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鬼面獒下
人们都渴望传奇,却不太会在意即使是一只狗,也会有自己的故事
“鬼面獒犬原来也有一个正常的名字叫铁秀面,西周王室养獒,还写有专人写了一本书叫《獒经》,原书多佚,上面有记载,到汉代时诸博士补写,就改名鬼面獒了,说‘此獒展睛,能使崇怪现鬼面’,说周王室里出现了一个擅权的妃子,常临朝干政,但是她有个弱点就是怕犬,于是一个王公大臣就把王室养的獒给整到朝堂上,那个睁开眼睛的铁秀面,把这个妃子吓得花颜失色,于是就被擅长暗讽的史官记下‘鬼面现于朝’,用来褒犬贬人罢了。后来越传越神,就成‘鬼獒睁眼,百鬼自现’。至于它到底能不看到鬼面,那不倒一定。”众人被我这前所未闻的无厘头段子搞得哄堂大笑。
吕则诚转向扎勒德老人道:“传说这鬼面獒生来就是闭眼驹,老人家可曾见它宗旺开过眼?”
扎勒德老人摇了摇头,“我倒还真是没有见到宗旺睁过眼,它是我十几年前在这片草场上发现的,当时我看它不睁眼,以为有缺陷,但是我见它在牛羊的蹄下竟毫毛不伤,活了很长时间,就领回家来,也算是自己跑来的獒,是神赐的福不能不收。”
想不到这还是一只有故事的狗!
吃饱了的宗旺全然不管众人正在讨论它,仍是面上四点白斑,抬脚生风,径自从东墙上的土窟窿蹿到隔壁的牛棚中,引发牛群骚动,一阵踏蹄声,顷倒在众人面前的铁吊锅空空如也,一想到宗旺吃过的锅就是我们刚有过的,这老人家倒也真不拿我们当外人,立刻引发胃内不适。
强子拾起地上的铜勺,晃在灯下,一排清晰的齿痕仿若轧出。把我看得脚肚子一阵抽筋。
老人收拾好就让我们住这间屋子,自己去住东边,老人说:“这间房的两边都是牛棚,再挨着两边的是羊圈,味儿大,你们住不习惯,明天你们要是想去找坟,我给你们当导游,价钱好说!”
谢过老人的好意后,大家各自安顿下,末了老人又给我们送来几只白铁皮水桶,我想老人可真是客气,还怕我们晚上上厕所不方便,就给我们使这个。
那知老人对强子说:“这里晚上多雨,屋里漏雨这个使得着。”
强子就问:“白天看天挺好的,怎么会有雨呢?”
老人笑道:“我打小就在这片草场上,知风知雨可比广播都灵呢!准没错。”
虽说屋内会漏雨,可怎么着住屋里也比躺帐篷里强,老人一走,吕则诚和强子就忙活开了,吕则诚计划在今晚行动。然后就开始安排,我有些诧异,强子看到我的神色不对,就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跟着我们看着就行了,别的不烦你操心。”吕则诚正在核对姜云送过来的清单。
吕则诚拿出我画的坛城图纸,放在桌子上,对我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你对实地走一趟没兴趣的话,我不勉强你。”
见我并没有立刻回应他,吕则诚说:“小哥,干我们这行有句话叫‘疑神不进庙,敬鬼不踩坟,阴阳界上走,入斗不认人’你要是想跟我到地下见识见识,那人鬼杂处情况特殊,凡是都得听我的,生死进退可留不得情面。”
我笑道:“刚哥,到底下你但凡规矩行事,该照应的你也不会亏我不是。”
强子给我拿来强光手电,防刺雨衣,承重绳和高频步话机等一干必要的东西,未了姜云问我底下惯使什么火器,称手的自己挑一下,车上长短步突齐全,我一看,惊得不行!油纸都没开封。
“你们哪搞来的制式装备,神了你!”说着我就掂起一短突,出枪在手中。
“都是打眼贷,化隆造跟制式比不了,就是这米粮不好搞,都说这小米加步枪,小米加步枪,枪是有了,小米是真不好弄,你可省着点用,到时一突突,半梭子没了。”说着姜云给我塞了四个弹匣。
我把东西又塞回他手里。“算了,你还是给我一把顺手的刀得了,到时候我瞄着你的头打爆你的弟弟可不是说笑。”
“还真看不出来你有这本事。话说高手都不用枪的!”姜云嘲笑道,还真就把枪并子弹给放回去了。
“那用啥?难道是用板砖不成?你还别真就给我来一开光破刃的无敌血色大砖头。”
“那可不!”姜云没个正经地侃道
“子就曰过:呼人乎,用砖呼,照头呼,呼不死再呼。这板砖远可投,近可拍,物美价廉,半拖拉机能装备一个营,就地取材,随取随有,青红黑多种选择,实乃出来混之必备杀器,现在出来混,手里要没掂个重武器,你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站大街的打招呼。”
“砖头真得要不了,话说不就进个斗吗,两把菜刀,一生功夫足矣,要是给逮着个血尸棕子什么地,小爷要是不单人砍出60分+,再送出20分+的助攻都算出门没挑日子。”
话说吹嘘着,我的信心就飙到满管,其实像我这样的菜鸟只要手中有个东西就行,不管是火器、利器还是钝器,能有个刀能自卫就行,再说一刀一血的,搏斗起来也特有真实感。要是让我掂着枪进去,一不小心谁就挂了彩,也够我纠结的。
说归说,姜云这小子还是看出了我的底,说着就给我扔过来一把开山的狗腿弯刀,我掂在手中,一看这个倒是正经货,进口的花钢,就绑脚上了,我看吕则诚身上还是当晚在小河滩上的装备,一长一短,武装到位,我小声问姜云:“这刚哥的枪法可不能差吧?”
姜云把脸凑上来说:“你知道我们头儿为何叫刚哥不?当年在湟源城四堂反水要火拼霸盘,程老大的铺子里起火。我们头儿一人两把快枪,满血满魔地上了,杀出了个钻火金刚的名号,必杀技唤名神龙摆尾,至今无人能出其右,从此才立住门户。”
“后入伙的弟兄都叫他一声刚哥,就是敬他当年一身血气忠勇。除了炮神闷头强枪法准的都没得盖了,我们头可是出了名的快枪手。”
出了名的快枪手,快枪手,出名
快枪手……
尼麻,我心思你倒不替你老大藏着揶着,姜云阴阴地对我笑了笑。
推开站山坡上连点毛毛风都没有,那里有下雨的意思呢!天际出现了很低的云层,不时能见到其中闪现的光痕,吕则诚站着观望了一会儿,又转身进了屋。
一声裂响,房顶震下簌簌的灰尘,白炙灯泡晃悠悠地就时灭时明,屋外雨点由远及近地铺了过来,将热气裹着阵阵的土腥子气就向屋内钻,焦急等待的烦腻劲一时荡尽。心中紧张的慌乱酸意让我越发感到不安。
吕则诚突然问道:“强子,刚才我放在这木案上的图纸,你帮我收到哪去了?别忘了带好。”
强子正在检查装备袋,回身道:“你之前不是在看?我还以为在你放在身上呢。”
吕则诚冷面惊顾四周,不祥的预感立刻蹿上心头。坛城图纸被盗!!!我立马警觉地站定,案上果然空空如也。
正见吕则诚面上阵阴阳不定地望着大家,这次屋内的几个人全都不自觉地看了看我,我次奥!什么意思,还真没把我当内人。我则兴灾乐祸地盯了盯吕则诚。
吕则诚思索着,“不可能,你们是不会动的,图纸它自己也不可能在这鬼屋子里平空消失。”
“会不会是刚才大伙在屋外观雨的时候……被风吹到角落里了。”强子强调了“角落”二字,这间干打垒,除屋正中一个火塘和边上一条土案外,就真得是家徙四壁,大家听出强子话里有话。
隔壁一阵轻微的响动。众人皆是一惊,不由地摸出了身上的家伙。
隔壁有人?西墙上黑洞洞的土窟窿窗一时被众枪所指。吕则诚故意扬声对道:“快在地上找找。”强子端举电筒,向着西墙就贴了上去,只待近身突然照亮。余人屏住呼吸紧跟其后。姜云出屋从牛棚前门包抄。
出屋观雨的间隙图纸在桌上不翼而飞,这张图纸是丢是毁都没有太大关系,因为我人还在嘛,可是就在这将要行动的时候,却是有些事发突然,吕则诚的独家资料,他自然不希望外泄,特别要是让对手得到的话,这绝对是犯了他的大忌。
这一排干打垒五间相连,隔墙上有一尺见方的土窟窿相通,东屋内睡得是鬼面獒宗旺,除了扎勒德老人,估计没人敢近这屋,若是扎勒德拿去图纸,那么吕则诚自然有还控制住资料的机会。
而此图若从西屋流走,那这里面的想象空间就大了,现在的局势控制点还在西屋牛棚内,在众人出屋的间隙来人不可能有盗图后迅速脱身的时间。
强子一个示意,牛棚大亮,此时已经潜伏到前门的姜云倒门而入,牛棚内一阵牛头晃动,牛全都挤到了一块,姜云被堵在了门口中间隔着牛身。
姜云厉声喊道:“在窗后的角落里!”强子闻言急忙向后退身,一时不敢冒然登窗而入。
吕则诚在强子背后一侧身,对东屋叫道:“宗旺,呀啦喂!宗旺,呀啦喂!呀啦喂!”
一团黑影从东窗探出,余势不减扑到西窗,立身跳到强子肩上,作势欲上,却似有不妥停身蹿了下来。宗旺如此表现的确让人有些失望民。吕则诚又厉声指着西窗喝道:“宗旺,呀啦喂!呀啦喂!”宗旺欲上又止,躁性难耐,雷吼一声透窗而过,蹿进西屋去!
强子紧跟其后,突入牛棚的鬼獒让牛棚惊动不已,驱动着牛从前门涌出,姜云侧蹲下身用手电在牛肚下观察,躲身墙角的小牛颤危危地抖个不停,旁一团热气如蒸。
姜云擦了擦额头上的豆大汗珠,喜道:“老牛下了个崽,搁墙角里拜四方呢!”原来是一场虚惊,众人稍作放松,前后挤进牛棚,确是一头母牛在生产,没有其它异常,众人一下子将疑心转向扎勒德。
我对此倒是没有多大的兴趣,正打定主意甩手回身,忽感手背一湿,一点水珠下好打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随口调侃:“这土房这么快就开始漏雨了,屋外雨点小,这屋内雨点大,看来今夜是得到斗中避雨了。”跟没见过雨点似得,牛棚中的人都怪谲地回身对着我,我心思,这难道是我笑点太低?
自讨无趣,遂低头拂去泥水,倒是让泥水给沾了一大片。一双迸发出炯炯电光的火眼,逼视于前,那是种被死光笼罩的感觉。
鬼面獒在我面前睁开的双眼!
“鬼獒睁眼,百鬼自现。”
没有那种与它对峙的勇气,两脚一软瘫倒在地,两行瞳光从我的头顶上划过一对弧线。
一滩腥浓的血水从我的头顶拍落,连续的土块轰隆而下,屋外噼里啪啦的雨点带着寒气就灌进屋来,我胃部狂涌,恶呕不止。
顶上一梭子火落空,一团血红的影子洒落斑斑血迹,迅速消失在房顶的窟窿处,鬼面獒宗旺的雷吼与撕扯声不绝于耳,混乱和恐慌造成了人们短暂的反应停滞,屋内强子和姜云追出门外。
扎勒德老人提着前膛猎枪出现在牛棚外面,我指着棚顶的窟窿道:“他们追了出去。”房后传来断续的枪声。
上了房顶,只有强子和吕则诚出现在灰白的电光之中,浑身淋湿透,强子对我摇了摇头说,雨中视线不好,宗旺缠上去了,根本没法开枪。
我低声问:“是血尸?”
强子面色困惑地摇了摇头,吕则诚剑眉紧锁扫了众人一眼,阴里阳气地哼道:“会偷东西的血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