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总。”一个人敲门进来。
“嗯。”慕羽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听上去没有温度的声音几乎是从他用鼻腔中哼出来的，唉，真是懒得彻底。
“方一诺的全部资料就在这里，请您过目。”那人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份档案。
慕羽浠这才抬头接过档案，修长的手指胡乱地翻着。
“方一诺，女，22岁。是"方山孤儿院"方山院长的女儿，年少时因家里没固定的房子，一家三口便住孤儿院，方一诺也和孤儿院里的那些孤儿们很玩得来...12岁获L市极限运动少年组第二名...14岁获全省极限运动青少年组第一名...15岁考到C市的重点高中...18岁考到外省本市的一本重点大学S大，建筑设计专业，同年参加全国极限运动大赛，获青年组第一名......”
慕羽浠把档案往桌上一扔，正好摊开到第一页，方一诺天真可爱又没心没肺的笑让慕羽浠莫名地心头一紧。
他还记得10岁的方一诺用还稚嫩的嗓音，也是这样没心没肺的笑着对他说：“小亮，我想去学极限运动，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就连回想起她的嗓音，他的嘴角都会勾起一丝弧度。
“你下去吧。”慕羽浠冰冷的声音难得地温柔了一下。
“是，慕总。”那人退下。
慕羽浠又仔细看了看有关她的资料。
哼，方一诺，你这些年过得还真好啊！
没有了我你压根是和陌生人一样不痒不痛是吧？
在你心里，我倒底被放在哪一位？！
慕羽浠越来越紧地握着拳，指节泛白。
回忆的潮水又一次汹上慕羽浠的心头，痛与快乐相交织着，将他淹没。
十年前的"方山孤儿院"并不像现在这般宽阔，那时的孤儿也就十来个，而十四岁的慕羽浠便是其中一个，只是那时候，他们都不叫他“慕羽浠”，而是叫他“小亮”。
如果慕羽浠没记错，“小亮”这俗到爆的名字便是拜方一诺所赐。
当时的她用着还很稚嫩的嗓音说：“你眼睛很亮，像小星星似的，我们干脆叫你‘小亮’好了！”
慕羽浠的童年生活应该算是坎坷的。
他十一岁那年死了单亲妈妈后，被邻居们送进了“方山孤儿院”。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他爸爸是谁、在哪，只是听说爸爸很爱妈妈，却因为家庭关系没有能在一起，他也知道他只是爸爸的私生子，都没有亲眼见过他，他想，爸爸或许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吧……这些，都是他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听来的，他还经常在班上被班上爱欺负人的同学嘲笑是没有爸爸的小杂种。
他曾经抱着快要离开他的妈妈，用稚嫩的小手拂去她的眼泪，说“别怕。”他很清楚地记得，妈妈离开前，神质不清地低语了一句“不要麻烦...慕枫...”
这是他唯一一次从妈妈口中听到爸爸的名字
妈妈走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从一个偶尔还会欢笑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面瘫少年。他开始是住在好心的邻居家，后来邻居怕他一直这样下去会得忧郁症，便索性把他送到孤儿院，让他和同龄的孩子在一块或许能让他开心一些。
就这样，他就进了"方山孤儿院"。
他不说话，所有人也都不理他，仅管他们的“方山爸爸”一直在教导他们要好好相处，可看到他一脸漠然的表情，他们便不喜欢他，这里的小孩已经学会了抱团儿，不喜欢的休想加入他们，他们还常常联合起来欺负他。
直到那个在慕羽浠眼中高傲的像个公主的她发现了他的存在，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你们不能这样！”一个稚嫩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在那群孩子眼中，她高贵的像个小公主，他们给她让开一条路，让她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
“我叫方一诺。你叫什么名字？”她走近他，开口对他说。
而他盯着她的眼晴，眸色很深很亮，只是面瘫ing...
“难道你没有名字吗？”她的语气微微带着失落，转而，眼前一亮，“你眼睛很亮，像小星星似的，我们干脆叫你‘小亮’好了！”
他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方一诺却自顾自地认为他是默认了，便过去拉起他的手，他住她拉着也不反抗。
她对他说“有我在，我保护你！”
那样子好像在像其它小朋友示威他是我罩的，谁敢和他做对就是和我过不去。
他低头看看矮他一个头多的她，突然觉得她所谓的“保护他”的样子好好笑。
她只有八岁而已，什么都不懂。
他这样想。
"方山孤儿院"的孩子都很亲近方一诺，或许因为她是院长的女儿，她的特权多，她可以做很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她身上的骄傲都是别人不及的。
他们羡慕她，愿意做她的“小跟班”，仅管有些比她大好几岁。
可是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喜欢跟着她屁股后面，可他做不到。
甚至他讨厌她，讨厌她的骄傲、她的自命请高。
“小亮，和我们一起玩吧。”方一诺朝一个人坐在石阶上闭着眼睛晒太阳的他喊道。
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小小的身影像个小精灵，笑得很开心，但他仅仅看了她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冷落了她。
“来嘛！”方一诺见他不理她，便跑去拉他的手，邀请他加入他们。
可她刚刚拉住他的手却措不及防的被他甩开，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方一诺坐在地上，这一下摔的不轻，疼得她不能马上起来，却一点都没有想哭的意思，眼神委屈的问他：“为什么不理我？”
他连看她一眼都不奢侈给她。
“我知道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不理我？”她咬着下唇，眼圈开始泛红。
他突然冷冷地说“因为我讨厌你。”
然后他站起来，离开石阶。
这是他来到孤儿院第一次开口说话，六个字全都是奢侈她的，可是那句话好冷，冷到彻骨。
他说他讨厌她。
她愣愣地坐着，狠狠咬着下唇。
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讨厌她，可是他，为什么？
方一诺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慕羽浠背对着她，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把方一诺弄哭，也应该是唯一一次，但却没有一丝歉意。
他记得他听到身后的她传来的哭声时，居然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听到她的哭声，一群孩子跑去安慰，唯独他。
可在那些孩子开始斥责他，甚至有几个和他同龄的孩子要上来打他的时候，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居然冲到了他面前，连被摔疼痛都不和自己的屁股计较。
“不要打他……”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气息不匀，“不要打小亮，不关他的事，是我太高兴了摔到的……”
他怔了一下看着她。
一个连谎话都不会说的孩子。
可她是为了保护他，哪怕他根本不需要、不领情，哪怕前一秒他还害她摔倒在地……这样的她，突然让他觉得心疼。
他第一次在除了妈妈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了被在乎的感觉。
他想都没想就拉起了她的小手，他明显感觉到了她颤了一下和她回头看他时吃惊的眼神，他也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你真傻……”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宠溺和心疼。
她以为这样的语气就是他的真实语气，后来才知道，这语气只有对她，真的，只有她。
“对不起。”他又说。
前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鱼的她，这一秒，她的小脸上全部洋溢着喜悦。
“那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她问。
“好。”他的声音带着他也还懂不了的温柔。
但当她轻轻动了一下，突然觉得刚刚被摔得地方好疼，低低地“嘶”了一声。
他马上察觉了，眉头微皱着看着她：“很疼？”
“还好。”她才没有那么脆弱。
他把后背朝向她，蹲了下来：“上来。”
“不用了，我没事的。”
少年执著着：“上来。”
她在长大一点后以后，才明白他对她有多执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