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茶肆稍作整顿便继续启程。一路快马加鞭,不到未时便抵达白马镇。很快投了店,在客栈梳洗整理一番后,见时候尚早。便决定去酒楼打打牙祭。
白马镇为近畿第一重镇,因为交通要塞,地理位置险要,历朝历代都有朝廷重兵驻守。
时任白马镇知府的叫做武怡。这位武知州出身旻京,祖上与皇族有些牵连。中了进士后,被当朝内阁学士盛泫收为门生。平日里的行事做派看似中规中矩,实际却是骨子里颇有些自命不凡。
而武怡的老师盛泫,盛家与太后娘娘的娘家互为姻亲,是为正统皇族子弟。十几年前与秦维铮同为剿匪统帅之一,秦盛二人,素来政见不合。秦维铮曾上书朝廷,弹劾盛泫“专横跋扈,刚愎自用,冒功侵饷”,经朝廷核实后,盛泫便被罢免军中事务,革职查办。在战争平息之后,自是官场形势变幻莫测,又被起复再用。如今盛泫在朝堂之上,事事与秦维铮针锋相对,秦维铮自然也不会礼让,因而朝堂之上每每有事情商议,气氛都是颇为剑拔弩张。因此,此次白四一行人过路白马镇,甚为谨慎小心,唯恐多生事端。
白马镇作为中原腹地古镇之一,历经朝代更迭,至永安年间,已有千年光景。名胜古迹比比皆是,文人骚客题词随处可见。且白马镇人口兴旺,街市繁华,街道鳞次栉比,酒楼林立。其中最为闻名者当属百年老店“望月楼”。
白四一行人便是慕名前来,适时黄昏日落,夕阳余晖下,酒楼外观显得格外古朴雅致。刚进门,店小二便殷勤上前招待,见来客气质不凡,便笑道:“各位客官,楼上雅间请。”
只见还未到饭口,酒楼大堂便已人声鼎沸,甚是热闹。酒楼共五层,一楼大堂,有戏台茶座。二楼到四楼设置各个单间雅座。五楼为“望月台”,亭台楼阁,飞檐翘角,是为当地名流雅士聚散之地。每至佳节良宵,举尊邀月,吟诗作对,不失为一桩风雅之事。众人跟随店小二来到三楼的一间房,房间布置的典雅舒适,房间门口挂着一块小巧精致的楠木牌匾,上面以小篆工整写着:芙蓉阆苑。秦正则笑道:“这酒楼竟是比我念得书院还要风雅。”
店小二听了,连忙道:“这位小少爷,您就别寒碜小店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咱们望月,摘星二楼的每处名字皆由文人才子题词而来。这处芙蓉阆苑便是因为前朝才子邓拓在此做芙蓉赋而得名。”邓拓才名,贯满天下,店小二话语间免不了有得意之色。
秦士则奇道:“这摘星楼又是何处?”店小二连忙答道:“小少爷有所不知,这望月楼本为母楼,而这摘星楼便是子楼。子楼为母楼衍生而来,二楼之间仅一溪之隔。每年七月初一,本镇大户乔家便会包下这望月摘星二楼的顶层用于宴请文人雅士,畅谈风流,吟诗作画。经年累了月下来便形成了传统。乔家的请柬更是奇货可居,千金难求。”
说话间,白四给了旁边几个大汉一个眼色,几人便带头默默退了出去。秦正则见了,但笑不语。店小二下楼后,不一会儿便传了菜上来。但见珍馐美酒,色味俱佳。盛盘器皿也是精致而考究。谈笑间,刚刚出门的几人已折回了房间。
几人的带头大哥迟瑛进屋后向白四打了个手势。白四见了点了点头道:“迟兄弟,你们哥儿几个今日也别守着了,大家伙儿一起用饭吧。”迟瑛马上推脱不敢不敢。最后禁不住白四劝说,还是战战兢兢地落了座。迟瑛为迟家三兄弟老大,兄弟三人自小为秦鸿初收养,练得一身好武艺,对秦家忠心耿耿。这一次,奉秦鸿初之命,护送少主归乡并上京,身负重任,丝毫不敢懈怠。
迟瑛为人忠厚老实,沉默寡言。几个弟弟却是个好热闹的,几杯美酒喝下,只听三弟迟琦道:“刚我兄弟几个去巡视一番,至四楼路口便被阻拦下来,拦路的自称乔家家丁,整个四层已被乔家包了下了,外人不得入内,这乔家倒是好大的排场啊。”又自斟一杯,得意道:“我兄弟几个岂能被区区几个家仆难住,二哥帮我打个掩护,我施展轻功便溜了进去,前头一间房却是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吵吵闹闹在下棋,我也不好细看便赶紧退了出来。”
吴先生捻着胡须摇了摇头道:“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常之事行非常之法,咱们也顾不得那些了。”又想了想道:“关于这个乔家老朽倒是略有耳闻。”
见在座众人来了兴趣,表示愿闻其详。吴先生摸着胡须道:“据传,这白马镇乔家原本是前朝的皇族旧人,亡国后便隐姓埋名改姓为乔,自圣祖时起,乔家世代生活在白马镇,不问朝廷江湖之俗事,”说到这里,吴先生押了口酒继续道:“乔家传到现在的乔家老太爷乔烨升那一代时,听说乔老太爷年幼之时便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更是信手捏来,未及总角之年,便连中三元,是大宸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只可惜。。。”吴先生叹道:“乔老太爷性情秉直,为官清廉,不屑谄媚权贵,得罪很多人,官场也屡屡不顺其意,心灰意冷之下便早早地致仕归田,经营祖产。”
在座之人皆不做声,只听秦正则目光冷然叹道:“世道如此,官场亦如此,“转而又道:“这位乔老太爷,若有机缘,一定要去拜会。”
秦士则很是跃跃欲试,兴奋说道:“今日恰就是七月初一,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摘星望月之雅。”
听他如此说,吴先生却道:“听说乔烨升老太爷前些年因病仙逝了,是现如今掌家的是乔芸起老爷,而这望月摘星现如今不去也罢,老朽听说,这宴席早已名不副实,已演变为一场相亲之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