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桃花姨明白再说下去也劝不了这倔强的少女,与其做无用功,不如顺着她的意,尽管她对此很担心。
她从怀中慢慢掏出一份黄色小纸包,放入林嫏手中,低声道:“我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别后悔就好……还有,别让皇上发现了。我先出去,若是宫里来人了,我再告诉你。”
林嫏轻轻接下桃花姨塞来的东西,直到她关上门出去,林嫏才慢慢地坐到桌边,目光复杂地看着手中那一小包东西,指腹在纸包上缓慢摩挲,心中思绪翻滚……只要吃下这个,就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服下去,便可安心为许络报仇了……
她闪动的眸光终于渐渐平定,伸手拿过桌上的茶杯和水壶,她打开小纸包,将里头厚重得白色粉末倒入杯中,用水壶冲开粉末,拿起茶杯轻晃两三下,粉末已然完全溶解于水中,清水重新透出原始的清澈。
正在林嫏刚做完着一切之时,敞开的窗外忽然飞射来一张薄薄的纸张,笔直插入屋内衣柜木壁上,入木三分,足可见飞射纸张之人的内力深厚。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林嫏却好似一点也不慌张,注视着那张纸片刻,她缓步走上前,用力抽出纸条,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顺着鼻尖飘来,纸上上书一行清秀的字迹:
璊国太医院主管关河。
字迹与前两日所收书信中的字迹一样。
他果然已然将事情办好了!
林嫏收起纸条,不假思索地如上次一样,将纸条放入焚香炉中烧毁。
“嫏儿,宫里的人好像已经到了街口,你快准备准备出来吧。”桃花姨适时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却没有进来,说完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嫏侧首望向房门,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复杂的暗芒,拿起桌上的茶杯,她目光泠泠地注视着水杯,仿佛过了很久,终是一咬牙,狠狠心一饮而尽,随后飞快放下茶杯,神色蓦然松弛下来。
从此以后,她真的再无牵绊了。
林嫏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浅蓝色的高雅长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甚至苍白太过,隐隐有些可怖。
她从容行到门口,拉开房门,缓缓跨步而出,穿过无人的长廊,来到仙绮楼的大堂,那里几乎汇聚了仙绮楼所有的姑娘,她们的来意与目的大致可分为三种:送行、看戏、窥探宫中的来人。
林嫏才刚迈步走入大堂,宫里派来的公公婢女也恰好行到门口,最先行走在前方的中年的公公正是璊国皇帝司徒熙身边的贴身太监陈敏康,也是宫里主事的,地位非一般人可及,据说有些不太受宠的娘娘都得小心翼翼巴着他,若是把他激恼了,大约在皇上那里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陈敏康地位虽高,却一点也不骄不躁,皇上派他来宣召一个青楼女子入宫,他也未显任何不满,望着这楼里女子的目光,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鄙夷,只是在人群中一眼望见林嫏,目光倏地一亮,静静地看着她走到他面前,带着楼里所有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仙绮楼舞姬林嫏秀外慧中,貌若天人,温柔娴淑,多才多艺,深得君心,册封为正六品嫔,特赐封号纯,赐所延宁宫灵秀阁,即日入宫,钦此。”陈敏康尖细却略显低沉地读完圣旨,低头看着垂首听旨的林嫏,淡淡道,“小主,接旨吧。”
这名为林嫏的女子,他也跟着皇上见过两次,此女除了容貌倾城外,好似身上还藏有不少的秘密,深得皇上欢心。若她真如那封号一样单纯可人吸引圣上也就罢了,若不是这样,恐怕这宫里的每一位都容不下她。
林嫏应下接了旨,并且会心从袖中取出一锭白银,轻轻塞入陈敏康的手里,微笑:“公公请笑纳,林嫏出身微寒,还未入宫,没什么好东西送公公,不过若是以后有机会,公公定要多往灵秀阁走走,好让林嫏再孝敬公公。”
陈敏康看了眼林嫏无可挑剔的笑脸,会意的收下了那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的银子,微微点头:“以后奴才可要靠着小主了。只是小主未来可别忘了奴才我才是。”
他不傻,自是明白这少女现下在皇上心里可谓极有分量,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谁也不能肯定。虽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可一进宫就封嫔的,只怕也就她一人了,更何况她还是从勾栏院中出来的女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公公说的什么话,林嫏就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公公的。”林嫏淡雅一笑,随后转头去看桃花姨她们,神色难掩伤感,“桃花姨,近日多谢你的照顾,嫏儿日后定会回来看你的。”
“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你的身子还需调理,自己注意了啊。”桃花姨说着说着,似要垂泪,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林嫏耳边低语,“你现在贵为纯嫔,一定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除你之外,也就当今皇后在刚入宫时被册封了一个贵姬,其余的娘娘全是从正七品以下起封的,当心莫要成为众矢之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啊!别让你娘再为了你愁白了头。”
一提及姚馥瑕,林嫏鼻子一酸,感觉万分地对不起她的娘亲,愧疚奔涌不止,可一想到许络,她又不得不硬逼着自己忍下眼泪,低低道:“这道理我懂。桃花姨,记得若可以的话就帮我去看看娘亲,陪陪她,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宫看她,她一定在生我的气。”
“你娘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么?你都走到这一步了……她就算不答应,又能怎样?”桃花姨顿了顿,轻轻拍拍她松松挽起的发,“去吧,孩子。”
林嫏微颔首,转身迈步走出了仙绮楼的大门。
屋内姑娘们,大多都在可惜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即将湮没在那深宫之中,感到十分惋惜。尽管她们是青楼女子,一生最大的期盼是有个财大气粗的老爷公子将自己赎走,离开这地方,可是……那宫里却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未必就比这里好多少。还有少数的姑娘就没那么慈悲了,她们看向林嫏的目光是艳羡、嫉妒和怨恨,几乎妒火中烧,其中有一个紫衫女子,目光最为怨怼与不甘。
本来那一日得到皇上青睐的该是她才对,而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嫏!她凭什么就可以进宫做娘娘?桃花姨也是,不就是一个长得跟花篌那贱丫头一样狐媚的女人么?凭什么让她在那日上台,还叫皇上看到了!她不甘心,不甘心!那一切都该是属于她傲梅的!
林嫏?哼……
傲梅的目光狠辣地射出一束阴沉暗光。
当初花篌那丫头能让我欺负,你林嫏也一样躲不过。别以为做了娘娘就高人一等,只是凭着那张狐媚面孔勾引人罢了!皇上定然只是一时着迷而已,等他兴致过了……哼,我看你怎么飞上枝头?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同时也让你狠狠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