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子在QQ上问我这段时间干嘛去了,我说找记忆去了。过了很久她又发过来一句:记忆回来了人也就活了。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靥如花觉得她应该去做个心理学家,但是我没说出来,因为我怕她克扣我稿费。但结果她还是下了狠话:逍遥的同时可别忘了写稿,你貌似答应我明早之前给我两篇文章的,现在写得怎样了?我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1:17,我有种冲过去抓她头发的冲动,但冲动毕竟是冲动不是现实。大约过了十分钟,她的头像又闪烁起来:还有气没?我快速地打出一行字:再发我赶不出来就怪你。然后按下Enter键。
城给我冲了一杯咖啡,提醒我早点睡。我趁机向他抱怨编辑的无情,他笑着听我抱怨完才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处境:“你如果继续抱怨下去的话小心真的写不完。”喝到嘴里的咖啡还没完全下咽就被他这话逼出来了,抓起纸巾随便擦了擦,不再理会他转身扑到电脑上,十指配合着大脑飞快敲击键盘。
城第二天要早起上班,我担心他睡晚了白天累,就以各种理由催他睡下了。半夜两点终于写好了稿子,起身端着咖啡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缝。好久没在这样的时间看到这样的夜晚了,若不是今晚赶稿我恐怕再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一个人在公寓里时常常这样一个人在寂静的夜晚仰望清冷孤单的月色,时至今日,当我不再一个人时在同一时间仰望同一弯月亮竟觉得原来它也如此可爱,圆圆的没有一丝棱角,千万年来就这样俯视人间,看尽世人的悲欢离合。
裸露的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回身拿了件外套披上,想回房睡又怕弄出的声音吵醒城,于是就倒在沙发上将就着睡下了。
早上五点准时醒来,刚准备好早餐城就起来了。我笑着催他赶紧洗涑,他闻着餐桌上煎蛋的香味打趣道:“闻起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味和色怎样?”“放心吧,你尽管相信你老婆我的手艺。”城满足地笑着走进了卫生间。我进卧室把城的床铺整理好,又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好,然后回到餐桌上与城一起分享我的厨艺。
城上班后我打开电脑在百度论坛发了个贴子,我想帮城找一家好的医院,我始终相信他的眼睛一定会恢复的,就像当初我的一样。
蓝落打电话给我临想请我吃饭,吃完这顿饭就再不找我。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便答应了,时间定在今天中午,因为中午城不回来吃饭所以我只有中午有时间。
约定时间是十一点半,我到达餐厅时临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我过去站起来冲我招了招手。点菜到上菜的空当我开始打量临,他憔悴了好多但相比上次在酒吧的他又精神了许多。沉默横亘,我们谁也不想先开口。临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盯着我看,我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地有点怕,头不自觉得低了下去。临幽幽的声音在这时传来:“你在怕什么?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况且我也不能,”我抬头惊愕地看着他,他的声音充满暴戾跟我所知道的临完全不同,但他像是没看到我的反应痛苦地继续说:“因为我是那么爱你。”
我打断他:“但是临,我爱的是城而不是你,所以别再说这些了。”
“即使他曾经那样对你?”临反问我,眼睛里有初遇时的希冀。
我以为他指的是城当年的离开,于是就为城辩解说:“他只是害怕托累我,而且他把他的光明毫不保留地给了我。”
临听完我的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正准备问他,他却突然抬头犹豫着问我:“他是这样说的?”
真奇怪,他问的问题怎么和蓝落的一样?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
临看出了我的疑问,主动替我解释说:“是蓝落告诉我的。她说当年方城是拿了她的钱才放弃你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江天,钱是他给的。”
我听着临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它们像恶毒的小蛇一般从我的耳朵里进去经过血管直逼我的心房,我从来没想过城可以为钱出卖我们几年的感情,因为我知道城的为人,我确信他不会为了钱出卖任何人,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不,不是事实,蓝落说的不能相信。江天?对江天,我可以去问他,但是,等等,江天是蓝落的人,他们一定一早就串通好了……
“小姐,菜来了。”服务生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思路,我理了理心情,重新抬起头,冷静地面对正探究着我的神色的临:“我相信城,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虽然我自己也不确定,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拿出九分的底气。
“那就是说你不相信我?”临冷笑着反问。
“不,我信你,但我更信城。对不起,我想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吧。”我站起来,不顾临渐渐冷掉的脸转身走出了餐厅,我怕我会被他的谣言迷惑,我怕我再多呆一会儿就会不再信任城,所以我必须在我还有些理智的时候果断离开。可是我没有看到身后临绝望的眼睛。
还有四个小时城下班。我一个人仰面躺在床上逼着自己睡觉,但是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墙壁上的小挂钟滴滴答答不知疲倦地报告着一分一秒,在这个空旷寂静的房间里,着滴答声像是死亡的脚步声。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光脚踩在地板上,仔细地观察这栋房子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家具不多,都是必须的,也不高级,只是普通的木制家具;从窗子里望出去,这里的地段不是很好,小区并不奢华只是一般的房产,从外面看怎么也称不上豪宅。拉开衣柜,城的衣服整齐地摆放着,没有一件名牌。我看着这些,我一点都看不出钱的味道,于是在心里更加坚定了城没有拿过蓝落的钱的想法。
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同时人也觉得饿了,看了下时间城差不多要下班了,于是赶紧换好鞋子,匆匆忙忙地到菜市场买菜去了。
挑菜的时候又收到了蓝落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五百万,你也可以去问他的弟弟方宇。这几个字随着手机屏幕的变化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但是只要我按下任何一个键它们都会再次狂笑着高傲地跳跃到我的眼睛里去。方宇?我不敢问,我怕他会说是,因为他不会骗我,如果城真的拿了钱的话。
忘记了出来的目的,提着空的袋子向家里走去。一路上思想都是飘忽的,空白,是,不是,信,不信,它们在大脑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始终无法安定,头痛得要命。恍惚间看到大学时的城,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微笑着在教室门口等我。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明亮的,清澈的;又看到他系着围裙像家庭主妇般在厨房里忙碌,为我褒我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可是,这些记忆突然间变得好遥远,我伸出双手极力想留住它们,却连它们的影子都碰不到。
到家时城已经回来了,他看不到我苍白的脸色,只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我身体里游走的冰冷。我听到城焦急的声音:“苏子,你怎么了?怎么发烧了?”我想回答他,但我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倒了下去。
清冷的公园,我蜷缩着身体倒在长椅上,一个小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响起:“爸爸,爸爸,你看她怎么了?”接着是大人的声音:“唉,这孩子真可怜,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还发着烧!”一双温厚的手搭在我的额头上,小女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爸爸,她是不是被她爸爸妈妈抛弃了,我看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大人叹了口气:“唉,想来是这样的了。”女孩想了一下,又说:“那我们把她带回家吧?我想有个妹妹。”大人想了好一会终于答应了女孩儿的要求,将我抱了起来。
时间转换。空旷的天台,我避开蓝落,一个人坐在天台高高的护栏上仰望有大朵棉花的天空。身后,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干净男生静静地看着我挺直的背,守候,眼睛里是不名的悸动。天色渐暗,我跳下护栏,拍拍裙子上并不明显的灰尘,男生看到我下来,迅速地将身体藏进阴影里。感觉到旁边有人,我开始认真搜索每一个角落,可是不管我怎样努力就是找不到,我急得大叫。
“苏子,醒醒,做恶梦了吗?不怕不怕。”城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像是抓住了深水里的一棵稻草。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满脸担忧的城,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城赶紧抚住我:“你发烧了。”我仔细想了一会儿下午的事窜进脑海,我看着城,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除了眼睛他真的是一点儿未变,调整好语气,我极力装出无心的样子问他:“两年前你是不是拿了蓝落的钱?”城帮我拿枕头的手僵住了,我认真观察着城的脸色,他现出痛苦的神色,良久,他终于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