看着前方,仿佛很哀伤似的,说道:“你看这树叶发黄落下埋入土里,明年树上还是会长出新的树叶,可是明年长出来的树叶已经不是今年的树叶了,连树叶都不会回来,何况是人呢?”
杨隐茗听她这话说的悲凉,想起以前夏恋香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的,也不会露出这样哀伤的表情,杨随风曾提醒过自己,若是已经选择柳思便要向夏恋香说清楚,拖延不说只会更加的增加悲伤,他却想到夏恋香孤身在外、无依无靠,若是说清楚担心夏恋香无人安慰。他看到夏恋香此刻的样子,不禁在想他这样拖延不说真的对夏恋香好吗?可是若是说了夏恋香便会不伤心吗?若是说了,以夏恋香的脾气一定会说“再也不要他的怜悯”走开,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柳思看看他们,很不明白他们说的意思,又见杨隐茗不说话了,问道:“恋香说的什么意思,树叶黄了跟人在哪儿有什么关系?”
夏恋香收起哀伤的表情,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看见树叶落入地里很可惜,一时感慨罢了。”
柳思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树叶本来就是要落入地里的,这样明年才好长出新的树叶,树叶不是死了,只是要积攒力气过冬天。”
同样的情景,不同的说法,可见两人的心境大不相同,夏恋香笑道:“嗯,我知道了,树叶明年就会长出来了。”
杨隐茗看见夏恋香的笑,心却觉得痛苦起来,好几次见到夏恋香悲伤痛苦他也会想,若是没有遇见柳思,一切还和从前一样,夏恋香还是从前那个会向自己发脾气的少女,不会如现在这样时常露出悲伤的表情,勉强自己强颜欢笑,只是一切都是没有如果的。
三人这时已行至山腰,忽然听到爽朗的笑声,听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说道:“项伦,你又输给我了。”
杨隐茗心觉奇怪,听着这人也和项伦很熟悉,他说项伦输给他了,项伦武功之高,当今武林有谁能胜过他呢,刚才也并没有听见打斗的声音。
夏恋香道:“项伯伯在这里。”
果然听到项伦道:“项某自认计拙,甘拜下风。”听起来项伦输了不但全无恼怒之意,倒是很习以为常的样子。
那人大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我明儿再想一个新名目,咱们再来比划。”
杨隐茗刚才便觉得这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听到这儿便已想到是谁,大喜过望道:“是老怪,我们过去。”
三人急忙跑过去,果然看见项伦和老怪,老怪正面对着他们看见杨隐茗,大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小子。”
项伦转过身来看见是他们三人,道:“茗儿、思儿、恋香。”
杨隐茗道:“爹爹,我们过来看你们了。”
项伦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道:“茗儿,你还肯认我?”
杨隐茗道:“您虽非孩儿亲生之父,却养育孩儿二十年,这二十年养育之恩孩儿还从未有过半分回报,只盼爹爹不要生孩儿的气。”
项伦眼中泛泪满是欣慰感动之情,拍拍杨隐茗的肩道:“好孩子,只要你不生爹爹的气就好。”
杨隐茗顿了一下道:“我也认了我父亲,改了姓氏。”
项伦微笑道:“茗儿,你做的好,你真的是长大了。”叹道:“我欠杨兄的实在太多,你以后要在你父母跟前好好尽孝才是。”
杨隐茗点头道:“我知道了。”转头对柳思道:“思儿,这是你父亲。”
柳思看看项伦,又看看杨隐茗,见杨隐茗冲她点头,叫道:“爹爹。”
项伦一边点头应了一声,一边看向杨隐茗,露出疑问之色。
杨隐茗道:“思儿受了一次重伤,失去了武功,除了了缘道长和我之外什么也记不得了。”
项伦看向柳思道:“受了重伤,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杨隐茗道:“已无大碍。”
柳思点头道:“嗯,已经没事了,隐茗哥哥说我以前见过爹爹,只是我不记得了,爹爹你不要生气。”
项伦抚摸着柳思的头笑道:“傻孩子,爹爹怎么会生气呢。”
柳思笑道:“爹爹不生气就好了,妈妈呢,妈妈在哪儿?”
项伦道:“你妈妈在山上,你从这里上去就能见到她了。”
老怪笑道:“原来这小子不是你的孩子,那我的武功传给他也不算吃亏。”
项伦道:“怎么你一向洒脱,却在介怀这件事。”
老怪摸了一把胡须道:“不管怎么说我是败在你手中,若是我的武功反倒给你的儿子学去了,我可是吃了大亏了。”
项伦道:“当年若不是我使计,我绝胜不过你的。”
老怪摆手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有那么多说法,好了,你们父女什么的相认,我要走了,等我想到新的名目再来找你。”他说走便走,大踏步而去。
杨隐茗叫道:“老怪。”
老怪头也不回,稍加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这小子太婆婆妈妈,我没有话要和你说,我过我的逍遥日子,你不要啰嗦。”他虽已没有武功却依旧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杨隐茗本就是想问他的近况,见他心境开阔,身体也健康,便不再叫他了,道:“爹爹,您怎么跟老怪在这里,刚才我们还听见老怪说您输给他了?”
项伦笑道:“我上月下山买米时遇见老怪,没想到以前的对头现在倒变成朋友了,他武功不在,好胜之心却丝毫不减,隔几日便会想一些名目来和我比试。我当年将他囚禁便觉的有些可惜,他得以重获自由又不再痴迷武功叨扰别人正是一件好事。好了,你们快上去吧,她见到你们必定十分高兴。”
杨隐茗道:“怎么爹爹不跟我们一起上去么?”
项伦目光看向山顶道:“她不想见到我。”
杨隐茗道:“了缘道长还没有原谅您么?”
项伦道:“那样的背叛怕是此生都难以原谅了,我只求可以守护着她,别无他求了。”指着左边的林间道:“我住在那边,你们快上去吧。”
杨隐茗见到那林间果然隐隐有一间屋子,想起了缘抛弃父母家人跟项伦一起,项伦却放弃他们母女追求他的名利,正如这么深的背叛很难原谅,道:“那么我们先上去。”和柳思、夏恋香一起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