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就像赤红的烙铁深深地落在心底,她怎么能忘,又如何能忘?
遍眼所陈到处都是父母的鲜血,方才还是温热的身体,一眨眼就已经渐渐冷去,那熟悉的面孔也逐渐蒙上了一层骇人的阴灰色。
心中所有的感觉在那一刻仿佛全部化成了深冷的仇恨,那强烈的恨意就好像蚕食桑叶般一寸一寸地碾过心中的每一个角落,闪腾起凶狠的报复之意。那仇恨如同火焰一般吞噬着一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而杀人的凶手就这样冷冷地站在她面前,手中长剑直直地横在颈边,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凌厉的剑锋下所透出的冰冷杀气。
心,仿佛被这一丝冰冷之意瞬间冷却,转而是深刻的清醒。她狠狠地盯住了面前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深深的,冷冷的目光,好像想要将那人射穿了一般。
他没有杀她,反而还带走了她。但是,那个人不仅夺去了她曾经所拥有的一切,更是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八岁以后的记忆到处充满了黑暗,充满了恐惧,充满了鲜血。
阴冷不见天日的房间,以及充噬着浓郁的腥血气息的练功场,这就是之后七年中记忆的全部。脚下全是残碎的肢体,身上是沾染了腥红的血衣,到处都是一片残寰绝伦的景象。眼中所及的一切都仿若罩了层红纱,黑的不十分黑,白的不十分白,而她就在这半明半暗,黑白难辨的世界里,渐渐失去了自我。
第二天一大早,布政司理问管权修被刺杀的消息在漕州城中不胫而走,官府的告示很快就张贴在城中的大街小巷。
此时,南城门下正围簇着一大群人,指着墙上的告示,小声议论着。
“管大人昨夜被杀了?”
“是啊,听说是被管府的管家发现死在了书房中,就连管夫人也一道被杀了。”
“查出这凶手是谁了吗?”
“还没有,说是京城的钦玄监已派人前来调查此案,毕竟是朝廷命官啊!不过,听我那在衙门当差的外甥说,管家发现的时候,尸体的脸上都盖着块白帕。”
“白帕?那是干什么用的?”
“这就不清楚了,眼下管府已被官府的人给封了,就等京中的大人前来接手了。”
“唉,说起来这管大人倒是个为我们百姓着想的好官,只可惜……”
“是啊,自从当年那位蔺大人死后,这漕州城里已经很少有像管大人这样的好官了。”说话那人顿了顿,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呐呐道,“说起来,当年的蔺大人和蔺夫人也是在书房中被人杀死的。”
那人心下暗自琢磨着,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有着些许相似。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身侧梦呓似的轻语:“不可能……”
他回过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她直直地盯着墙上的告示,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裙,乌黑的长发用木簪简单地挽起,只留下几绺碎发零散地落在肩上。除此之外,她全身上下再没有其它任何装饰,脸上更是脂粉不沾,素净的面容中透着几分清冷与疏离。
然而,这样一个未施粉黛的女子落在那人眼中,却如同新雪出尘般让他眼前一亮,一时间他竟有些微微发愣。
突然觉察到别人诧异的目光,白衣女子自觉失言,随即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上来往的人流中。
那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眼中泛出几许迷离之色,直到被身旁的同伴猛地推了一下,才蓦地回过神来。他望着白衣女子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地说道:“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