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歆瑶一贯平和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多种情绪,喜怒哀乐爱恶欲,皆而有之,不一而足。绮萝就像个契机,无意中为温歆瑶重新打开七情六欲之门,为她回复正常人带来可能。
柳柳看着主子多变而又丰富的表情,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个绮萝小姐,对主子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可是看着主子久久都不言语,柳柳的心里开始焦虑起来,她忍不住想走上前去,身后却有一股力量拉住了她,她回头一看,却是流云。
流云一脸笑意地对她摇摇头,意思是不用担心。流云对柳柳而言,那也是智者的化身,她既然说不用担心了,柳柳也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身在其中的绮萝对此却无半点感觉,她所有的感觉就一如回到母亲的怀抱,虽然自己的母亲其实只给了自己温暖和关爱并未替自己挡下什么风雨,可是这个怀抱,这个看起来柔弱得像随时会化作轻烟的女子的怀抱却不但温暖,而且令人安心。
绮萝此时正全身心地享受着这份温暖和安心,这二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脆弱的心灵有些难以承受,她前所未有的感到了害怕,焦虑,恐惧,更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绮萝毕竟太年轻了。
她所见识过的争斗只是亲人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家庭锁事而已,还没有遇到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喋血江湖;更没遇到过权势相争,杀人如麻的惨无人性。
她的肩膀还不至于承受有关生死一线间,有关生命轻于鸿毛的事实。
绮萝不知道合家苑的贵客贵到何等的地步,可是隐约间却感到他们视人命如草芥;绮萝也不知道这位姐姐是何人物,可是她的侍女怕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三姨娘再不好,也是自己的亲人;山庄里的人,同样是自己的亲人,她不想她们任何人有事,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维护他们,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不惹祸上身。
偏偏这个时候,她能够依靠的肩膀都不在自己身边。张伯说姐姐是哥哥的客人,哥哥是绮萝眼中最能依靠的人,所以她来了。尽管心里也忐忑不安,可是三姨娘惹怒了姐姐的人,绮萝别无选择,她不能让三姨娘有性命之忧。
只是绮萝并未料到,当她见到姐姐时,心里的不安便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想与其亲近的***。绮萝累了,她不想再思考什么,只想由着自己的感觉而已。
温歆瑶和绮萝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柳柳和流云也都静默地注视着她们,屋子里寂静一片,空气中有种详和的温暖因子在悄悄地涌动。
良久,温歆瑶一声轻叹,才打破这份宁静与和谐,绮萝抬起头来,注视着突然容光焕发的姐姐,虽不明所以,心里却也是高兴的,这美的姐姐,还是不要忧伤的好,虽然也同样的美丽。
“绮萝妹妹,姐姐叫温歆瑶,要是妹妹不嫌弃,以后就叫瑶姐姐吧。”温歆瑶想了很多,想说的也很多,可是开口时,只是报了名字认了妹妹。
而这,对绮萝来说,却是最好不过的了。
“瑶姐姐!”绮萝立即改口叫道,“绮萝好高兴!”
“流云、柳柳,过来见见绮萝妹妹。”温歆瑶笑着喊两人过来。
相互重新见礼,又聊了一会后,已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了,山庄的厨房已经遵照温歆瑶的喜好送早早送来了一应菜肴。
绮萝站起身来与姐姐们告辞,温歆瑶想留她用过午饭再走,绮萝摇摇头道:“不了,瑶姐姐,绮萝也很想陪你用餐,可是你身体弱,一下子不能太累了,瑶姐姐你用完饭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早绮萝过来陪你用早餐,然后和你出去走走可好?庄子里可漂亮呢!”
“好的,绮萝你想得可真周到!那我就不留你了,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的绮萝去好好领略一下庄里的美景!”温歆瑶的确是累了,神色里已经有疲劳的痕迹了,她还没很久都没有和人说过这长时间的话了。
柳柳和流云看绮萝如此说,心里也高兴着呢,能为主子着想的人她们都喜欢,尤其是柳柳,满脸满眼都是赞赏,看绮萝起身告别,道:“主子,你和流云先用饭,我送绮萝妹妹下去。”
流云用水为主子净手后,扶着主子在餐床旁坐下,拿来几粒药丸让主子就水服下,而后用筷子夹了一些主子平素喜欢的菜肴放在主子面前,温歆瑶慢慢地吃了起来。
流云也在一旁住下用饭,吃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子,你真的要认孙绮萝做妹妹吗?”
“是呀!这不是你乐观其成的事吗?”温歆瑶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戏虐地看着她。
“主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流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可以呀。”温歆瑶极其慎重地说,“你照着我后脑勺狠狠来一下,我肯定能变成白痴一个,要不要试一试?”
“主子,你不要这么害我好不好?”流云边说边四处看,“要是被柳柳她们听到了,我就惨了!”
“呵呵!”温歆瑶很是天真地笑着,“我就喜欢看你惨!”
“主子,回头一定让你好好欣赏一下!”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去。
“啊?惨了惨了!”流云极其夸张地叫着,“主子,这次让你害死了,麻烦你下次开玩笑说清楚一点,含玉个变态笨得根本不知道玩笑是什么?”
“呵呵!含玉,”温歆瑶幸灾乐祸地继续落井下石,“你什么时候变得又变态又笨了?”
“是,主子,含玉会证明哪个才是真正的笨蛋的!”那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流云一听,直接翻白眼装死,不过看半天都没人理她,又自己醒了过来,凑到温歆瑶跟前,讨好地说道:“其实,主子,我还是蛮喜欢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的!”
“怎么,我以前的样子不好吗?”
“好,都好,可是现在,呃,现在的这个样子比较有人气。”流云想了想,又道:“以前主子比较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美则美矣,可是总觉得好像随时会飞走一样。现在的主子就真实多了,实实在在是流云的主子了。”
“噢,原来流云以前都没把我当主子呀!怪不得天天在我面前放肆呢!”温歆瑶故意曲解道,流云平时很聪明的,不过偶尔被带到胡同里了就成了最笨的那个了。温歆瑶也知道流云对自己也是非常非常好的,可是自己很久没有开过玩笑了,怎么着也要好好戏弄一下流云,谁让她自动送上门呢?
“主子,你就耍着流云玩吧!只要你每天都这样有人气,有生机,流云再怎么被你戏弄都愿意的。”流云无可奈何地认命了,“谁让流云当年做错了事呢?”
温歆瑶放下筷子,郑重而严肃地看着流云道:“流云,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怪过你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为内疚!”流云并不想去回忆那些个往事,可是生命中有些错误,有些不慎,是会纠结在心里久久不能平息,任凭所有的人都原谅了你,心里还像欠缺了什么似的。“所以看到绮萝出现后,你的情绪开始波动,我的心里真的是好高兴。”
“这么喜欢主子我有七情六欲啊?”温歆瑶今天心情极好,“要是我看上哪个人怎么办?”
“是哪个,含玉去把他给主子抓来!”含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还有那么点急不可耐。
“到一边凉快去,没听到主子在假设吗?”流云总算挣回了一口气,得意地奚落着含玉。
“你!”含玉怒视着流云,看主子也是那个意思,只好作罢。
“你怎么看绮萝的?”温歆瑶问道。
“流云觉得孙绮萝还不错。我看她是真的想要有一个姐姐,有一份温情,有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有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肩膀,对她而言,这些可能是更为有价值的。”
“可是你不要忘了,孙绮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心思的,那样一个大家庭出来的孩子不可能单纯到哪去的。”柳柳已经回来了,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走过来插了一句。
“是的,人与人之间,可能总会存着这样那样的目的,有些目的对双方而言,也许都不是坏事。就像孙绮萝,最初也是有私心的,要不她是不会来这里的,贵宾居来来去去的客人多了,也不见她每个都去拜见。可是今天她却来了,私心自是有的,但是她最终却什么没有说,只是为了一份目前还看不出有多大用处的姐妹情缘而感动并珍惜着。”流云有些感概,话也就多了,“当然,我们也可以拭目以待,倘若她真是一个私心过于沉重的人,以后弃之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倘若她真是真心的看待这份缘份,或许我们同样能收获很多好处。”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出现为主子带来了一个契机,这对我们就是最好的了,我们这么多人努力了一年多都没能成功,仅仅为这一点,我们都应该从心底感激她,不是吗?也许孙绮萝还真是主子的那个缘呢?”流云如是说。
是的,人与人的际遇,真是说不清楚,最初有目的的,可能最后却落于平常;起初平常心的,可能最后却为势所迫。
谁是谁的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