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德音一动不动,紧紧攥着衣角,紧盯着常嬷嬷的脸,颤声道:“究竟是为何,你要如此做?”
常嬷嬷依旧面无表情,淡声答道:“这世间之事自有因果报应,与你没有甚相干,只是既然你已知晓我就是在乔家的内应,或许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语气顿了顿,继续道:“太太和你皆是由我看大得,小姐且安心在此养病,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卫徳音恍若未闻,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白皙的脸庞呈现一种病态的红晕。衣袖间纤细手腕上紫青的勒痕清晰可见。常嬷嬷见此情景微微动容,不由得上前轻抚卫徳音额头,又将玉兰坠子带在卫徳音脖将上。卫徳音默默无语,并没有做出反抗之举,只做不见。
常嬷嬷微叹,转过身来,示意身后的哑妇取出药碗,哑妇领会了意思低头去拿篮子。此时常嬷嬷身后的卫徳音眼神微闪,猛地轻盈起身,迅速朝常嬷嬷扑了过来,左手一个擒拿,困住常嬷嬷的双手,右手勒过脖子。那个哑妇人还未反应过来,只一刹那间,卫徳音已经挟持住常嬷嬷,一柄紧贴着颈间的匕首在烛光下渗着杀意。
哑妇大惊,瞬间打翻了药碗,双手连连笔划着,并“啊呀”的惊恐的叫着。屋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立马踹门闯了进来。见此情景都不禁出了一把冷汗。
卫徳音这一手深得乔家福七爷真传,最是讲究出手迅捷稳准。乔府的福七爷武功精湛,自小便跟在乔老太爷乔烨升身边,跟随乔烨升上京赶考、入仕做官再到辞官归乡,一直是寸步不离,守卫其左右。在乔烨升仙去之后,家主乔芸起特意在乔府内收拾了一个齐整院子,给福七爷安享晚年。福七爷性子冷淡,向来少言寡语,常年摆着一张冰山臭脸,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因而乔家上下从主子到仆人谁都不敢去招惹他。
有一年,卫徳音随母亲乔舜华归乡省亲,见外祖母刘氏屋外屋檐下的画眉叫得清脆好听,便使劲儿撒娇讨好,将那只画眉要了去。谁知那只画眉鸟偏偏是个认生的性子,不管卫徳音提着鸟笼子怎么逗它,它都不予理睬。卫徳音在回去的路上,便有些急了,开了鸟笼想伸手抓过来瞧瞧鸟儿是不是病了,却忘了当时是身处在园子里,只见开了鸟笼的霎那,小鸟便灵巧的从缝隙钻了出来欲展翅飞走。卫徳音不禁呀的叫了一声,还以为此次定是少不了被母亲责罚,谁知那鸟儿还未飞远飞高便被人给敏捷一抓,就被抓握在了手里,哀嚎着转着脑瓜不得动弹。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张开手掌,那画眉在他手机扑腾着怎么也飞不起来。卫徳音小嘴儿张得老大,愣在了当场。这人便是福七爷,从此以后,那段在乔家的日子里,卫徳音便每天缠着福七爷问这问那,撒泼耍赖得要福七爷教她练武。冷若冰霜的福七爷偏偏对卫大姑娘毫无办法,被她软磨硬泡无奈之下便教了她几手简单的擒拿之术,无需内力外力,只需巧劲儿和精准。从此同龄的娃娃都是见了卫徳音就跑,最惨的就是福七爷的曾孙福笙,自动升级成为卫徳音的专业陪练,每日苦不堪言。只是摄于曾祖父的威严,自是敢怒不敢言。
常嬷嬷身量比卫徳音高出不少,卫徳音本无机会,只是刚刚一直默默隐忍,攻其不备,竟给她成了事。
卫徳音环视室内诸人,冷冷道:“都不准靠近,否则,”她手腕使力,常嬷嬷脖子登时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常嬷嬷在扶靖帮地位非凡,普通帮众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已有人急急跑了去禀报。卫徳音贴着墙壁,慢慢得向室外挪,边走边警惕得看着诸人。
哑妇急得团团转,紧紧得跟随着。卫徳音厉声道:“你退下!”
将卫徳音团团围着的众人只得拉着哑妇退后了几步,卫徳音小声对常嬷嬷道:“我要去东庄,就劳烦嬷嬷给我带路了。”常嬷嬷从被卫徳音挟制之后,便一直默不作声。
卫徳音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轻声道:“若是想用我老太婆的命换乔家人,你未免太高看老身了。可否听我一言,你且见好就收,速速离去,嬷嬷定是不会害你的。”
卫徳音刚想说话,猛然瞥见人群里两个小小的身影从后面挤上前来。
叶儿看见自己的祖母被姐姐拿刀要挟制,不禁呆立在当场。眼泪在眼圈里转了又转。小豆子立在一旁扯着叶儿的手,不让她上前。卫徳音也顾不得那么多,咬着牙带着常嬷嬷挪到了院子里。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晚霞遮着落日,一束束金黄色的光线透着云隙射向大地,给院内的树木花草镀上了一层金色。卫徳音是这两日第一次见到阳光,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略一打量院内,一口水井,旁边是米仓柴房,看样子只是普通的民居。
卫徳音缓声道:“叶儿说乔家人被关在东庄,他们现在可好?”
常嬷嬷叹了口气,道:“嬷嬷现在尚且能救你一命,若是他来了,你就真得逃不掉了。”
卫徳音紧皱着眉头道:“你说的‘他’又是何人?”内心虽无惧意,只是着实心慌得紧。未等常嬷嬷答话便冲着人群里喊道:“你们去把乔家人都带过来!”
常嬷嬷赶紧道:“你若是执意救人怕是死路一条,这柳家庄建在山间,地势险要,上山下山之路仅有一条,且需要有人控制吊篮才可出了庄子,下行才是出山之路。傻孩子,你可否听嬷嬷一次。”
卫徳音黯然道:“母亲与我又何尝违逆过嬷嬷,“猛然血气上涌,说道:”我今日就是拼着一死也要试上一试。”
此时院内已被人重重围得密不透风。正说话间,卫徳音见层层人墙让出一条路来,远远的似乎是有一人踱步过来。
卫徳音感觉身前的常嬷嬷似乎颤抖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刀差点就割破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