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宴席上受邀之人皆为名流世家,望月楼里来的又都是女眷。往往宴席间便能定下儿女亲家,而摘星与望月一溪之隔,摘星一楼汇聚了当地青年才俊。青春少年,心知对岸有佳人关注,各位世家公子都欲使出浑身才气,为搏佳人关注一瞥。
正闲话间,忽听外间有嘈杂之声。迟瑛机敏地走到门前查看。不一会便折返回来,跟众人道:“是几个酒徒在三楼寻乔家的麻烦,只是…”迟瑛稍显迟疑道:“这几个醉汉又不像普通的醉汉,看他们步子虽乱,却似有章法,倒像是学过武功之人。”
白四想了想,道:“怕是今天不会太平,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着便起身要去唤店小二过来。这时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正则突然说道:“白四叔,这乔家若是今天会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何不提前去通个信,也好让他们有个防备。”白四略显犹豫道:“我虽敬重乔家老太爷的人品,只是我们无凭无据,只是空凭猜测,去了怕是人家会觉得我们无事生非。”
秦正则闻言笑了笑,笑容春风和煦,眼里似有繁星落下,晶亮闪闪,说道:“四叔,我这就写个字条,且让迟大哥去试试,可否?”白四愣了愣,自父亲白源战死沙场之后,他便子承父业,立誓要报杀父之仇。与秦鸿初既有同袍之义,又有结拜之情,而秦鸿初的独子秦正则是他看着长大,自己未有孩儿,对秦正则更是视如己出。一晃十几年已过去,白四蓦然意识到,秦正则已然长大成人,自己不能再把他当孩提看待,处处看着护着。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怅然之色。怅然过后又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秦正则自是不知道白四心中所想,见他脸色变了又变,赶紧抱拳道:“四叔,是正则莽撞了。”白四回过神来,笑道:“正则长大了,这件事就按正则的意思做。”随即挥挥手自顾自的又落了座。秦正则见了便低头拜了拜,转身潇洒走到一旁的书案旁。这酒楼为迎合文人雅士,自是常年备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且看秦正则研磨,铺宣纸,写字,一气呵成。写好之后,便恭敬地交给白四过目,白四看后先是一惊,随即点了点头,随后交给旁边的吴先生。吴先生则轻抚胡须,又摇头又点头。秦正则见二位长辈都未反对,便接过信纸,叠好后交给了迟瑛,又附耳细细嘱咐一番。
迟瑛点头退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回复道:“少爷,都按您的吩咐做好了。”秦士则好奇道:“六哥,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秦正则笑道:“稍等片刻,还要看这法子好不好用。”秦士则只得按捺下好奇心,耐心等待。
等待间,太阳已渐渐落了山,夏季的夜姗姗来迟,天还没黑透,众人约莫等了半盏茶时间,只听楼上有细碎匆忙脚步声,接着可听到有一众人走下楼梯的声音。步履很轻,但是仍旧清晰可闻。秦正则微微掀起门帘,见门外有几个娇小的身影正由丫鬟婆子引着下着楼,打头那位,身着青锻兜帽,下身着一件鹅黄色的撒花羽纱裙,虽看不清面目,但仍可见其身姿绰约,如弱柳扶风,远远地似乎便能闻到对面飘过来的一股子幽幽兰花香气。
似是感应到背后的灼灼注视,那位脚下竟稍做停顿,俏然回首细看。没来由的,秦正则只感觉有一道锐利清澈的眸子看了过来,仿佛被捉到心事一般,他快速躲到门边,白四等皆未注意到秦正则的慌乱之态。唯有秦峻则若有所思盯着他的侧脸。这一众女眷,从侧门出了酒楼,便逐个上了久候在那里的马车。白四站在窗棂旁,见他们上了马车走了,便笑道:“正则,看来你的法子灵了,她们既已走了,想来摘星楼那边得了消息很快也会散了。咱们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秦正则应了是,众人便下了楼,出了酒楼,店小二已得了信,牵了马在门口候着。
这会子宴席散了,楼上楼下很多客人从酒楼退了出来,只听人群议论纷纷,客官甲:“没想到今儿的宴席就这么散了,真是可惜可惜,一年就一次热闹。咱们居然也没福分瞧上一眼。”客官乙道:“听说乔家少奶奶,有了身子,今儿个在宴席上突然身子不爽利,所以就散了。”客官甲惊道:“怎地如此大动干戈,可是有什么事情?”客官乙道:“你有所不知,这乔家从乔烨升老太爷起便是独苗,老太爷也只得了独子,也就是如今的乔老爷乔芸起,这乔老爷夫人刘氏嫁入乔家多年却也只得了个女儿,虽然给乔老爷填了几房妾室,也皆是毫无音信,乔家本已断了念想,没预料这乔老夫人年过三十又五竟然喜得麟儿。”客官甲感叹道:“真真是天大的福分啊,看来这乔家也是有祖先庇佑啊。”客官乙应道:”虽说如此,如今这乔家少爷早已娶妻多年,然则这嫡系一脉仍无所出,听说前些年给抬了个姨娘,这位姨太太倒是个有福分的,据说抬了没多久就给乔家填了一对龙凤胎。只是这乔家是书香世家,最是看重血脉正统。这祖产还是要嫡出子孙来继承的。因而这次乔家少奶奶有了身子后,便格外小心。“客官甲连连点头称是。
也只片刻间,各家的马车都纷纷赶了过来,来来往往的马车令望月楼门口变得车水马龙,颇为拥堵。秦正则一行人在牵着马匹,一时间竟然也没法子绕出去。左右寻着出路的时间,便有意无意地将白马镇乔家的闲话听得七七八八。
秦士则来了兴趣,凑到秦正则身边小声道:”六哥,今儿到底怎么回事啊。都说是这乔家少奶奶病了,可是迟瑛刚送了字条出去人就病了,还能真得如此凑巧?“
秦正则闻言低声笑了笑,道:”七弟,你说这闺中女子最在乎的是什么?“秦士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答道:”自然是容貌,不不,是好看的衣裳首饰。“
“是闺阁清誉。”秦峻则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身玉立地站了过来,淡淡道。
秦正则却只微笑着,也不答话。秦士则看看大哥,又看看六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委屈道:“大哥,六哥,你们就别卖关子了。”
秦峻则在心中暗暗感叹,面上却不动颜色。秦正则见他急了,便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不过做了回登徒子,写了首思慕情诗,想来迟瑛的准头也不会错,这封情诗也一定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乔老夫人的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