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姜渊却是在睡觉。
这是姜渊的习惯,是一个好习惯。每当准备全身心的投入一件事的时候,必须要精神饱满,如果因为缜密的计划被虚弱的身体所连累,姜渊一定会懊悔。
姜渊不喜欢做懊悔的事情。
至于如何下山,姜渊自然想到了他的办法。
姜渊自知修为浅薄,根本无法突破这外山之障,即便运气眷顾突破了外山,但是下面的障碍即便再给姜渊五十载,也破不了。
如若此时过了外山,却又下不得,夹在这进退维谷的两难境界,很是纠结。
所以姜渊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是一个冒险,而不是冒失。
既然自己无法突破障碍而去,那就让人带自己突破这不可能的障碍,至于让谁带自己下去,这便是一个关键中的关键了。
“这关键的人物自然不是内山的弟子,也不可能是那秘不可闻界者。”
百里追一面将丰盛的食物扒入口中,一面又从风九穗手中接过刚新的一碗,又一面口中含糊不清的吐着言语。
百里追在吃饭,大吃特吃,而风九穗却没有吃,风九穗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为百里追盛饭夹菜。
无关情爱,这只是一种习惯。
就好像风九穗很喜欢看百里追吃饭的模样,很喜欢看姜渊睡觉的模样。
风九穗觉得,只有百里追在狼吞虎咽吃饭的时候,才像一个普通的少年,而不是整日心事重重一般不断在思考,像一个老学究。
而姜渊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像一个普通的少年一般,安静又可爱,而不是整日精力无限、肆意妄为,像个小疯子一般。
也只有风九穗在看着吃着饭的百里追,或者看着睡着觉的姜渊的时候,才会去思索自己,想象自己,寻找自己。
自己……似乎也只是自己,出了那一如往常的笑,便再没有了任何特色。
“九穗?”
见风九穗似乎在恍惚,百里追很无奈的唤了几声,将风九穗拉回眼前的饭桌。
风九穗就是如此,每次在看自己吃饭或者在看姜渊睡觉的时候,便会恍惚着、放空着,不知道在那里想些什么。
“只能是‘眼睛’了吧……”
风九穗回过神来,也很无奈的将那又被吃空的碗填满,继续将新的一碗递给百里追。
每当在要全身心去投入一件事的时候,姜渊总要狠狠睡上一觉,很充足的一觉。而百里追确是要好好大吃一顿,大快朵颐地填饱肚子。
“没错,只能是‘眼睛’了。”百里追轻轻打了一个嗝,伸手接过风九穗递过来的第十碗饭,却没有急着吃,看那样子,似乎已经吃了八分饱了。
“只是姜渊又怎么能知道这山里山外,究竟那个人,或者哪些人是那‘眼睛’呢?”风九穗放下了手中给百里追盛饭的餐具,往往在百里追吃到八分饱的时候,最后那一碗饭便是百里追准备好好品尝回味的时候。
“姜渊自不会知道,只有师祖知道,但是师祖不会说的。”百里追眨了眨眼睛,接着又说道:“但是姜渊找不到那些‘眼睛’,并不能保证那些‘眼睛’不会主动找到姜渊。”
“那些‘眼睛’为何要找姜渊?”风九穗心中似乎也有些答案,却依旧习惯性的去听百里追慢慢道出真相。
“‘眼睛’的存在自有目的,其中一个目的无非便是打探他宗禁地信息,虽然不知道飞升六道的五宗禁地里究竟有些什么,但是五百多年了,便一直都这样了,那些‘眼睛’手中必然已经有了不少关于他宗有禁地的信息,既然这样,我猜测此时放出一点关于禁地的痕迹,即便那些‘眼睛’不能肯定是否这些痕迹自己有无掌握,也已然会不遗余力的去捕捉。”
“你也知道姜渊手中有关于本宗书冢禁地的些许资源,无论这些资源是否是那些‘眼睛’所需要的,只要姜渊将自己手中有资源的信息透露出去,我想那些‘眼睛’们一定会很感兴趣,并且主动与姜渊搭上线。”
见风九穗心中也有八分明了,百里追继续说道。
“如果我是姜渊,我也会选择这个最快捷而又冒险的方法,虽然很冒险,但成功几率还是很大的。姜渊那小子一向偷懒,这种等待别人找上门来的事情他怎会不愿意做呢?”
“姜渊真会这样做吗?”风九穗皱了皱眉头:“本宗禁地的事情,如果姜渊真的透露了出去,师祖又怎会饶过他。”
“姜渊又能知道多少呢?”
“你又怎知他不知道多少呢?”
“可你又怎知那些‘眼睛’知道多少呢?”
“那秘密还是秘密吗?”
“秘密依旧是秘密。”
两人心有会意的相视一笑,便继续用着餐。
禁地的秘密,即便不是飞升道宗最大的秘密,也至少是排在前三的了。
禁地的秘密,在五百年前本不是秘密,但在五百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却成了每宗最神秘的地方。
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秘密,当然,姜渊自不会理会这等本就想不通的事。
姜渊只需要想如何引诱出那些“眼睛”。
那些“眼睛”们前前后后寻找了五百多年了,如果真的对书冢禁地的事情一无所知姜渊是不信的,姜渊甚至相信自己手中这点东西是“眼睛”们很久很久以前所得到过的东西了,但是姜渊依旧要将这东西作饵,其实姜渊又何尝不是将自己作饵呢——
自姜渊醒来后,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在书冢的范围躲躲藏藏,躲藏这种事本就是姜渊最拿手的东西,虽然此时的姜渊一面要避免被师祖发现自己的痕迹,一方面又要让那些“眼睛”注意到自己的行踪,一方面还要提防自己那两个挚友——百里追与风九穗。
姜渊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所以姜渊没由来的认为自己这次也会很幸运。
当然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了姜渊。
当天上明净的银月从低处爬向最高处又准备跌落下来的时候,姜渊也跌落了下来,从一处奇怪的建筑上奇怪的跌落下来了。
姜渊不知道自己怎样就跌落下来,但是姜渊知道自己所等待的终于来了。
夜很深,尽管夜晚的天空也是清澈见底,但始终还是见不到底的。
银月如勾,无云、无风、无虫鸣。
所以坤琅山很安静,尤其在这四下无人的诡异地方,却是真的连一阵风吹过都听得见。
姜渊跌落下来,却没有跌落在地上发出跌落的声音。
姜渊听到了一阵风吹过,而自己正被这一阵风吹着不知道向哪里飞去。
姜渊也不知道自己要飞多久,但是御风而行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似乎还在几年前,姜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御风而行的滋味,那是姜渊的师傅如今日这般带着他在这坤琅山飞了整整一个上午。
如今想来,师傅闭关已有五六年了,离那三十年的闭关之期还有不少日子,每每想到此,姜渊总是忍不住轻叹。
“唉……”
“唉……”
一声轻叹,两个声音。
轻叹自然不可能有回声,所以这第二个声音自然不是姜渊发出来的。
这声叹,似乎来自身下这托起自己飞行的风。
风会叹息吗?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