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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虚伪

那一众汉子俱是狼顾鸱张,目露凶光。清一色的葱黄长衫,金灿灿一片,熠熠夺目。

其中两名秃头汉子左吆右喝。手持腕粗木棒,诈诈唬唬。直吓得一厅宾客仗马寒蝉。纷纷弃席四散。

阿聪匿于厅角一石柱之后,张目探去。不禁皱眉寻思道:“这五龙城但凡有些能耐的我大多也都识个大概,但这伙汉子却是面生的紧。”

又自移目场上。此时,史文杰、宋亭生、刘东辉以及马旭民等俱是茫然若迷的聚目凝视。胡小翠脸上略有些惊骇之色。虽与马旭民相依偕立,目光却频频向身旁的一独眼龙汉子环去。眼神里,满是款款深情。又极尽掩饰,躲躲闪闪。

阿聪识得那独眼龙汉子,正是马旭民的随从曲无忧。暗自惊道:“莫非……莫非曲无忧便是密道之内的那逍遥汉子?”不禁瞥了几眼。但见其兔头麞脑,三分似人,七分倒似鬼魅。面目极其丑陋狰狞。再看胡小翠,虽是肤糙色黝,半老徐娘。却也身姿婀娜,眉目清秀。自有几分美韵残存。

阿聪莫名的感到一阵惋惜。暗叹道:“胡小翠屈身相许,情痴意浓,便不知曲无忧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又想:“曲无忧对五龙图念兹在兹,含垢忍辱,已近疯狂。日后须得对此人有所堤防才是。”

这时忽听得马旭民大喝一声,朝着那众黄衫汉子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狗东西?胆敢来我五龙集团撒泼放野!活的不耐烦了?”

那众黄衫汉子中,有一满面须髯的缓缓走了出来。蔑然一笑,并不言语。反手负于身后,又自悠然自得。俄而信步于筵席桌旁,背身过去。

众宾客俱是踧眉观望。一脸的无所适从。

马旭民见那须髯汉子颇是盛气凌人,又自一副凭几据杖,傲慢托大的样子。顿觉挫了自己的锐气。又欲努嘴叱骂,不料那须髯汉子倏地右手一挥,但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散着咄咄寒光,如电闪一般直直向马旭民逼去。

马旭民骇的大惊失色,忙抽身躲避,然已徒劳无益。倏闻一声惨叫,那匕首已然冰冷冷的刺在了马旭民的右腿之上。

一旁的胡小翠久居闺落,未曾历此阵仗。此刻突遇凶险,不由得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往曲无忧身上靠去。

那曲无忧略一回避,竟有意疏远。

众宾客都是大吃一惊。无不耸然生畏。那须髯汉子不动声色,信手一掷,便如汤沃雪般轻松刺中马旭民。手法之快之准,端的是入室登堂,罕见骇人。

马旭民疼的呲牙咧嘴,指着曲无忧等一众亲随大骂道:“你们这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那狗东西拿下?”

曲无忧等逡巡不前,俱是一脸苦色。奈马旭民淫威逼使,踯躅一番,也自踧足朝那须髯汉子踱去。不料却被史文杰伸手挡了。不禁窃喜,当即抢退回去。

史文杰浓眉一轩,凝视半晌方走下场去。近得那须髯汉子身前,微微一笑道:“今日我五龙集团大喜之日,好汉们可是前来道喜拜贺?”

那须髯汉子见史文杰一脸和气,顿时有些神气活现。一脸趾高气扬道:“让你们揪头的出来说话!”

众宾客面面相觑,相顾茫然。都没听懂他说的话。史文杰、宋亭生、刘东辉、马旭民却都吃了一惊。不由地神情凝重起来。揪头的原是五龙口帮的黑话,此刻陡然闻得,不免大为震惊。俱在想:“难道这帮人跟早年前的五龙口帮有着什么关联?”

史文杰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有些僵硬起来。却也不动声色道:“在下便是。敢问诸位是……”

那须髯汉子上下打量了史文杰一眼,忽长笑一声道:“五龙口被你们霸占了几十年,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史文杰心下怦然一颤。心道:“五龙口帮早已灰飞烟灭。早年尚且相安无事,怎地现下却滋事寻仇来了?难不成他们也是趁火打劫,冲着五龙图来的?”不禁满腹狐疑。屏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须髯汉子腰板一挺,昂头嚷嚷道:“少他妈给老子装蒜!”

史文杰登时怫然不怿。但又想到马旭民被刺一事,投鼠忌器,也自隐而不发。只冷笑一声道:“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位请便!”

那须髯汉子哈哈狂笑几声道:“老子可不是来跟你道什么谋什么……”

史文杰自恃身份尊荣,爱惜脸面。平日只有他骂别人的份,此刻却被那须髯汉子老子长老子短的侮辱谩骂,羞愤相激。如何再忍得下去?未待那须髯汉子说罢,一记怒拳势若脱兔,呼哧哧的便挥了过去。

众宾客皆是一惊。那须髯汉子腰圆膀宽,底细不明。如此草率生事,恐胜负难辨。不免都替史文杰捏了把冷汗。

那须髯汉子吃了一拳,恼羞成怒!当即还以一拳。史文杰侧身一避,化了过去。那须髯汉子又出一拳。须臾,二人便厮打在一起。

对阵半晌,彼此僵持不下。那须髯汉子急的大呼小叫,意欲虚张声势,为自己助威。又自扭打了半晌,兀自对了个平手。二人既不得消,又不能容。苦苦相持。

史文杰较那须髯汉子年暮,体力渐有所亏。又因养尊处优惯了,拳脚不免有些荒废。遂越战至后,败迹越朗。那须髯汉子见史文杰甫力不从心,窃喜不已。也自使出洪荒之力,穷追猛打。

众宾客看的俱是心惊肉跳。眼看史文杰败局已定,无不相顾失色,心有所悸。却无一人肯出手相助。史文杰暗暗叫苦,此刻被那须髯汉子死揪烂缠,打的鼻青脸肿,已是狼狈不堪。

一般高手对决讲究胜负之抉,点到为止。那须髯汉子已然占据上风,胜负已分。却毫无罢手之意。反而恃强凌弱,趁势逞能。直看的场上围观宾客纷纷皱眉睚眦,谴责谩骂。

这时,犹听得一声怒喝。原是宋亭生跳了上去。倏忽一记夺命连环腿,不偏不倚踢在那须髯汉子胸口。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须髯汉子登时便跌落至数米开外的筵桌之上。继而又闻“咔嚓”一声响,筵桌受力而折。那杯碟碗箸,原是狼藉,此刻噼里啪啦悉数扣于那须髯汉子身上,残羹败汁淌的满身都是,极是狼狈不堪。一时间,场上宾客无不拍手称快,大声喝彩。

那一众黄衫汉子见状,俱是冲冠眦裂。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当下群起来攻。

阿聪惊见那众黄衫汉子合而向宋亭生围去,不禁急张拘诸,心急如焚。便欲挺身而出。忽又想:“义父向来自命不凡,最是看重脸面。我若如此唐突而出,势必会惹得他老人家心中不悦!再者,适才对战已然看的明白。这伙汉子不过是些无名鼠辈,拳脚稀松平常,又怎能伤的了义父?”念及于此,方耐下心来。但也不敢疏怠。徙薪曲突,双眸紧盯宋亭生左右,严阵以待。

看时,大厅内已是拳脚齐舞乱飞,嘶声七吆八喝。场面极是纷杂混乱。

宋亭生虽是以一敌众,脸上却浑无怯懦之色。正所谓胸有诗书气正华!此刻却是身有绝学气正闲!只见其手脚并用,东踹西踢,只顷刻间,便将那一众汉子悉数撂倒在地。

场上宾客见那众黄衫汉子败下阵来,俱是喜的眉飞色舞。适才紧绷的神经也自松弛开来,纷纷欢呼道:“宋总经理以一敌百,迎难而上!真英雄也!”“宋总经理武艺高强,奔逸绝尘,所向披靡啊!”

一旁铩羽的史文杰焦头土脸的悻在一旁。此刻听着众人纷纷颂赞宋亭生,又自想起适才被那须髯汉子揍了个眉开眼花,当即面如死灰,羞的寄颜无所。

宋亭生动则豪迈洒脱,静则文儒闲致。现下又自一副丰神都雅的模样。抱拳谦恭道:“亭生不过是侥幸而已,诸位涓涓美誉,亭生愧不敢受!史总经理不顾自己安危,首当其冲,强压残暴,诸位该把掌声荣誉送给史总经理才是!”

众人听罢,方记起史文杰来。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见其衣破脸花,一副惨状,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恭维为好。咕哝半晌,方稀稀落落的喊道:“史总经理一马当先,锲而不舍,虽败犹荣!”

史文杰内心狼狈,只干笑一声。

那须髯汉子不甘落魄。趁着众人凫趋雀跃之际,悄然于怀摸得一枚铁镖,“唰”的便向史文杰掷去。

“小心!”“小心!”

这两句小心分别是阿聪和宋亭生喊出。众人俱是一怔,未及恍过神来,便见宋亭生已然踉跄倒在了史文杰身旁。

原是宋亭生见那须髯汉子突忽偷袭,一时心急,舍身挡了过去。史文杰睹此变故,一脸惊愕,也自望着受伤的宋亭生,舌桥不下。

众人纷纷窃叹道:“宋总经理真是仗义!救危拯急,舍己救人,当真是大义凛然,德厚流光!”

这时阿聪疾奔而来,忙将宋亭生搀起。

宋亭生见是阿聪,心中极是不悦。但也未动声色。淡淡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阿聪道:“我听说要开五龙大会,心里担心义父……”说到这时,方想起物是人非。便又改口道:“我心里担心您,是以跑来瞧瞧。适才那恶贼耍滑取奸,卑鄙使诈。我一时惶急便喊了出来。不料……您老却舍身挡了过去!”

宋亭生一脸漠然。此刻只觉后背冰凉,浑身乏力。俄而便有些恍恍惚惚,沉沉欲睡。

是时刘东辉及众宾客急奔来看。一佝偻老者当即惊呼道:“不好!宋总经理中毒了!”众人不解,均望向那佝偻老者。

刘东辉急问那佝偻老者道:“风如一!你看仔细了,到底是不是中毒?”

风如一颚下白须胸前微颤,又自嘶声骇道:“岂能有错?哎呀!不妙!不妙啊!”

阿聪心下一凛,忙凑身上去细看端的。果然,宋亭生唇泽墨紫,面色铁青,已有不祥之兆。宛似膏肓一般。

一时急杵捣心,不禁又怒火中烧。蓦地飞身一脚,电闪雷鸣般向那须髯汉子踢去。

这一脚含恨带仇,势劲力威,直踢的呼呼作响。

众人闻声望去,不禁有些眼花缭乱。阿聪这一记脚法正是宋亭生所使的那夺命连环腿。却又生了许多花样,看上去模样更具洒脱,劲道亦趋威猛。

只听那须髯汉子一声惨叫,便如皮球一般,飞将出去。正好摔在大厅玻璃之上,一时间玻璃渣子齐飞乱蹦,众宾客忙伸手撩挡。

待看时,那须髯汉子已是口吐鲜血,面目全非。血淋淋如染如浆。

众宾客见那须髯汉子被阿聪踢了个半死,顿觉解恨。

阿聪几个箭步过去,将那须髯汉子一把提起。叱喝道:“你这恶贼!用这龌龊伎俩,偷袭暗害,算得什么英雄好汉?识相的快交出解药!小爷我饶你不死!”

那须髯汉子神色惶惑,显然是对阿聪的这一脚始料未及。悄然瞥了眼宋亭生,忽又有恃无恐的哈哈狂笑起来。

众宾客见他非但不跪地求饶,反而嚣张甚是,俱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刘东辉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随手将筵席桌上的切刀握来,怒声骂道:“你妈的!老子一刀宰了你!”说着便欲动手。

阿聪忙伸手挡了,急道:“四叔万万不可!这恶贼虽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却也杀之不得!先得让他交出解药来才是!”

刘东辉虽是愤慨之极,听了阿聪的话,也自无奈。嗟然一叹,愤愤的丢下了刀刃。

史文杰与马旭民对视一望,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那须髯汉子见刘东辉不敢动他,更是狐鸣枭噪。挺着脖子喊道:“弄死我啊!怎么了?怂了?哈哈哈!”

阿聪瞠目喝道:“你闭嘴!快交出解药来!休想挟柄自恃!”

那须髯汉子冷笑一声道:“老子被你踢了个半死,如此与了你解药,老子颜面何存?”

阿聪怒道:“你们滋事寻扰,鬼蜮使诈。踢你也是轻的。现下众怒难消,你若一意孤行,无异是玩火自焚,自掘坟墓。如若依着五龙集团的规矩,你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是两说。”

那须髯汉子非但浑无惧意,反而一脸的鸷狠狼戾。怒目凶道:“你让老子颜面扫地,如此苟活,倒不如死了干净!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阿聪喝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交出解药?”

那须髯汉子拾起刘东辉适才丢下的那把尖刀,狞笑道:“想要解药也不难!你要肯自捅胸口三刀,我便与你解药!”说着将那柄利刃掷于阿聪脚下。

阿聪面色凝重的怔了一怔。一旁的刘东辉抢声喊道:“阿聪!你别信他!他这是居心叵测!”

众宾客也自纷纷附和道:“刘总经理说的对!他的话绝不能信!”

阿聪自幼敬仰宋亭生!彼虽只是养父,但在自己心里,却似亲生一般。暗度道:“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此命悬一线之际,莫说挨个几刀,纵使豁出性命,又有何惧?”

不容多虞,当即便拾起那把利刃。只见手腕一扭,那七寸有余的尖刀登时便刺入了胸膛。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皆面有不忍。一些胆子小的顿时便骇的尖叫起来。他们都未料到阿聪当真敢自捅刀子。一个个吓的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动。

刘东辉亦对阿聪的这一刀始料未及。焦急地喊道:“阿聪!你小子不要命了?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正好遂了他的意?”

这时一旁的马旭民探出脑袋,撺掇道:“大侄子!他那是存心害你,欲置你于死地。他哪里有什么解药?你快一刀杀了他!”

说着忙给史文杰使眼色。史文杰心领神会,也自添油加醋道:“对对对!杀了他!给你义父报仇!你若三刀进去,可就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了!”

刘东辉见他二人别有用心的挑唆,不禁火冒三丈。大骂道:“你们好毒辣的心!简直是丧心病狂,猪狗不如!三哥危在旦夕,你们隔岸观火也便罢了,此刻又居心叵测的拐着弯欲置三哥于死地,你们还算人吗?”

马旭民见刘东辉洞穿了自己的意图,气急败坏道:“你血口喷人!”

刘东辉唾道:“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心怀鬼胎?”

阿聪见他们吵吵嚷嚷,也自一脸无奈。又恐那须髯汉子趁机生事,便忙解劝道:“二位叔叔莫生气!阿聪救父心切,是我甘心情愿的事!莫为此伤了和气!”

那须髯汉子见刘东辉、马旭民激发内讧,窃喜不已。摇头晃脑的提醒道:“小子!还有两刀!你可别忘了!”

阿聪见其一副轩轩得意的样子,虽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却也莫可奈何。扭头对刘东辉说道:“四叔!你帮我拿瓶酒来!”

刘东辉踯躅道:“他负隅顽抗的鬼话如何能信得?就算你捅完刀子,他一个卑鄙小人,来个翻脸赖账,岂不被他耍了?”

阿聪惨然一笑道:“你自去取来就是!我谅他也不敢耍滑头!救我义父要紧!”

刘东辉无奈,也自径直取来。阿聪一把接过,仰头便饮。酒水吞的吞,洒的洒,冲刷着胸口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一时间,酒水的醇味掺杂着血液的腥味,弥漫了整个大厅。

众人见阿聪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勇气,着实是豪迈大气,无不肃然起敬。是时,偌大的厅堂内,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气敛息穆然而视。

阿聪痛饮既罢,倏地一把拔出利刃。刀口处顿时血溅四射。刀面上,殷红的血水顺势滑滚滴落,众人又都一阵惊呼!未及回神,见阿聪大臂一挥,又是一刀进去。

“啊!”众人都忍不住尖叫起来。此时阿聪已是巨痛难忍。耗的满头大汗,面色枯槁,极是憔悴萎靡。整个人略有些恍惚的晃了几晃,险些晕倒在地。

刘东辉抢步上去搀扶,焦急的喊道:“大侄子!不能再捅了!要出人命的!”

阿聪强颜一笑。俄而又对那须髯汉子道:“还有一刀!我马上就来!”

那须髯汉子甚是惬意。哈哈哈狂笑不止。

刘东辉怒不可遏。旋即甩以一记耳光。厉声喝道:“还不快交出解药来?再捅一刀,出了人命,你他妈也得跟着陪葬!”

那须髯汉子挨了打不怒反喜。纵声笑道:“真是痛快!痛快!”

这时犹听得宋亭生呜呜的呻吟两声,便无他响。众人俱未有察。

那须髯汉子却微微一怔,忽翻然叹道:“唉!罢了!罢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众人只道是听错了,疑惑地彼此对视,方知千真万确。不禁又都纳闷:“这人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难道又在耍什么诡计?”

那须髯汉子从怀里摸出一小瓷瓶来,举于半空晃了几晃,又道:“宋先生舍己为人,甘为兄弟两肋插刀。此举大义凛然,着实另人钦佩。你们今天既为推举董事长,我看这大厅之内,除了宋先生,也没什么人能够当此重任。如若不然,莫说我手里的解药,这旧恨新仇,咱们还得再算一算!”

史文杰闻罢老脸一沉道:“这是我们五龙集团的家事,岂容你一个外人妄议干涉!”

马旭民亦附声喝道:“就是!你算哪只鸟?我五龙集团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须髯汉子冷笑一声道:“嗬嗬!我道是哪个大人物,原来是两个手下败将!”

史文杰心下本就忌讳今日挨打受辱之事。待那须髯汉子说罢,不禁老脸一红,又羞又气道:“你……”

刘东辉见史文杰、马旭民又来横生阻梗,蓄意滋扰。当即讥刺道:“史文杰!适才若不是三哥挺身而出,替你挡这一镖,此刻躺在地上的恐怕该是你吧?”

史文杰内心羞愧,嗫嚅几声,无言以对。

马旭民见史文杰自屈默然,忙撺掇道:“二哥!这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兹事体大,岂可因此小恩小惠,受人以柄,自挫锐气!”

史文杰面现难色,一时跋前疐后,委决不下。众宾客窸窸窣窣,多有奚落马旭民之意。

这时忽有一花甲老者啧啧咂嘴,甚是鄙于不屑。绷着脸道:“舍命救驾,说成是小恩小惠!简直是厚颜无耻!”

马旭民努牙突嘴,瞪眼诈唬。

又闻一老者道:“救人要紧!做人岂能忘恩负义?倘若如此,又与禽兽何异?”

马旭民勃然又欲与斥。不料又有一中年汉子凛道:“宋总经理无论是人品还是威望,可谓熠熠生辉,首屈一指!眼下宋总经理生命垂危,亦因慈兄爱友,舍己救人而致!此际你们如若背信弃义,见死不救,那便是丧尽天良,枉自为人!哼……即便就了董事长一位,也恐难以服众!”

一时间,大厅内拥声四作,呼声沸涌。众宾客皆异口同声支持宋亭生出任五龙集团董事长。

史文杰、马旭民颓然一视,俱是灰头土脸。现下人心俱失,民意背离,也自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刘东辉蓦地跃上筵桌,振臂一挥道:“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我宣布,五龙集团新任董事长由青龙门总经理宋亭生出任!”

一语甫毕,满厅上下顿时掌声雷动。宛似铺天盖地般,经久不息。

史文杰胸臆憋闷。内心又是不甘,又是嫉恨,又是无奈。自知大势已去,不愿再自取其辱。怒目含羞,当即愤然离去。

马旭民也自携了胡小翠、曲无忧等一众亲眷门人,紧随其后。

那须髯汉子见宋亭生任了五龙集团的董事长,信守承诺,款款将那装有解药的小瓷瓶子双手奉上。

阿聪眉展颜舒,躬身谢了。又因失血过多,伤急罹危。一个趔趄,砰然摔倒在地。当即昏厥不起。

刘东辉急忙吆来自己的四名随从。分别是如、意、发、财!命如、意二人将宋亭生抬入里屋,服侍其进药顺水,又差发、财二人去就近医院请大夫前来为阿聪医包伤口。

如、意、发、财四人因之前附和陆有疆倒戈,原以为刘东辉势必轰然垮台。不虞其非旦未倒,反而攀了宋亭生这根高枝。眼下,宋亭生人气直飙,问鼎大位,刘东辉亦扶摇直上,鸡犬升天。此刻正是威风怒旺。四人内心本自惴惴不安,多有悔意。现下见史文杰不咎过往,再次差唤,俱是喜的心花怒放。乐呵呵的遵旨办事去了。

过不多时,那发、财二人便领着一医一护返了回来。

大声禀道:“刘总经理!大夫请来了!”

众人闻声,均齐刷刷将目光投了过去。但见那大夫是一体形微胖的老者,童颜鹤发,面若月满。神采奕奕,甚是矍铄健朗。

其身后偕随的那名女护士体态轻盈,身姿婀娜。虽是戴着口罩,芳容蔽遮。但一双透亮如洗的双眸,水汪汪似一泓清泉,碧波荡漾,冰清彻莹。

见众人围视,略有些腼腆的低了低头。又见满厅狼藉,桌翻椅摔的,益加生怯起来。

径直行至厅央,见那须髯汉子浑身是血,脸上扎满了玻璃渣子,倒似刺猬一般,狰狞恐怖。登时吓得直打冷颤。也自不敢再四顾环盼。踧足敛息,只埋头慎行。

又自战战兢兢走了几步,乍见阿聪面如死尸般,瘫于血泊之中。当即骇意已极,再难自禁。啊地便失声尖叫起来。

那老者大夫眼一横,恼其失惊打怪。而他自己却也舌桥不下。惊问道:“何人如此凶残,下此死手?”

刘东辉遂将阿聪受伤经过简略说了,那老者大夫听后无不咋舌。不禁啧啧赞道:“难得呀!难得!”

又自俯身撩开阿聪的衣衫,端审片刻。脸上陡然增了一些凝重之色。双眉一蹙道:“伤势如此之重,居然能撑到现在,着实是罕见的很!”又自察视半晌,又自摇头嗟叹道:“休矣!休矣!”

众人俱是一惊。刘东辉一脸紧张的问道:“大夫!什么休矣?到底可不可医?”

那老者大夫沉吟不语。搭了右手过去,为阿聪诊脉断疾。俄倾,忽又幽幽说道:“命不该绝啊!”

众人闻言登时如释重负。适才阿聪救父的慷慨孝举,众人都是看在眼里,敬在心上。此刻俱是期冀其能去凶贻吉,化险为夷。是以无不牵萦。

那女护士因适才猛然受了惊吓,此际惊魂未定,正自瑟瑟发抖。又恐被那老者大夫嫌弃,也便故作镇定,极尽克制。

但眼角余光仍可瞥见那血淋淋的画面,唬的忙闭了双眼。又觉不妥,方又怯怯睁了开。

纳气吐息,缓缓瞥了眼阿聪,虽仍觉得森然发怵,却也不似第一眼那么突兀。尚可忍受。

适才惶恐之瑕,犹听得刘东辉说阿聪是为了救父而自捅刀子受的伤,不禁也是油然起敬。心道:“这小子倒也是个难得的大孝子!只是流了这么多血,性命堪忧!好生可惜!”

又自款款瞥了过去。细看之下,见阿聪五官明朗,轮廓有致。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地吃了一大惊。暗道:“好奇怪!这人倒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一时倍感亲切。不免多瞧了几眼。又见阿聪胸前血渍斑驳之下隐隐一团刺青,盘龙卧虎的,赫然醒目。初生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暗自惋叹道:“看来他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一旁的刘东辉内心焦急,见那老者大夫一惊一乍故弄玄虚,便有些不悦。又不敢得罪,也自耐着性子问道:“那便是可医了?”

那老者大夫双目微闭,缓缓摇头。众人又都一惊。俄而那老者大夫忽又频频点头。众人不禁都是一头雾水。

众宾客间忽有一瘦骨嶙峋的汉子冷声嚷道:“你这老头!请你过来医伤救命,可与不可而已,何必装腔作势,戏弄于人?是不是嫌钱少想就地涨价啊?宋总经理家底殷实,拔根汗毛也比你的腿粗,还怕耍了你不成?你尽管医治,医资酬劳自是少不了你一分!”

那老者大夫兀自闭目凝神,倒似未听见一般。

众宾客俱是延颈鹤望,又自窃窃私议。刘东辉伸手一挥,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过了半晌,那老者大夫忽侧身对那女护士喊道:“施恩!准备配药!”

那女护士细声应了,转身摊开医具药盒,将各式器具、药剂一一取出。那老者大夫俯身将药方写好,施恩取来依方配药。

霎时一股股刺鼻气味弥漫四散,众人纷纷扇手舞袖,捂嘴捏鼻。神情极是狼狈。俱在寻思:“这是何药,竟如此熏呛?”

俟施恩将药物配制妥当,刺激方消。众人又皆一阵猛吸畅吐。显是适才憋了个半死,现下正补气换吸。

施恩亲手配药,药味刺鼻之苦,首当其冲。此刻亦觉胸憋气闷。便忙去了口罩,以解烦躁。

口罩摘落的瞬间,众人均觉眼前一亮!但见其一脸灵秀,肌嫩肤滑。倒似可以掐出水来一般。约摸十六七岁年纪,聘聘袅袅,俊俏和美。五官精致玲珑,如雕如刻。

众宾客看的俱是如痴如醉,无不惊诧纳奇。均在暗叹:“这小妮子生的如此漂亮,简直是人间罕有,天上无双啊!”

施恩见众人尽皆盯着自己看,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羞涩的低了低头。忙将口罩戴了回去。

众人自省鲁莽失礼,也自纷纷移目别去,不再聚瞩。

那老者大夫令刘东辉差人设了屏风四下围了一圈。携施恩而入,俄而器皿触碰声大作。过了许久,声响止歇。

那老者大夫方携施恩走了出来。即命人撤去屏风。

此时,阿聪上身已然左一条右一条的缠满了绷带。虽兀自未醒,然面色红润,已较之前明显吉祥许多。

那老者大夫收拾好医疗器具,这便辞行欲去。刘东辉忙备了酬金,意欲答谢。

那老者大夫竟是分文不索。笑道:“我与那小子渊源颇深!你这份心意自是多余了!”说着领着施恩,二人双双扬长而去。

犹听得那老者大夫嘴里似在哼曲,渐随人去。曲调抑扬顿挫,也自婉转动听,余音缭绕。

刘东辉听着那老者大夫所哼之曲,不禁一怔。顿觉耳熟甚是。倒似在哪里听过一般。

皱眉寻思半晌,却也茫无端绪。忽又忆起那老者大夫叫那女护士为施恩!当下似有所觉。不禁又喜又惊。

便忙寻来发、财二人问话道:“你二人是在哪里请的大夫?”

发、财二人只道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不禁神色慌张的面面相觑。怯声禀道:“附近医院的大夫听闻是来五龙集团出诊,俱是推搪不敢前来。正好他二人路过听了去,便说他们也是大夫,自荐来诊。我二人只恐差事办砸,惹您怒气。是以擅做主张,引他二人回来。还望刘总经理恕罪!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刘东辉原无怪罪之意,是以并无恼色。心下只纳奇那老者大夫来历,便又问道:“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发、财二人盘算了半天,方含含糊糊道:“那大夫说是须得回家换身衣服,准备药物。说是去一个叫什么什么龙的山庄。那山庄之名听着倒跟秀容山庄极是相似。”

刘东辉一听如此,心中便已知晓大半。脱口问道:“可是削龙山庄?”

发、财二人顿觉眼前一亮,喜道:“对了!正是!正是!那大夫说的正是削龙山庄!”

刘东辉内心激动,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惊喜交加道:“果然是秀容庄主!”

众宾客顿时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一年轻汉子不解的问道:“削龙山庄听着甚是耳生,与秀容庄主又有什么关系?”

与其紧挨的风如一咳咳两声道:“年轻识浅,还是少不更事啊!那秀容山庄原是唤作削龙山庄的。彼时因与我们五龙集团势如水火,其寓意不言而喻。后因我们两家的恩怨涣然冰释,是以才改名为秀容山庄。”

那年轻汉子听他如是说,方才憬然。

刘东辉挥手示意发、财二人退下。发、财二人不知是福是祸,心下惴惴,也自忐忑不安的退了出去。

适才诼谮那老者大夫故弄玄虚的那瘦骨嶙峋的汉子,此刻惊的瞠目结舌。不禁又埋怨起刘东辉来。冷道:“刘总经理!早年你与秀容山庄的生意可也是做的如火如荼。怎地你也没认出他就是秀容庄主来?莫非你是有意隐瞒,故使我等出丑?”

刘旭东干笑一声道:“说来惭愧!我与秀容庄主虽是生意往来了多年,却也是缘悭一面。秀容庄主的尊容我刘某人当真是不曾见过。何来有意隐瞒一说!”

又一满面肥膘的汉子道:“秀容山庄的实力与五龙集团旗鼓相当,不相上下。只是秀容庄主不落窠臼,自成一体。又素来神秘诡谲,总让人云里雾里,颇多猜测。外界多说其暴戾恣睢,凶残成性。现在看来,原是捕风捉影之谈,甚至是恶意诋毁。我看那秀容庄主慈眉善目,倒是和蔼可亲多了。”

又有一瘦高汉子不以为然道:“你们怎就断言那大夫便是秀容庄主?秀容山庄人才济济,光是杂丁散役,也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难说那大夫抑或只是一个寻常庄医而已。大家又都没见过秀容庄主真容,如此武断,岂不是成了自说自话?”

刘东辉道:“我刘某人虽未目睹其容,却也闻过其声。适才其所哼之曲,我曾在秀容山庄内有幸听秀容庄主哼唱过。是以心下疑惑,这才寻发、财二人详问端的。现下回想起来,方才那大夫的声音的确与秀容庄主极其相似。秀容庄主尊姓单一个施字,那大夫管那姑娘叫施恩,想来便是秀容庄主的掌上千金了!那姑娘对那大夫敬畏尊崇,能差遣使唤秀容山庄千金大小姐的人,除了秀容庄主,又有何人有此能耐?”

众人听刘东辉如此分析,俱是深然其说。当下确信无疑。

刘东辉望了望厅外,眼神里极尽渴望之色。只盼那老者大夫二人兀自还未走远。然空径闃然,自是一厢情愿而已。黯然一叹,多有憾意。

又自思忖道:“早年我与秀容山庄的生意,全倚药材之利!想不到秀容庄主倒是一位名医!想来也是情理之中。我也真是愚钝糊涂,竟不能辨其尊容。失此良机,日后再欲与之攀交,却也是千难万难。”

转念又想:“秀容庄主蒙纱遮雾,高深莫测。素来鲜与外界往来。今日大驾亲临,却也不知是何用意!”

不免又生了一些忧意。忽又想到自己近年来生意阑珊,每况愈下。内心苦闷难抒。不禁又痛恨起史文杰来。

心下愤然怒道:“倘若不是史文杰那老贼从中作梗,我何至落魄如此。”

过不多时,阿聪也自渐渐醒转过来。竟浑无大病初愈之象,却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也自一副生灵活现的模样。

众人见他只如此功夫,便可恢复如恒,更似不曾受过伤一样,皆是纳罕,纷纷称奇道绝。

俄而便又在想,秀容庄主医术高明,手法精巧,定是有妙手回春之能。其所用之药,决计也是罕世精粹之物。是以也不以为奇。

刘东辉见阿聪醒来,自是关怀了一番。慨其劫后余生,不仅转危为安,更是精神焕发,抖擞英拔。心下无限欣慰。

阿聪自觑身上有如五花大绑了一般,横竖裹缠密绕,顿感茫惑。然旋即便猜得定是刘东辉请了大夫为自己医治了一番而至。也自释然。

却又暗觉不可思议。忖度道:“我自昏迷至此,多不过半日之间,竟能恢复的如此神气,究竟是何方高人有此登峰造极之能?”

刘东辉见他面有惑色,遂将秀容庄主为其医病疗伤一事说了,阿聪方才憬然。

不禁又暗自惊叹道:“秀容山庄多是虚无缥缈,历来诡谲莫测。没想到今日竟阴差阳错的蒙秀容庄主出手相救。真是受宠若惊之极!秀容庄主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医术,外界对其谣谇,原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不过我与他素不相识,此番无功受惠,该如何回报才是?”

一时心怀感恩,急欲拜谢。然秀容庄主已经杳无踪迹,不禁又有些于心不安。又想到秀容山庄壁垒甚严,秀容庄主平日又是深居简出。纵使有心拜谢,亦是渺茫无望。当下怅然一叹,也自不再念及。

内心又惦念起宋亭生来。刘东辉打发了如、意二人,领着阿聪去到里屋探视。

见宋亭生虽兀自未醒,然面色已如平常模样,料得定是服了那须髯汉子的解药,体内的毒素已经散了。

当下甚慰。心想:“那须髯汉子逼得我险些送命,虽是可恶之极,然最后能弃恶从善,也算善莫大焉。”

又自徜徉出来。寻了把椅子坐了。又想:“今日险象环生,所幸有惊无险。义父虽受此磨难,却也因祸得福做了五龙集团的董事长。也算好事多磨。”

纵目望向众人,见他们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竟无一人离去。不禁有些疑惑。暗忖道:“五龙大会既已抉出了董事长,也算功德圆满,尘埃落定。他们纵是各自回家,也自无可厚非。然此刻却闲散怡悠,浑无去意,却是为何?”

又俟许久,见宋亭生从里屋泰然自若的走了出来。众人当即蜂拥而去,尽皆道贺,争相恭喜。宋亭生不禁一脸茫然,疑惑地向刘东辉望去。

刘东辉含笑将阿聪自捅刀子,那须髯汉子化干戈为玉帛,助其登上董事长之位的事情简略说了。

宋亭生似早就知晓一般,并无多少诧色。随即又跟众人谦虚起来。然木已成舟,略作推辞,也自勉为其难。

拱手笑道:“亭生诚惶诚恐,日后定当以勤补拙,鞠躬尽瘁!倘若再有贤良能士,这董事长一位,亭生决计无心贪恋,适时必当退位奉让!”

众宾客纷纷点头咂嘴。有些会来事者,当即附势,也自有脚阳春,争谀进媚。

阿聪恍然心道:“他们耗在这里不走,原是等此一节。”

是时,忽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抑扬顿挫的颤声说道:“欲迎还却沽美誉,鬼蜮伎俩使人迷!满口仁义全是假,虚与委蛇才是真!”

阿聪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蓬头跣足,满面污秽的老者。身上鹑衣百结,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众人俱是一怔,目目相觑,甚是诧愕不已。均在想:“这人疯言疯语,说的些什么?”又想:“五龙大会受邀而来之客,不是巨贾,便是富商。这人衣衫褴褛,乞丐一般,是怎地混进来的?”

那老者说罢忽呵呵痴笑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打鬼!”“报应!”之类的疯话。众人随即释然。只道是一个疯子,蔑然一视,不再理会。兀自有说有笑,攀谈扯唠。

宋亭生闻那老者所言疯话,似语带双关,意有所指。暗自一颤,面上微有惊色。又见那老者疯癫无恒,形秽面污,不似佯装。暂也未作别想。

待众宾客悉数散后,便迫不及待的暗中差了几名护院,前去打探那老者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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