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真的不要说一下流翠宫大火之前出入你卧房的那个人吗?”窦显说道。
赵墨惊了一下,蒋少辉走之后他只想着如何瞒过钱易行,完全忘记了蒋少辉的安危。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赵墨把声音一沉,说道。
“陛下误会了,既然是陛下的朋友,我们自然是不会有把他怎么样的,只是他已经连续几晚出现在了流翠宫附近,只怕多有不便。”
赵墨记得蒋少辉说过会每晚来看一下他,看来他是说到做到,这不禁让赵墨有些感动。只是蒋少辉轻功不差,竟然还被御史台的眼线发现,赵墨开始担心起蒋少辉来。
“既然是陛下的朋友,陛下何不留他在流翠宫,一来可照应陛下的安危,二来也方便做一些陛下不能做的事。”
“……如何才能留住他?”赵墨疑惑道。
“留住他不难,只不过又有一个小内监要受苦了。”窦显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是说将他和其中一个小内监调换一下?”
“是。到时我会让太后身边的探子安排你朋友去流翠宫当差。”
“为什么不直接让御史台安排他来流翠宫。”
“我暂时不想让御史台卷入三方势力中,而且,陛下也可以顺便探听长寿宫的虚实。”
赵墨应允了窦显的提议,显然,窦显的安排极其地妥当。
走出御史台,赵墨觉得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听风堂内那种幽暗的气氛。
回到流翠宫后,他一直在想蒋少辉是否会同意留在宫中,毕竟留下来就意味着失去了部分自由。可在这个寂寥的皇宫内,他十分渴望有一个能帮助他、安慰他、鼓励他的人。
他释然了一些,现在知道了他的仇人并不是孟钧,而是钱易行。听蒋少辉说,孟钧在百姓中的口碑甚好,而且又有领兵打仗的才能,若真要杀他,赵墨还是会有些犹豫。但钱易行就不同了,他拿赵墨当傀儡,要挟百官与赵墨作对,新仇旧恨加起来足以让赵墨把他千刀万剐。
正当他还沉浸在忿恨之中时,周驰送上了一封书信,是钱易行的。他原本想扔到地上以泄恨,但又想到钱易行羽翼众多,现在得罪他恐怕不合适。
书信的内容赵墨可以猜测的出来,肯定是责备他私自跑去御史台。赵墨冷笑了一声,回信说只是身体坐久乏力,在宫中到处闲逛。他谅钱易行不敢去得罪御史台,尽管御史台已经在朝中备受冷落。
夜晚降临,赵墨在榻上打坐了一会后,想到应该尽快将窦显所说的事告诉蒋少辉,便提起一口气,跃上房梁,将山墙部分瓦片偷偷顶起,爬到屋顶上。
他刚刚站定,只觉得一阵轻风飘然而至,蒋少辉马上就出现在他眼前。
“师弟,你这么晚爬到屋顶来做什么?看星星吗?”蒋少辉疑问道。
赵墨把窦显的计划跟蒋少辉说了一遍,他原本以为蒋少辉很迟疑,心里有些忐忑。没想到蒋少辉马上应承了下来。
“扮内监,这也太刺激了。我扮过商人、扮过大官,可从来没扮过内监。恩,不错。”蒋少辉嘿嘿地笑道。
突然,他紧张地问道:“那……不会让我真的把那儿切掉吧?”
赵墨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想切我也不拦你。”
“……滚!”
“你真的愿意呆在宫中?”赵墨还是有些担心。
“师傅之所以让我出来就是让我时刻注意你的安危,所以,正好……”蒋少辉说道:“既然你知道杀你父母的是钱易行,那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等你来了之后我再让你帮我一个忙。你明天就去御史台见一下窦显窦大夫吧,他是御史台的老大,也是提这个建议的人。”
“他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了?”蒋少辉不免惊讶了一下。
“恩,窦显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那我之后该怎么办?”
“直接去御史台就可以了,只说是我要你过去的。”
赵墨说完后又交待了几句便与蒋少辉分手了,尽管他很有乐意呆在房顶上看满天繁星,就像他以前在云煌村,晚上经常偷偷上山和小伙伴们一起数星星一样,但是屋檐下面一排侍卫让他兴致全无。
接下来的几天,赵墨都在焦急地等待中渡过,只是御史台丝毫没有动静,他身边的内监们依然是同样的面孔。
他怀疑御史台是不是有什么差错,准备去御史台走一趟,可一想自己在表面上还是不能与御史台走得太近。即便钱易行不能把御史台怎么样,但他还是孤身一人,要是被钱易行知道了,难以防住钱易行暗中放冷箭。
左右为难之际,周驰进来说道:“太后想请陛下去长寿宫。”
“太后?”赵墨有些不乐意去,他是想等蒋少辉来了之后,正好充当自己的耳目,如果知道对方底细,他的应对会更加自如:“只是太后多日只召唤一次,若不去恐惹人非议,还是去的好。”
赵墨想到后,无奈地交待周驰准备一下,去长寿宫。
长寿宫离流翠宫不近,七扭八拐地走了半天才到。听周驰说,太后是因为喜爱安静,所以才搬到远离权力中心的长寿宫。
他冷笑道:“若真的有心静养,何必派内监来监视我。”
赵墨不是很喜欢坐轿子,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勤快,只是坐在轿子上一颠一颠他总想睡觉,妨碍他记住整个皇宫的路线。
长寿宫修建地算不上简朴,有些地方甚至还透着奢侈。似乎是一个总想掩饰自己财富的富人,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炫耀一番。
太后慵懒地躺在长椅上,由于已入初冬,天气转冷,她的身上身下铺满了灰色的皮毛制品。她的头反向对着赵墨,赵墨一时看不到她的容貌。
“儿臣见过母后。”赵墨深深地拜了下去。
“我多日未见陛下,没想到陛下身体已无大碍,想来是先帝赐福,免你一灾,你定要好好去神庙祭祀一下先帝祖宗。”太后并不直视赵墨,只稍稍撇了他一眼。
“父皇有灵,儿臣定会去神庙祭祀。”
“祭祀之前得多多打扮,不然恐先帝识不得你了。”
赵墨心中一凛,太后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起来吧,万金之躯跪在地上怕要着凉了。”
太后语虽平淡,赵墨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怨恨。
“不知母后召唤儿臣过来有何事?”
“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看看你身体。还有一件事,听说你对我安排的内监多有不满。”太后悠然地说道。
赵墨愣了一下,他自从进入流翠宫,处处谨慎小心,虽然确实腹诽过内监们对他的监视,可从来没有说出口,甚至对侍卫内监们从不喝来斥去。按道理这太后是不会知道他的心思的。
“母后怎如此说?”赵墨试探着问道。
“皇帝整日忙于政事,果然忘性大。难道不记得前日流翠宫中有一个我派去的小内监莫名消失?昨日找到时那个小内监耳聋嘴哑,莫非是他见不得自己能说会道,然后自我作践吗?虽说皇帝要处罚一个内监的确是合法合理,只是轻重还是得分。”
赵墨心中暗骂一声,不知哪个狗贼子伤了内监把罪责压在他身上。突然,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初在御史台时,窦显说过要用一个小内监来换取蒋少辉,难不成这次的事与御史台有关?
“是,母后宽心,儿臣以后不敢了。”赵墨低着头回答道。
“好了,等下我会另外找一个内监给皇帝派过去。”太后推开身上的毛毯,如弱柳扶风般坐了起来。
赵墨压着头撇了一眼,这才看清楚太后的容貌。大概三十岁的模样,稍微有些丰腴的脸庞恰到好处地被五官修饰着;眉端向上翘起的凤抬眉下,一双丹凤眼散发着凌厉的眼神,就连眉中流行的十字印也没了往常妩媚的象征。
“好一张厉害的面向。”赵墨暗想。
“母后要再派一个内监,儿臣自是喜不自胜,只是钱太尉怕会不高兴。”
“混账,那个老家伙活得不耐烦了。陛下乃万民之首,何出这等有损威风的话。他要是有怠慢之言,陛下尽管处置他便是。”太后听到钱易行的名字显得十分的生气,连眉间的十字印也拧做了一团。
“是。”
赵墨没想到太后和钱易行之间有如此大的嫌隙,这也正好是他需要的,省得他向钱易行动手时会有援兵。
“我有些不舒服了,陛下快去处理政务吧。派去服侍陛下的内监稍后就会去流翠宫。”太后拧了拧眉头,说道。
赵墨道了个别,退出了长寿宫。
走了一路,赵墨也想了一路,太后、钱易行、孟钧以及窦显,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这四股力量似乎都在相互利用,然后又相互排斥。
在窦府时,窦显和钱易行一起出现在赵墨眼前过,显然,这次筹划让赵墨取代李天景是他们两个的意思,但后来窦显竟然主动与钱易行划清关系;而孟钧能迅速地得到那次大火中有几个侍卫丧生也和御史台脱不了干系,因为大火前,流翠宫的势力被钱易行死死抠住;至于太后,她既然已经知道现在的皇帝不再是李天景了,自然与钱易行或是窦显通过气,只是刚才她的态度又让赵墨觉得她和钱易行之前有很大的裂缝。
赵墨敲了敲头,只觉得其中的关系如乱麻般难以理清楚,既然理不清,还不如直接砍掉一方势力利索得多。钱易行当然是首当其冲。
已是日落时分,周驰领着一个小内监来见赵墨,赵墨一看不禁乐了一会,只见蒋少辉正穿着深蓝色的内监服憋屈地站在他前面,颇不自在地跪在他面前。
赵墨让蒋少辉以后都服侍自己的衣食住行,周驰听后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等周驰退下去,蒋少辉埋怨赵墨道:“真后悔当什么内监,这衣服就够难看了,还要动不动就下跪,老子的膝盖都跪出血来了。”
“你膝盖又不是纸做的,哪那么容易破。”赵墨讥笑道:“以后你得小心咯,刚才我给你的权力还挺大的,那个首领内监听后好像有些不大乐意,估计会向钱易行报告。”
“啥权力啊,不就是替你穿衣脱衣,然后替你在厨房把关,准备车马吗?还不累死我。”蒋少辉没好气地说道:“既然知道会给我麻烦,你还故意这么做,你想占我便宜是吧。”
“你是太后派来的,当然要给太后几分面子,顺便还能挑起一下天后和钱易行之前的矛盾。而且我也不放心其他人来管理我的衣食住行,就你了,别推脱了。”
蒋少辉叹了口气,道了一声命苦,摆起一张苦瓜脸问道:“那我睡哪?”
“睡地上。”
“……命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