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梦幻总是有泡沫的,陈翔很多时候美丽并不适着。
自己现在住的别墅地面不是铺着地毯,就是弄得铮光瓦亮,其它一切用具都洁净有序;自己住了老长时间充满汗臭味的工地简易房,卫生习惯不是那么好的,在卫生方面上就得格外小心翼翼,总是有种束缚感。
自己在工地开得是施工机械,充其量就偶尔开开工地上唯一的工具车,这算最高待遇了;自己驾照还没拿,看到凯莉高大上的宝马车,不禁手痒,好车的确各个方面性能都好,自己感觉开得特别顺溜;凯莉见他的技术还可以,这两天都乐得让他开着,她也不必费神。自己感觉爽歪歪、娃哈哈的,同时也担心没驾照被抓到的后果。
香车美女相伴固然是美事,只是,自己和凯莉一起出去,每次都会迎来许多羡慕眼光,那绝高的回头率;每当这时,自己就会觉得从没这么扎眼过,感觉浑身不舒坦。
第四天的中午,凯莉觉得已经吃了两三天的中餐,想换换口味,看到附近一家法式的西餐店,就准备回请陈翔西餐,以回馈他两三天来的热忱。陈翔一走进西餐店,看到里边精美的欧式风格的装修,别致的陈设,连服务员的穿着特别整洁,都带着异国风情。
陈翔知道这下坏了,这里的消费得多高,自己从来还没到过这么高档的场所,心里没个底;他心里很想劝凯莉退出,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揭不下那个面子说出,只能抱着反正都已经进来了,肉在砧板上不得不挨那一刀的心理就范了。
他们两人找了个的位置坐下,马上有服务员递上菜单,凯莉说:“陈翔,我们各点几份吧。”
陈翔除了麦当劳、肯德基的几样东西,那还吃过什么西餐呢?况且,他也不喜欢西餐的口味,他只好说:“凯莉,西餐我不太熟悉,还是你来点吧。”
凯莉点了几样西点,各来两份,再点了一瓶葡萄酒。这里的氛围的确很有情调,柔和的灯光,每桌都放着一束鲜花,桌上铺着洁净的花纹桌布,音响里轻轻地放着外国经典音乐,红酒美女相伴这本来的确很浪漫。
可是,陈翔这会心里直打鼓的,嘀咕着要花多少钱,自己心里没个底;自己身上全部家当除了这两天的消费,只不过两千左右,等下要自己买单,如果钱不够,那是多没面子的事情。
陈翔一想到这些就心太乱,几次偷偷捏着口袋里仅有的钱。他吃着那半生半熟的牛排,就像嚼着一块破布,那葡萄酒喝得比醋还酸,直接酸到心里去了;表面上还得装模作样饶有兴致陪着凯莉。
陈翔这种心里苦苦得煎熬,终于熬到了尽头,凯莉叫服务员来买单。服务员过来后,凯莉正要掏钱,陈翔的心一下松了,还是习惯性客套说了句:“我来买。”
他万万没想到,不知道是自己这两天对凯莉中国入乡随俗的文化教育的好,还是她顾忌到了什么规矩,她竟然中途收回了钱包,同意自己来买单。
陈翔愣了一下,感觉牙都酸了,恨不得给自己抽三个大嘴巴,明明没钱还充什么英雄?你丫丫的洋婆娘怎么心眼就那么实,跟你客套你就当真啊!
服务员结算了一下,总共一千三百多,赠送一张一百八十元的下次用餐抵用券,他长出一口气,钱还够,总不至于丢人;他从口袋里拿出快捏出汗的钱给了服务员,这一关总算了是过了。
你娘的,还送什么抵用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再来一次不要了哥的命,他摆摆手说:“不要!不要!送这个干什么?”
“哦,这是免费赠送的,我们为什么不要这个优惠呢?”凯莉倒入乡随俗的很快,连忙接过抵用券放入包内。
这一顿刻骨铭心的午餐后,陈翔回到自己房间,四肢无力软软得贴到床上;他有梦,不是白日梦,是梦醒时分,开始发愁。
咳!话说富人一席饭,穷人一年粮;在这一点上,他现在是深有体会了。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得求爷爷,告姥姥的,要不是托亲戚找朋友的,指不定半年还找不上工作。
自己的一个月工资通常还不到两千,在工地还算好的了,是拿每个月稳定工资的,很多工人有出工才有工资,按劳取酬的。
自己这次来投奔罗老师,由于自己平时基本是月光族,要不是平时叩门的表叔,这次竟然大发慈悲,额外给了自己两千奖金,可能这是他除了求神拜佛和送礼之外,没对几个人有过的为数不多的慷慨。自己这次要不是表叔的大发慈悲,自己本来的那点钱,差不多仅够买完机票,就所剩无几了。自己一个月的就那么点钱,除了正常吃喝住,还不够中午与凯莉的一餐饭钱。
陈翔现在都有点觉得凯莉就像个吸血鬼,刚开始两三天吃点小吃,自己还承受得了,像中午的一餐,就等于把自己整个月工资的一管血都吸干。
凯莉这洋婆娘尽管漂亮得没得说,还出自什么响当当的哈佛大学,谁现在要问自己喜欢她哪一点?唯一的答案——离我远一点!
但是,自己却又觉得这洋婆娘一点都没错,都错在自己自作自受,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己现在不仅是难受,而且还憋屈。
陈翔光一时的难受和憋屈倒就算了,那下一关怎么过?一想起给凯莉掰什么中国破习俗,说什么男生跟女生出去,都得男生买单,肠子都悔青了,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
人家公子哥的,有钱就那么任性,可以玩什么狼爱上羊,爱得那么疯狂的游戏,一点风险都没有;而自己没钱还不认命,经济方面相对凯莉,明明是只小绵羊,还偏偏拿个鸡毛掸插上,装作大尾巴狼拼命摇着,玩羊伴上狼,伴得要发狂,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自己现在不想什么溺水三千,而是恨不得给自己掌嘴三千,一想到身上全部的家当就只有六七百块钱了。凯莉不知什么时候再狮子大开口来那么一大餐,到时自己的钱不够怎么办?
自己到时不但颜面扫地,而且罗老师还得等半个多月才回来,等不到古卷谜底揭开,自己恐怕已经饿瘪了。
陈翔思前想后,得出一个结论:有钱就那么任性,没钱就要么认命!
自己现在的策略应先是瞒天过海,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几天,他想尽一切办法和所有搪塞之词,借专心研究古卷文字为名,尽量避开与凯莉一起外出,自己却趁凯莉一不注意,就独自偷偷地溜出这个牢笼般的别墅。他本想到附近的工地看看,如果要人的话,他就先搬到工地住,做一段短期工,反其道而行之的以劳待逸等罗博士回来。
几天来,他问过附近两三个小工地都没要人,到附近的两三家公司也问过,两家都需要外贸人员,自己做不了,其他的职位人满为患,外面还排着一溜长队。他折腾几天,工作没着落,他感觉自己的策略恐怕要失效,弄得心里头紧得似箭在弦上。
这天下午,他趁凯莉午睡之时,又偷偷地跑出去找工作了。他路过附近一个公园,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就传来机器的轰鸣声,接着传来了大牙仔的声音,大牙仔问了他近况怎么样?
他跟大牙仔说了刚开始两三天别墅、香车美女相伴梦幻般的生活,听大牙仔的语气,羡慕得估计两只眼睛瞪大,都快贴到挖掘机驾驶室的玻璃上,他觉得能把大牙仔唬成这样很得意。
大牙仔接着来了一句:“翔子,那你得快点把你的洋师妹弄上手,你老师嫁给了美国人,你把他女儿弄回中国,咱这也叫跟美国佬礼尚往来,算是公平贸易啊。”
陈翔叹了口气说:“你可知道这洋妞简直是个吸血鬼,她吃一餐就要了哥整个月的工资,就好比一管血被她一口全部吸干,人家还是出自美国响当当的哈佛大学,咱现在哪有那心思,躲她还来不及。”
大牙仔在电话里“咯咯”笑了几声:“他娘的美国佬不是都信基督教吗?你那洋师妹上什么弥勒佛大学,敢情是想出家当尼姑的劲,难怪你不上心了。”
陈翔一下子被大牙仔逗乐,马上骂道:“还弥勒佛你个头!你个二愣子,你知道人家哈佛大学在美国,就像在咱们清华北大在国内那股牛劲吗?”
没想到,大牙仔这个一点不知羞的活宝,竟然马上狡辩道:“他娘的,这怎么能怪老子呢?这都怪美国佬,叫什么哈佛大学,你说哈哈笑的佛,除了弥勒佛还有其他的吗?”
他被大牙仔的这个天才的狡辩,一下子都乐得就差没抽过去,笑得半天才直去腰来。他问了大牙仔最近工地的情况,得知一切都无恙;再跟大牙仔说了最近几天如何担心凯莉大吸一管血的窘迫。
他把一肚子酸水,一股脑跟大牙仔倒完,自个儿觉得一下心里舒坦多了,跟自己兄弟乱侃一通就是那个劲——爽!自个儿谈到后来,那股憋屈劲就越呛,用大有经历千山万水、感慨万千的口气说:“对于美女就如雾里看花,朦胧得很美,等看清楚了,就不那么美了;总之是对于美女,看清楚不如朦胧得美,朦胧不如想得美,不然大家怎么老说想得美?“
大牙仔由最初的羡慕,到现在的同情,说:“翔子,他娘的,洋鬼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当年的八国联军就忒坏了,你遇上个洋女吸血鬼的确很闹心,我也给你拿不出什么好主意。”
陈翔接着听到电话里传来小勇的声音:“嘿嘿,你小子到特区,敢情就为了特委屈,特区就这么个特法,谁以后还稀罕去?你咋弄得小媳妇那般可怜劲?你要泡洋妞也怪不容易的,要不,我跟大牙仔手头紧紧,先给挤两千块钱,明个儿就给你弄过去咋样?”
陈翔知道自己跟大牙仔刚才的话,小勇都该听到了,估计急了就抢过电话,自己知道小勇这家伙向来嘴阴,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大有嘴不损死不休的劲。
他忙说:“这洋妞的事,你可以直接按手机上有个键——免提!你和大牙仔的心意我领了,看你两身子板还单薄着,你俩的一个月的那点血汗钱,根本不顶事,还撑不了那吸血鬼一两餐的事。你们要有心先存着吧,甭给老子给花了,等我哪天没路费再说,我还是自个儿再想点避鬼的法子吧。”
电话那端传来小勇的话:“这么说,我也没辙了,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你悠着点,自求多福吧,甭给吸干了,咱可不想见到你小子的木乃伊。”
陈翔又跟小勇侃了一通,挂掉了电话后,自己最近心里隐隐地绷着一根弦,这时被撩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