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日月城内的山水魔音下
黑暗中你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一闭上眼却满目都是让你兴奋或恐惧的原因
原以为可以逃离,奋身追起,却又发现自己跌落更深的陷阱。
一个止步不及,与持枪四顾的强子撞到了一起,原来我们又回到了石窖之中,只是这次却不见了老魏的踪迹。
我惊疑地瞄了强子一眼,强子拿过我的昏弱电筒,照在角落里,一道摊开的血迹浑消失在地砖的接缝处,我愕然退了一步,老魏自己把自己埋了?
不可能,这间石窖里还藏有其它的人!
强子扶住欲倒的我,以我现有的心跳频率,我感觉它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从地砖下传来一阵响动,混着我二人的压抑呼吸声,石窖内每个分子都似乎在聚焦着死亡爆发的动量。
有人在用指甲拨挠砖缝发出的摩擦声,像是一种怨兽伏在洞中嚼骨磨牙。人们在恐惧惊慌中的想像力总是超乎地逼真丰富。我已经能感受到是满身污血的冷硬僵尸爬在我的颈上张开被撕开裂的下颌骨,埋头啃食我的脊椎,那种抽髓的冰冷让人兴奋而颤栗。
强子扣紧扳机端枪向着角落里的地砖,我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语调颤声问道:“老魏这么快就尸变了吗?”
强子显然对我的发问感到不解,他示意我噤声,我希望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凌乱,可惜没有。
他打手式让我去移开地砖,我只得麻着头皮侧步上前,偏蹲着身体,将刀插在血迹的边缘的地砖接缝中,小心地撬起已经松动的地砖。
开什么玩笑!这地方怎么会有蛤蟆?地下果然露出一个深洞,底下竟传来蛙噪,这种地方要是能生出蛤蟆,那古怪可就大了!
我示意强子准备,臂上一抖将地砖掀翻一旁,横刀护在身前,拓麻地,土还是鲜艳的,那东西就在跟前!
强子举灯端枪向前察看,却又将枪收起来别在了身后。“这是现打的洞,铲印上还沾着碎土呢。”
原是场虚惊,一阵快铲切土的利索声又从洞中传来,洞内荡声这回又跟剁饺馅似得。
“铲子打得跟啄木鸟似得只能是姜云。”强子面上一松道。
我借过光,向前一探,这铲痕细密如鳞,洞口古圆近方状似鸭蛋,深不见底,北派的盗洞我见得多了。这小子活脱脱就一只穿山甲!
我用脚蹬下一块土渣,叫骂声传来,紧跟着就从洞底伸出一个顶上带土的尖削脑袋,一见是我,姜云咧嘴一笑:“刚哥在下面等你俩很久了。”说罢抡手又是两铲,洞口顿时拓大了一倍。
我滑身下了洞,强子紧随我后,将洞口地砖掩好。
这洞打得正好能容一人侧过,内壁一面平滑,一面粗糙,还有弯曲的弧度,在重力的作用下,只要用肘托着上壁,就可以不紧不慢地向下滑去,我随口问道:“这打洞的手艺天生的吧?”
姜云一个顿身,我冷不丁地撞到他的铲子上,强子也在后面踩到我的肩上。
“积点口德吧,你天生会打洞!你们家天生都会打洞!信不信我把你埋这儿。”
原出无心口误,我马上改口:“误会,绝对是误会,我原是想夸你是天纵奇才、一学就会、无师自通的。”
姜云这才饶过,叹一口气道“师傅教的,好功夫没学会,倒是这孬把式玩的贼精,可惜出了师门,那些真东西就失传了。”听他的话头倒似肚子里还装了一出盗墓江湖的兴衰怨曲,不过看他还倒是挺重师恩的一人。
滑到洞底,这姜云打的洞还真跟坐滑梯似的,有点意犹未尽,见姜云钻出洞外,我正欲出身,姜云诡异一笑把将我堵住。“闭上眼,有惊喜!”
开眼一看,不由亡魂大冒,脚下空空如也!这崖壁下不知埋葬着多少的虚无,跌下去都不知怎么个死法。我忙贴身壁上,身如软皮虾,望着在我身旁不靠谱的姜云我是如临大敌。
那小子笑嘻嘻地炫道:“你恐高!!!”
这小子要是敢碰我一下……
强子用灯一照,一排由方木铺设的栈道出现在脚下。姜云一指高堑角落里的一点零光,“刚哥就在那里。”
说罢就跃身落向一米多远的方木。当我前仰后翻地也站到上面的时候,借着强子的电光,才发现这突出的方木只是铺架悬梯的残留下的横梁,木板大部分皆已腐落。
我小心地移动脚步,脚下一空,战术伞兵靴的底跟就全部没入了腐木之中。额头上的汗滑落鼻尖,叭啦叭啦地就滴在了腐木上,渗入了进去。
好歹是说服早已一路飞下的姜云和在后面接踵顶上的强子照顾一下我的感受。放慢了速度,拉起一段保险绳。我那灌铅似的双腿才肯听我的话挪动起来。
脚落地的那一刻我又感觉到了重力是如此亲切。而这一前一后的两位飞侠则全无异色,他们似乎完全不知道地球上有一种东西的存在,它叫地球引力!
原来吕则诚与阮八合到一处,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计划,想来裹在救生毯中的应是老魏,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这种神经性毒素对大脑的损伤是可怕的。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汗可以擦拭了。
吕则诚停下商讨叹道:“我们找到老魏时他已经是这样了,他在用血在地下留下字说你们还在月城中,我就又让姜云去接你和强子。”
我特别好奇,“你们是怎样找到日城的入口的。”
吕则诚神秘一笑,却并不作答,让阮八从装备袋里拿出一个奇特的装置,前端像一个雷达罩,后端是枪形握柄。
“这又是什么?”我一愣,心想吕则诚不会是特工吧,这种夸张的超概念武器都用上了?
“你仔细听!”吕则诚将那东西放到我的耳边,阮八在一旁拍了一下手。
奇怪的是我只见拍手却未闻其声,过了许久,大脑嗡地一爆呜,一处隐藏在深处的回应之音,如沉闷而压抑的鼓点落在满是水的鼓面上,在黑暗中激起层层波澜,那种穿透力能碾碎骨骸,又像是一种呜咽,藏在角落里的阴灵让人顿时魂飞颅外。
“我次奥,超级声波武器!”抱着脑袋跳出圈外,我显然不该轻信一试。姜云在一旁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背过去险些笑疯。
“鸟鸣器而已,是老外改装的可远距离收集并放大微鸣声波收集器,专门研究鸟鸣用的。”吕则诚解释道。
“这不成了你的顺风耳啦!”也许是入地耳更贴切。但是我想到吕则诚在理论上确实可以用这么号玩意儿来窃听远处的谈话。尼麻,什么鸟鸣器,不就是一大号的手持窃听器吗?
“这跟你进入地宫用什么关系!”他别告诉我是用这东西听王母的召唤,那他吕则诚也得要听得懂鬼话才成。
吕则诚一脸的兴奋:“你可知道刚才的声响是圣灵鼓发出的!”
圣灵鼓!又是这三个字眼。
你们三人进入的石窖就是当年前人大规模倒斗留下的。但是他们并没有能顺利进入,你们也被那抽动积木组合的空间欺骗了。
其实出口正在石窖下面,圣灵鼓被天雷激动我用事先准备好的鸟鸣器收听到,直接向土地问路就免去不少麻烦。吕则诚把他们的大致情形一说。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前人将墓室外的积木抽去那么多,不是白费力气吗?没有必要呀!
吕则诚指着日城崖壁上的古栈道,“兵法有云:‘因粮于敌’这就是古人的高妙之处,他们为了建坛城修栈道用的就是这月城里的取之不尽的积木,正是受到栈道尽头是一面墙的启发我们才又挖回去,找到了尚存一息的老魏。”
不得不说吕则诚的天赋在于险中求胜,每差那一步都能被他跳出生天,但是却踏在别人的尸骨上。人生就像行走在天平上的过程,我们不停地在两端之间行走以寻求平衡,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站在了最高处,不要回首,因为在天平的另一端一定堆放着更大分量的尸骨,它们曾经都是你的朋友和敌人。
我冷笑一声,“这么说你就是为了圣灵鼓而来的咯。”
圣灵鼓是一种久远的法器,它的由来同人类利用陶土一样久远,但是它的渊源却很难说清,鼓并不是佛教的法器,但是它却无一例外地出现各种原始宗教的仪式场合中,也是巫术仪式上必不可少的圣器。
特别是在通行全球的萨满文化和东南亚一带的降头文化中,鼓就是声就是神的脚步。
各地均有金鼓、铜鼓、木鼓、革鼓陶鼓甚至是石鼓,而成藏地倍受尊崇的是由人颅制成的圣灵鼓,它是巫圣大黑天的象征,能敲出代表山水魔尊的雅鲁藏布江妙音。
人们相信那种直接敲打在颅骨上的颤响,能激发出十万狮子的威猛力量,所以战神大黑天能够戒行杀戮,它是一位充满戾气的愤神,同时也是一位守护亡灵的护墓神。用这种恐吓带来的震慑远比感化所带来的虔诚要深刻得多。
吕则诚面无表情,并不否认自己是为圣灵鼓而来。他接过姜云从背包里抽出的凝胶棒,双手用力地对扭一下,冷艳的荧光大盛,他跨步向前狠狠地掷向日城的黑暗之中,背着身似有深意地说:“也不全是!”
炫目的荧光团在黑暗中翻滚、爬升,又静静地滑落远处。一座堪与红山上的白色宫殿相媲美的巨大洞窟在黑幕被撕裂的一角中浮现出来,随即隐去。
只这一瞥就足以令人悸动不已,黑暗中你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一闭上眼却满目都是让你兴奋或恐惧的原因。
这是一座至少由一千具等身偶像排列而成的洞窟,偶像依序布满了洞窟的内壁,看起来破碎的面部还能够看出残存了青铜面具,有的甚至缀满了金片,它被封存时一定是盛妆鲜艳的样子。
不待我进行完黑暗中的浮想,“嚓”的一声,第二支冷焰又被抛了出去。这次是向上抛出,凌空飞出映亮穹顶,一个巨大的圆形轮廓像是悬在空中的幽浮飞碟冰冷地在上面打量着我们这群来自外层空间的不速之客。
“这里就是整个坛城和王母地宫的核心!图纸上的金刚脐轮所代表的部分。”吕则诚仰面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
眼看着冷焰就要落到这个巨大的轮盘上,但是凝胶棒却击若无物,径直从这个碟状物中穿透而过,这是个视觉上的错误吗?
不待发问,凝胶棒断作数段堕落下,又突然消失。
太邪门了!吕则诚第一个反应,后退一步,矮身摸出枪,一撸套管“咔嚓”一声脆响子弹上膛,他示意强子举灯探照,可是这种德制狼眼强光战术手电筒就差在聚光太强,光路不散,可偏偏就无法对大目标进行探照,前方出来的东西倒像是一堵从地底横出来的烂土墙。
由于事发突然十分邪门,吕则诚示意后撤,六人撤至悬梯残柱下。姜云很牛气地从怀中拽出一个黑色短筒和一油皮账本,账本在手里抖得哗哗响。
看着我就想吕则诚还带着个管账的来倒斗?就姜云管账,不作黑心账才怪呢!这小子面上奸笑:“我这玩意儿,是哪里不顺眼就点哪里!”
没等我在意,他就抱着那本子撕开了,却是一叠纸甲。他叼着短筒朝内呼了一口气,这黑油皮纸甲哗哗地就着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纸甲脱手径直钻向刚才吞没胶凝棒的那道“土墙”。
我道这小子使得是奇门遁甲类的异术,姜云笑得物虚伪:“也没那么玄乎,只是寻常的火折子,老辈元良常用的手段,可这小把戏不能比电筒差,这近可防身,辨气识毒,远可飞纸探路,套路很多,最绝的就是这玩意儿还可以供杀尸之用,用我师傅的话说特殊场合可要比九子快枪灵光好使。”
说到得意处的姜云哈喇子直接就甩上我脸上了,他的低调只是为了配合更牛掰的炫耀。可是他的脸突然骇住,只见飞过去的纸甲兀自闷声熄灭了。
姜云挠头道:“我这黑皮纸甲是用火油浸过后又涂过火漆的,易燃而且持久,就是巴掌大也能烧个半刻。落到水中也能完全烧掉,更是扑打不灭越扑越旺,保不准是让什么精怪给吞了吧?”
吕则诚托枪抵肩,姜云是三张纸甲火鸽子似地向着那团黑物抖去,就在纸甲将落未落之际,吕则诚“砰砰砰”三连射,纸甲被子弹的震爆波削得粉碎,炸成一团火云,这一气呵成的枪法,恐怕只有在多向飞碟的赛场上才能看到。
就见火光爆涨之间,一只触手被火焰一蜇,痛得缩到黑暗之中,众人心中一惊,这里古怪不小!
焉知背后呼风阵阵,如坠连珠似地就落下火弹来,刚才消失在中央的火团怎么会瞬间就神鬼不觉地出现在了背后。
我肩上一沉,跄踉倒步,跌坐在地,髀骨欲裂,不及骂这姜云下手贼狠没个斤两,一团焦火就扫面而过,顿时感觉面上睫毛汗毛性感不少,尼玛烟花烫有木有。
怎么还有烤肉味,是给老子褪毛怎地?事实证明是一场虚惊,是外城的岩鼠油耗子蹿了进来,栈道上方的洞口处泄如流星的岩鼠慌不择路,落到栈道的残柱上弹跳如珠,还有一小部分沿着崖壁上的岩槽上窜了下来,半边天都被这群带火的毛贼映得通红。
空气中的挥发性油气让人感到不安,这与曼荼陀北城内的尸香油膏有所不同,这么强的挥发性就有爆炸的可能!
强子猛地扑身贴到崖壁根部的岩槽上,磕下一块石碴放到嘴中一尝,吐了出来,嘬道:“这是油石,整个墙都能烧起来。”石壁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油珠来。
“这岩槽是做什么的?开什么宙斯盾级玩笑,这里是古人的炼油场不成!”姜云指着岩槽内汇集的火油。这小子脑子一抽叼起他的火折短管朝岩槽内喷了一口火,众人就这么看着一条火龙腾地冲起,带着啸声扑向日城深处的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