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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些年,我们一起逆过的天

众仙神回过神来,齐齐跪伏赞叹:“恭喜大帝,贺喜大帝。”

自龙汉初劫,道祖鸿钧合身天道,补全天数,大千世界再无一人打破无量之境,窥见阴阳,成就那混元无极太上教主,不再以宇宙轮回为自身根本,彻底跳出红尘,不在五行,与那三清二圣,女娲镇元并立于众生之上。

今日得见终于有人敢于打破桎梏,挑战天道,于那漫漫道途之上再跨出一步,使向道之心不再动摇迷茫,内心深处不由涌出大欢喜,大欣慰。

“哥哥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帅……二姐,你冷笑是什么意思?”

琼霄大眼睛扑闪,不解地望着她的二姐姐。

“冷笑就是冷笑的意思,问那么多干什么?”碧霄狠狠瞪了妹妹一眼,转过头去

……那个白痴……好吧,他确实很帅……

一道古朴森然,威压凝重的道息自浩渺宇宙传入诸天世界,那些太古金仙,大神通者纷纷抬头,愕然震惊,无法言语。

三界异象纷呈,天空黄云滚滚,似乎万匹天马奔腾嘶鸣,空中异香阵阵,似檀似馥,无数莲花花瓣无由飘荡,洋洋洒洒,仿佛一阵花雨。

上清禹余天,离金鳌岛不知多少万里的一片浩淼汪洋,无边无际的海面蔚蓝如镜,偶尔天风微拂,吹皱几丝祥云,吹起几朵浪花,溅湿了猩红的衣角。

小舟上,上清灵宝天尊通天道人负手而立,眼神空蒙无物,却仿佛有一物悬于虚空,包容万有,俯仰众生,玄妙非常,不可分说。

良久,目光落在一群飞过的鸥鸟,空空的眼中多了一丝温暖却又嘲弄的笑意:“爱情和自由这类类似于心魔的存在,我向来是不会信的,因为我一直觉得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把一切寄托在别的东西身上,委实是一件酸涩骚情并且愚蠢至极的事情。”

他抬抬头,细细感受那上层天中缓缓弥漫的苍凉森严,冰冷残酷的究极道韵,冠玉一般的脸上突然有了好生恼火的表情:“不过谁让老子没本事,治不好天人五衰,这次帮你一把,以后别拿这事说你师父我无情无性,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话说完,也不见他动手,腰畔一柄古剑兀然出鞘,向天外急速刺去,前一刻尚在剑鞘之中,下一刻便已经在宇宙空间里穿梭,黯淡无光的锋芒甚至将坚固绝伦的空间壁障刺出一个淡淡的白色涡洞,洞中,一团黄色光芒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隐约可见一面杏黄旗帜。

太清天,清净玄妙,黄庭诵经,于一片清蒙蒙中,一座宫殿古老破败,门户衰落,墙上还有着许多条斑驳的灰色刻痕,刻痕里,恍若留住了天地时光。

宫殿正中心,安置着一座巨大的丹炉,三足八角,分对三才八卦,炉中三色火焰熊熊燃烧,时而发出噼啪声音,一旁的金银童子持扇,偶尔送进一丝清风,火势更盛。

蒲团上有一老道,模模糊糊,不可名状,介于虚实之间,往来阴阳,不在此端,不在彼端,包举虚空,合乎天地。是谓道纪。

有分教:

不二门中法更玄,

汞铅相见结胎仙。

未离母体头先白,

才到神霄气已全。

室内炼丹搀戊已,

炉中有药夺先天。

生成八景宫中客,

不记人间几万年。

这老道正是那玄都天太清太上道德天尊。

老道睁眼,白色的寿眉微抖,轻咦一声,惊讶之情不言自表,自言自语道:“黄花落尽骷髅现,杀人从来无善终。这人界又不安宁,也不知道太阴星上的那位又在打什么主意。”

沉吟片刻,苍老的面容皱纹更深,下一刹那,便出现在西方极乐世界,娑婆净土。

湖水之上传来万声佛偈,万声有如一声。

“南无阿弥陀佛。”

湖畔是那些青山绿林,正是西方净土,阿弥陀佛佛驾所在。

今日正是法会,漫天金身罗汉持礼于空中,数十位持花菩萨谨奉于佛身之后。天龙梵唱,香花坠地,地涌金莲。

花瓣缓缓从天上落下,异香扑鼻,而…佛坐于莲花座中,双目微闭,不言不语,面上清光笼罩,不见容颜眉鼻,瘦弱单薄的身体,却蕴含着无上的法威。

莲花座悬浮在山前,山似一睡佛,起伏高低不平,线条柔和,林色或浓或淡,渐成佛色。

阿弥陀佛并未睁眼,而那似睡佛的山上却吹拂过一阵清风,扰的山林一阵乱动,远远看去,就像那个睡倒的巨佛似要醒了。

青山脚下,两尊大菩萨猛然睁眼。

左边的那位菩萨上半身着广袖古衣,下身成垂膝长裙,胸前璎珞装饰,右手挂一朵莲花蓓蕾,点化众生,超脱苦海,右手平摊向上,以承天恩。

微蓝色的眸子散发清幽的佛光,青山之上,正随清风而舞的林梢很诡异地顿住,就像被突如其来的低温冻住,保持着向山顶倒去的姿式,一动不动。

菩萨脚下那泓小水却猛地跳跃起来,像是其间的水精灵忽然跳动了起来,欢喜雀跃,喜不自胜。

万物向菩萨行礼,因其威势自在。

以智慧光普照一切,令离三途,得无上力,如世间国王大臣,威势自在,故名大势。

故名大势至菩萨。

“南无阿弥陀佛。”

佛偈自他唇间绽出,清风疾止,一片温润,湖水泛起微澜。

“老君安好。”

菩萨合什,行止坐卧间,莫不威势凛凛。威压天地。

太上天尊含笑点头,瞅了一眼另外一位大菩萨,似乎看到什么古怪的东西,眼神平和清宁中已多了一丝凝重。

那菩萨一身素裙,头浣白纱,颌形柔润,却低着脸,看不见容貌,只是隐约间间的眉心一点殷红,艳色如血,如莲如玉的左手,托着个瓶儿。

白玉小瓶中。插了一截杨柳。

老君跺跺足,清清嗓子,扬声道:“阿弥陀,你这假慈悲的,这事怎么个说法?”

罗汉诵经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甚至不知道这位道家绝顶人物离他们不过咫尺。

天空蔚蓝中一多了丝琉璃之色。

其色晶莹,透明,如人之瞳。

那佛睁开眼,眼里多了一丝笑意,于是诸天罗汉齐齐欢喜赞叹,梵音轻柔不绝,微风拂过娑婆林,一枚寻常青果落地。

老君寿眉敛在一处,看上去分外烦恼,喝道:“这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末法时代,你还乐个什么劲?”

那佛摇头浅叹:“你准备如何?”

老君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尴尬事,讷讷道:“我这一脉讲究个顺其自然,所以……”

“所以这坏人还得由我佛门来当,对吧?”

佛音宏大,语气中总觉得有了丝嘲讽。

“不过通天道兄那里……”

老君沉默,对自己那个师弟相当头疼。

大势至菩萨正疑惑不解,不明白这佛道两家最尊贵的人物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与末法时代有关,清净智慧里,隐隐猜到一些东西,却也不敢说出来,

眼角清光一逝,见那位托瓶的菩萨缓步行至山脚,对着阿弥陀佛微微一礼,不由皱眉。

“大士……”

那菩萨却是不理,那佛也自沉默,老君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山间一时缄默无言,那阵阵梵音也仿佛从天边传来。

一尊大佛,两位菩萨,山前还有位道德天尊。

四个人就这样古怪地对峙沉默着,直到佛土上空莫名飘进一缕银灰色的云彩。

山风无由大作,有如佛的叹息,扬起无数僧衣广袖,诵经声戛然而止。

那位白纱托瓶的大菩萨抬起头,脸型圆润柔和,眉心朱砂鲜艳,对着天空的那丝云彩,合什顶礼。

“我愿众生脱疾苦。”

………………

一颗古老破败的星球上,传出一声慵懒而愠怒的娇哼。

于是……

桂花飘洒,白兔泪奔,一个壮硕的人影哀嚎惨叫着飞出来,于急速间,洞穿另一颗星球,惨惨戚戚的痛哼呻吟在宇宙间回荡。

玉泉山上,微云细腻,一片洁白。只是金霞洞正上空隐隐露出一抹深蓝,深蓝之色笔直,这片云彩正中似乎被人用剑劈出一道细细的剑痕,细缝边闪烁金色的阳光。

然后……剑气冲霄。

地仙界,南瞻部洲,一个无名村落,简陋的私塾里,一位很儒雅的教书先生,将一本《论语》狠狠砸在桌上,低声咒骂道:“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他娘的居然不叫我,活该被雷劈死。”

骂完闭嘴,似乎在酝酿什么,良久,指天喝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诸童子面面相觑,不明白平日里温和儒雅的孔先生今天在发什么神经。

西方须弥山顶,于金山绝巅,一佛独坐,身后菩提树亭亭如盖,青绿的树叶泛着淡淡的喜意。

佛祖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宽大厚硕,曾经将大猿王镇压五百年的手掌轻轻一竖,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口出一偈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无数劫来,这是我的最后受生,我于一切天人之中,最尊最胜。此生利益天人。普愿救度众生。”

此为如来意。

于时,一缕佛光。破开天空。向宇宙深处照去。

赵公明所在的那片星域上空,极高之天,不知何时汇聚起一大片广阔无垠的银灰色的云彩,压抑的威严和愤怒淡淡弥漫,这是天威,这是天怒……这是,天罚!

永远笼罩在这片世界的天空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大逆不道,这样的嚣张狂妄,这样的肆无忌惮。

云层正中悄然裂开一缕极淡的缝隙,恰似一只巨大无比的竖眼。

天的眼。

赵公明愕然,感受到那三股熟悉而又强大的气息,随即失笑。

“多宝,玉鼎,孔宣,逆天这种事情也要抢着做,着实心眼小了点。而且,多宝,你是大师兄,就不知道让着点?”

无数的光,骤然照亮了这整片宇宙,无数的星辰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无数的光又同时消失,然后汇聚到赵公明头顶那片劫云,化作一道宏传庄严的光柱,猛地向劫云轰去,光柱之中,佛息缭绕,梵音大作,香飘万里。

一道无声的光圈猛地向着四面八方扩展开去,却没有向上或是向下,反而凝成了一道极广阔的平面,绵延足有数十万公里,光面之上一片纯净,宛如静玉,连一丝杂质都没有。

这样安静的一个光面,却显得十分的恐怖,因为光面之中,再没有任何生的气息。

然而,片刻后,便有一道宽大数千丈,无量长的精纯剑气,森然浩大,仿佛自宇宙最深处而来,还有一个仿佛上古鲲鹏般巨大的五色孔雀虚影,遮天蔽日,横跨宇宙,与那剑气并行在这恐怖而凝固的佛光之中,犹如掉进琥珀中的小虫子,却带着孤高傲决,桀骜不驯,毫无滞碍地冲向那方代表洪荒宇宙,大千世界最高贵,最伟大的存在镇压而去。

众神正惊愕间,忽然灵台间听见哗哗水响,虚空中不知何时,显出一道混浊不定,曲曲折折的长河,这河流仿佛从太古鸿蒙而来,也不知流向何处,只是不时溅起的水花,顷刻间就将空间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密密麻麻,惊鸿一瞥中,那洞后,一片幽黑,也不知道是何方修罗险地,而那河流过处,时间缓慢凝结,竟是慢慢静止,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一片死寂意味,与那佛光中的寂灭味道相互呼应,那处劫云已经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九曲黄河大阵!

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捐神仙之肢体,削掉顶上三花,消去胸中五气。千年道行,一朝成化饼。

有分教:

黄河恶阵按三才,此劫神仙尽受灾。

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湾内隐风雷。

谩言阆苑修真客,谁道灵台结圣胎。

遇此总教重换骨,方知左道不堪媒。

肉身尽复的云霄仙子,白裙飒爽,云鬓高挽,眼中神光爆闪,一双轻轻巧巧的绣花鞋下踏着两条摇头剪尾的狰狞恶蛟,一拂袖,黄河恶阵里,一团金灿灿,黄蒙蒙的事物冉冉升起。

开天辟地间有一金斗,内按叁才,包藏天地之妙,因果不知,劫数不显,神通不明,为三仙岛截教云霄、碧霄、琼霄三姐妹所有,称混元金斗。

无数年来,五位真人从未如现在这般联手,他们是三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都有着自己的骄傲,如今面对这传说中的天罚,就算联手,就算失败,也足够骄傲,也足够铭传后世。

况且他们虽在三教之中,却没有一人修那鸿钧大法,斩尸之道,以他们的资质,早就有了造化的道行,却被这天罚压制了数万年的岁月,骄傲如他们,如何能不怒。

而且正如赵公明所说的那般……

逆天这种事,真的很有趣。

“逆天!”多么具有震撼力的一件事啊!它的魅力就在于“亵渎”!

对那高贵威严的亵渎,却是人心中的最阴暗,最原始的冲动。显然同“**公主”这种对皇权的亵渎;“弑神”这种对神权的亵渎,相比起来,“逆天”,这种对天地的亵渎,更具震撼力和吸引力。

赵公明回头,看了一眼正担忧地望着他的琼霄碧霄,又看了看正盈盈浅笑的云霄,然后抬头,望向云层深处的天眼,听着遥远的地仙界传来的浩大佛偈和那句书生话,还有划破虚空的剑啸声,嘴角牵动,微笑,轻笑,然后……放声大笑。

在下一刻,他止住笑声,也不知道对着谁,温柔地轻轻说道:“我们就是要逆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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