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大宅,坐北朝南,是为白马镇远近闻名的风水吉宅。原本仅是一座七进七出的宅院,从乔老太爷乔烨升那一世起便力图修缮和扩建,又历经乔芸起、乔舜元两世,兼并了原有祖宅北侧、西侧的诸条街巷,便形成了如今的宅院规模。并且又为预防乱世匪患,在东南西北四角修建多个更楼、眺阁等,而各院屋顶皆修有亭楼通道,更利于战乱时家丁壮仆保卫家宅。如今,乔家大宅四面临街,外墙足有两丈余高,如堡垒一般坚不可破。因而当地人皆称之为“乔家堡”。
卫德音如今客居在乔家内宅西北角的“洵美轩”。此地毗邻后花园,步行至正院也只需一盏茶时间,为乔家大小姐乔舜华未出阁时的闺阁所在。乔家大姐儿出嫁之后,这处院子便一直空着,直至一年多前卫德音来到乔家,又住进了这里。卫德音快步出了正房门,瞧着东西厢房皆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心里不禁有些诧然,但脸上颜色却未有丝毫变化。轻盈脚步微顿,淡淡回首,见常嬷嬷、采薇二人已跟了上来,便扭过脸,打头走出了院子。
走过几步石路甬道,便是抄手游廊,游廊旁是一池荷花,微风拂过,似乎是有阵阵荷香袭过来,然此时并无人有暇欣赏,只给这夜色平添几分寂寞。卫德音三人转过游廊,过了一道月牙拱门,穿过跨院,便到了乔宅的正院——荣文堂。
也不知是因为库房起火,大家伙儿都急着去库房救了火,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这一路上守夜的丫鬟、婆子竟是一个也没见着。卫德音一路拿眼瞧着,沿路悄然寂静,半个人影也没有,不由得脚步放慢,心中越发紧张,不由自主地卫德音仰头瞧了瞧远处的更楼,远远地似乎是有烛火灯笼燃着,忽明忽暗,变幻莫测。常嬷嬷和采薇紧随其后,也是一言不发。卫德音想了想,还是放轻步子,小心翼翼地踱到正院一侧。
荣文堂为乔家大爷乔舜元以及正妻许氏居住的院子,共有正屋三间,左右两个各附有两件耳房,雕梁画栋,古朴华丽,钻山游廊,两侧各有东西厢房,并设有耳室。此时此刻,正房内灯火通明,透着烛光,似有人影来回走动,然而外间院子却寂静异常。
卫德音并未上前,转身走到西厢房一侧的耳室前,欲开门进去。采薇见了,便疑惑道:“小姐,这是…”卫德音赶紧转身将手指挡在嘴唇上,示意采薇不要说话。采薇见状马上低头禁了声。待进了室内,卫德音转过身,紧抿着唇,轻声对常嬷嬷和采薇道:“乔家怕是已出了变故,我们得赶紧想个法子。”
常嬷嬷和采薇闻言,俱是一惊。常嬷嬷瘦削的脸显得有些苍白,对卫德音道:“小姐,今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咱们还不清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卫德音微微侧头,轻启窗纱,蹙眉道:“你瞧,正房的人肯定是都叫人关了起来。如今唯一不清楚的便是究竟这群歹人所为何事,竟然敢欺到乔家的头上。”扭转过头,狭长的美目,在黑暗里晶莹闪烁,说道:“看来乔家是早就叫人谋算上了,今儿个晚宴的事儿便是有人刻意提醒,只是…”
“小姐,您就别吓唬奴婢了,哪里来的什么歹人啊?”采薇惶声道。
“近些日子,舅妈身子越发重了,正院里平时都少不了值更的婆子,今儿个库房起火了,这正院里头更是不能少了人。现如今,这院子里非但一个人都没有,屋子里头倒是通亮的,门窗紧闭,菀柳她们几个来了正院那么久也没见回来,也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卫德音说道,便紧锁眉头,在室内来回走了走,常嬷嬷只是默然不语。
采薇来回绞着帕子,吓得发抖。猛地听一声嗤笑,整个人一哆嗦,跌坐在地上。含着泪,嘴唇嘚瑟四处张望。这院子里越发静了,卫德音和常嬷嬷自是也听到了。忙把采薇拖拽起来,卫德音忙低声喝道:“装神弄鬼,还不赶快出来!”
接着便只听隔壁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位青衫壮汉,低眉顺眼,态度甚是恭敬。原来这耳室是连着厢房,平时多用于储存归置东西,并不经常打开,卫德音她们进门之后也未想到原来这隔壁屋里竟还藏着人。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是什么时间过来的,竟然也没有丝毫察觉-。常嬷嬷见是外男,赶紧挡在卫德音身前,冷声道:“两位公子,藏头藏尾并非君子行径,我们内宅妇人不便见男客,还请避嫌退让。”
只见那白衣少年走上前来,躬身拜了拜,抬起头来,但见丰姿俊逸,笑得春风和煦,不惹尘埃,只听他温言道:“是在下鲁莽了,让各位受惊了。还请多多见谅。在下只是,”他略顿了顿,继续道:“在下只是听这位小姐说的句句在理,一心谋划着解救乔家众人,只可惜自己已经深处水深火热却不自知。”
卫德音从刚刚来人进屋时起,整颗心便一直提着,之后见他们举止不凡,言谈颇有教养,话语间并不像是来拿人的,便略放下心。将帕子覆于面上,稍作遮掩,从常嬷嬷身后闪身出来,盈盈一拜,道:“小女子卫氏德音,见过二位。”言罢便抬起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德音见那位月白衣衫的少年眼里似乎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便被笑意取代。
卫德音见二人一个笑得如沐春风,一个低头不语,便问道:“刚才闻公子之言,似乎知道内情的,如今我们确实是被困在这,如坐井之蛙什么都不清楚,如若公子知道,何不告知与我们。”
那月白衣衫少年闻言答道:“其实我们也是来救人的,具体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伙人武功甚高,”又顿了顿,脸色颇为认真道:“卫小姐,救人这档子事,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还是自保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