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草龙
第二天,李小妹出主意,租了一只小船,泛州湖上,结果就遇上好大一场雾。初若溟蒙,才隐南山之豹;渐而充塞,欲迷北海之鲲。然后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苍茫,浩乎无际。鲸鲵出水而腾波,蛟龙潜渊而吐气。又如梅霖收溽,春阴酿寒;溟溟漠漠,浩浩漫漫。船夫大叫:“客人好运气啊!多少年没遇到这么好看的雾啦!你们看前面,是不是好风景?”果然前面水气濛濛,一切景色都淡化了起来,看起来若有若无,真的别有情趣。正是:起从水面萦层嶂,犹似帘中见画屏。
茫茫水雾,自然挡不住蔡包的如电神目。对他来说,保护老妈顺利欣赏美景,安全返回,这才是第一要务。忽然间,大雾深处腾起一条暗绿色巨龙,张牙舞爪,向着岸上就飞了过来。蔡包向胡丽青和李小妹使个眼色,示意两人分散蔡淑华的注意力,自己腾身而起,在空中迎住了那绿龙:“你是何方妖孽,朗朗乾坤,你怎敢就此现身,不怕惊世骇俗吗?”
绿龙并不答话,大口一张,一股白色巨浪喷涌而出,同时前爪一伸,数十条长蛇吐着长信迎面便咬。蔡包要速战速决,祭出石鼎将巨浪收入鼎中,莫干剑寒光一闪,数十条长蛇都断为两截,落入湖中。那绿龙见势不妙,说了一声:“果然厉害!”吐出一口黑雾,掉头落入湖中,转瞬不见踪影。蔡包不敢多呆,赶紧回到船上,李、胡二人向他眨眨眼睛,蔡淑华根本没有发觉儿子的离开。
天气预报挺准的,今天是个大睛天,太阳高高升起后,大雾便消散不见。这一天便再没有其他意外。到了晚上,他一下湖水,皮球便嚷道:“哎呀,贤弟啊,你可算来了,我和敖卓已经等你好半天了,快快快,酒宴已经摆上了,走走走!”吃货的世界你懂不懂?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落座之后,蔡包将白日遭遇绿龙的事情说了,末了说道:“那绿龙临走之前说了一句‘果然厉害’,似乎见过我的莫干剑,应该昨天出剑时它也在场,难道它是专门去见识一下那宝剑的?”
皮球皱眉道:“不会吧?我在这太湖中有几百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还另有一条龙盘踞在此?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桂吉,你有听说看见过吗?”
桂吉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有,老臣也没听说过,更没有见过。”
蔡包一摆手道:“罢了,不提它了。我还另有一个人要向皮兄打听。”
皮球把珍珠白玉像葡萄点心一样一边吃一边道:“贤弟你说你说。”
蔡包又把当日在铁路边遇到的跳跳鱼怪说了。皮球道:“这个简单,桂丞相,发出悬赏,有知情来报,最终告实者,赏银千两!去吧!”
桂吉瞪大了眼睛,提醒皮球道:“大王,老臣没清楚,您刚才说的是赏银多少?”
皮球骂道:“你娘的,你在我跟前也就是个小婴儿,还没我年龄大,怎么耳朵就悖了?赏银千两,没听清楚,还是觉得赏格少了?嗯,要不,就改为两千两吧,快去,快去,等一下,再加一条,今天来报,再加千两!快去,快去!向后转!速度,速度,跑步前进!”手一甩,扔给桂吉一个大海螺壳。
桂吉接过海螺壳,出门将海螺壳放在嘴边大声吆喝道:“大王有令,有跳跳鱼怪,月前在宜兴洑东镇铁路作怪,有知情来报,最终落实者,赏银两千两,即时来报,加赏千两!大王有令,有跳跳鱼怪......”声波通过海螺后竟然顺着水纹,飘散到太湖各个角落,这海螺壳还真是个宝贝呢!
桂吉在门口广播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停了,他回转进来,身后领着一个小鱼儿,先向皮球缴了海螺壳。蔡包眼睛一亮,呵呵,桂吉领着的小鱼儿可不就是那日那个跳跳鱼吗?这皮球有一套啊,办事效率还真够高的,难道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这么派个慢吞吞的龟丞相出去喊了几声,这跳跳鱼怪就来投案自首了?它这效率如此之高,蔡包不禁想道,其中不会有诈吧?害,管它呢,先问问这跳跳鱼是怎么回事吧!
那跳跳鱼怪虽然不能变化人形,却能开口说话:“小的见过大王,见过蔡先生!”倒还挺懂礼貌的。
蔡包道:“你有名字吗?你可识得我?”
跳跳鱼怪道:“小的还未能修成人形,因此大家都叫我小跳。月前在宜兴洑东铁路边上,有幸与蔡先生相见。”这小跳讲话不亢不卑,也丝毫不见畏惧。
蔡包道:“那****伙同那铁路边的阴魂共同谋害那个小孩子,所为何来?”
小跳道:“此事......此事说来,小跳也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蔡先生莫生气,容小跳将前因后果道来,供蔡先生做判断。”
“说来听听。”
“是。那日小跳被先生打伤,这才突然清醒过来,心中其实也是懞然无知,不明白自己为何身在岸上,又为何被人追杀?当时先生逼迫甚急,我也来不及想太多,更无从解释,唯有拼死逃得一命再说。我回到湖中,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所受之伤只是外伤,很快就好了。我就想,一定是被什么人施法迷魂,失了本性了。于是我日日留心提防,以免再次遭到暗算。果然有一日正午,我正在湖面吸收日精,忽有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小跳,小跳,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这一次我却是灵台清明,便循声而进,渐渐来到湖州附近。我到了岸边,却不说话,只听那声音继续道:小跳,既然来了,为何不说话?我想,或许这是在诈我?就一直没有说话,然后默默地离开了。赶到现在那声音还是日日呼唤我呢!”
“竟有这种事?引我们去看看!”皮球嚷道。
“现在是夜半,那声音只有正午才会有呢,须要等到明日正午才好。”
这倒令蔡包有点做难,白天他要陪母亲游玩,又怎么走得开?正为难间,忽听水晶宫外面有人高声呼喊:“太湖草龙水之灵,求见蔡先生!”
“太湖?草龙?这里不是太湖吗?哪里又跑出来一个草龙?”皮球大手一挥,水晶宫宫门大门,率众人迎出门去,只见一条暗绿色的巨龙蜿蜒盘旋,漂在水中,口吐人言道:“蔡先生,今早水之灵我有冒犯,特来向先生陪罪!”
蔡包闻声便已认出这正是早上那绿龙,便道:“原来是水先生。今早是专程试探在下的吧?”
水之灵听他口气平和,便化作人形道:“昨日见先生神兵锋利,不由得生出争竞之心,今早便趁雾相试,多亏先生手下留情,在下却也惊得浑身冒汗了。回去思来想去,似蔡先生此等人物,只能作朋友,不可成敌人。因此,特来向先生请罪,万望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宥则个!”
蔡包大笑,上前拉住水之灵的手道:“水先生过谦了。咱们这就是不打不相识了!我有一个疑问:我这位皮球兄在太湖盘踞近千年,竞不知水先生何时潜入湖中,这是何缘故啊?”他看皮球在一旁抓耳挠腮,便替他把话问了。
“呵呵,这个呀。貔貅大王于九百年前来到太湖,彼时在下便已经在湖中了。在下乃太湖的水草,多年修炼变异成为一条草龙,一直未敢拜会大王,还望大王海涵,恕罪!”这水之灵的态度很明显了,人家是先来的,你是后到的,现在人家摆出这么低的姿态来,你还好意思发火吗?
皮球乃是豁达之人,也听得明白,上前一拍水之灵肩膀道:“好哇!咱们做了这么久邻居,来看看我,实在该罚,走走走,今天一定要罚你三大杯!”
“如此,水某就叨扰啦!”
蔡包看小跳有些尴尬,便道:“龟丞相,麻烦你给小跳也备个座位吧?”
小跳道:“可是,我的话还没被证实呢呀,我怎么好就座?”
蔡包觉得这个跳跳鱼怪真是天真可爱,大笑道:“我想,不用等到明天,很快连你的疑惑都能解开了。”便将小跳的故事向水之灵讲述一遍。他想,这水之灵是湖中的水草精,这水草遍布太湖,他的信息该当是最为灵敏的。
果然,水之灵听完笑道:“这你可是问对人啦!湖中所有的水草都是我的耳目,因此只要是在太湖里发生的事情,都瞒不过我。当是貔貅大王窥视易宝会,蔡兄弟用异宝吸取湖中魂魄,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水如灵讲得极是诚恳,丝毫没有炫耀之意,“至于小跳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很清楚。这件事,还要从四百年前说起。现如今的湖州吴兴区,四百年前那在是明朝,那时叫做归安县。民间有一个传说,说张天师从不经过归安县。这是什么缘故呢?”
水之灵酒不离口,却也不耽搁说话:“那时有一任归安知县,一天晚上正和妻子正在房中休息,忽然有人敲门。那知县就起来开门看看。一会儿又回到了床上,他的妻子问他:‘半夜三更的,是谁呀?’他说:‘风吹的,没事,睡吧。’他妻子也没说什么,就继续睡觉了,只是觉得她丈夫身上有一股鱼腥味,虽然有点怀疑,但也没说出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后来归安县被这知县治理的极好,处理所有刑案、诉讼等事有如神明相助,简直是包公再世,民间对这县令极是敬服。
几年后,张天师路过归安县,对随从说道:‘这个县里有妖气。’便决定做短暂停留。天师来到,县令去迎接,这本来是件极荣耀的事,那知县却迟疑着不敢上前。张天师就知道他有鬼,说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县令身上了。’找来知县的妻子一问,他妻子就把自己的怀疑讲给天师听了。张天师屈指一算,便告诉她:‘你现在这个丈夫,并不是你真正的丈夫,是鱼妖。你真正的丈夫,在那一晚去开门时就已经被它给吃掉了。’那妻子大惊,就恳求张天师为她丈夫报仇。
张天师登坛作法,大展神威,一场恶斗之后将那妖怪抓到,扔在法坛下面,乃是一条大黑鱼,有好几丈长。张天师道:‘以你的罪行,应该杀头的,姑且念你在当县令时颇有些政绩,为民间办了不少好事,就免你一死。死罪虽饶,活罪难逃。’便用符咒将黑鱼封在一个大瓦缸里,埋在太湖边上。黑鱼精一直苦苦哀求,张天师烦得不得了,就说:‘吾再来归安之时,便是放你出来之日。’自此,张天师自然是再也不过归安县了。”
小跳道:“哦,我明白了,那将我迷魂了的,就是那黑鱼精对吧?”
水之灵道:“没错!就是他了。”
蔡包道:“为何独独是小跳?这数百年来,难道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水之灵道:“问得好。因为十数年之前,曾经来了一个法力高强的修行人,他自始至终都蒙着面目,我也不知他的长相面貌。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故事,便强自去开启那封印。但他自己修为不足以撼动张天师的符咒,便以法宝将那封印做了些破坏,虽然不至于将黑鱼精放出,却能够让他的一些法术起到作用。那蒙面人与鱼怪应该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不知黑鱼精答应为蒙面人做些什么,蒙面人便教授那黑鱼如何迷魂湖中修为较浅的鱼怪,到铁路上去掳掠童男童女的魂魄,但凡成功回来的,连同那鱼怪,都会被他吸入瓦缸之中。小跳也是被他催眠迷魂了,但幸运的是,他没有成功,而是受伤而回,塞翁失马,反而因此保全了一条性命。”
小跳很是乖觉,立刻向蔡包感谢救命恩。
蔡包一摆手道:“如此恶鱼,便是该死。水先生,你看我等合力,能否则那鱼精杀死?”
水之灵道:“何须合力?蔡兄弟你的神兵出艄,那鱼怪必然授首。但难就难在那张天师的符咒太过厉害,除非是天师本人,或者是熟知那符咒之人才能解得开来呀!”
蔡包道:“不知道张天师是否容易请得来?又或者什么人能够熟知天师符咒啊?”
水之灵摇头道:“天师乃是神仙之属,岂能轻易请得到?天师既是神仙,那自然也只有神仙才能熟知他的符咒啊!或者,修习天师道的道士们,或许能懂得一二,但若说哪个道士能解开张天师所下的符咒,我看不太可能啊!”
皮球和敖卓也无奈摇头,蔡包明白,在神仙体系之中,龙的地位实在不高,无能为力也是意料之中。而其中那个要救助归安黑精的蒙面人究竟是何来历,更是没有丝毫线索。这件事只好暂且放下了。
蔡淑华在苏州玩了几天,渐渐觉得身体有点不适应,竟然有点水土不服,回到吴村,休养了几天才好转起来,对蔡包说:“儿子,要不咱们先歇一段时间吧,我这身体刚好,有点懒懒的,不想动弹,再说,中元节快到了,我还惦着给你爸说说话呢,万一到时候咱们在外面回不来给耽误了,你可该生气了,你说呢?”
“妈,我听你的,什么时候你想出去玩了,咱们再去吃个痛快,玩个痛快!”
想想十年前让自己操碎心的大头儿子,再看看眼前这又高又帅又贴心的乖儿子,蔡淑华脸上的笑容就总是藏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