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抛锚,致江澈心劳日拙;经过几日的静养,他还是像霜打蔫了的茄子般没有精神。又过了几天,体力才慢慢地恢复过来。
阳光明媚的早晨,江澈对站在身边的刘育禾说:“老刘,最近天气好,出去找个地方玩玩呗?”
“出去玩?有什么好的景点推荐?”刘育禾问。
江澈答:“问房哥吧,他来兰京半年多了,应该知道哪里好玩。”
“还是问周密吧。休闲、旅游这方面是他的强项!”刘育禾话音刚落,周密的声音就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你们起这么早,就为了说我坏话?”
刘育禾和江澈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故作深沉的周密。
周密咳嗽了一声,对刘育禾说:“江澈说我坏话也就罢了,你老刘温文尔雅的怎么也污蔑我?”
刘育禾故作惊诧地说:“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你已经胜过了曹丞相——不光走路快,还没有声音!”
周密双手抱拳道:“谢谢夸奖。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我可听到‘周密’的大名喽!”
“听到了还问?”刘育禾说,“请问您兰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周密洋洋自得地说:“这你可问对人了;这个季节嘛,最应该去的地方是梅花山。”
“梅花山?离我们这里远吗?有什么特别?”江澈问。
周密咳嗽了两声,说:“我有点渴了。”
刘育禾指着水龙头:“卖什么关子?那儿有自来水,要不要先喝点?”
“不用,不用,不渴了。”周密说,“梅花是兰京的市花,赏梅是兰京的民俗。全世界现有的300多种梅花中,有200多种在兰京梅花山,有些还是梅中极品;其中的‘别角晚水’,全国只有一株,为梅花山镇山之宝!根据花色分,梅花山的梅花可分为白梅,红梅,粉红梅,黄梅,绿梅等。每年的二月底、三月初,万株梅花竞相开放,也是游人最多的时候。你们去了别怕挤哦。”
刘育禾看着眉飞色舞的周密,感叹道:“看来全宇宙没你周专家不知道的事了!没少去玩吧?”
周密笑了笑,说:“惭愧!我也是网上看的资料,实地没去过,所以很想亲身去感受一下。”
江澈说:“有时间一起去呗。”
周密想了想,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没准备呢。”刘育禾说。
周密呵呵笑了笑:“有什么好准备的,带上钱包就好了。”
刘育禾说:“那把房庭安和叶凡也叫上;人多热闹。”
“交给我了,我去叫他们。”周密说完,快步离开了。
早春三月的兰京,已是满眼嫩绿的清新。尚游快递兰京公司的后山上,成群结队的麻雀在追逐打闹,发着叽叽喳喳的叫声;食堂做饭的阿姨养的十几只芦花鸡,在一只领头大公鸡的带领下,飞到山上,在树丛中心无旁骛地舞动爪子翻开地上的枯枝,寻觅美味的虫子。
寒冬,对人是一种煎熬,对小动物们更是禁锢;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憋屈了整个冬天的它们和人一样,都想自由自在地放纵了!
人聚齐了以后,大家一起向车站走去。
“一辆车坐不下五个人,打两辆又有点浪费,还是坐公交吧。”刘育禾说。
叶凡说:“离得挺远的,就坐公交吧。还能省点钱。”
手捧地图的房庭安说:“坐公交车的话,要转一次车。”
叶凡说:“不要紧。多转几次,多看几个美女。”
周密笑着说:“兰京美女多,还有外国的;梅花山是著名的景点,自然少不了美女。今天让你一次看个够。”
刘育禾摇头道:“你们小伙子喜欢美女,我老了,没那个兴致了。”
“看看又不要钱,什么兴致不兴致的。”江澈笑着说。
“车来了,”叶凡说,“赶紧的。”
到底是周末,停入站台的公交车刚下完人,又瞬间上满了人!等他们上车,别说座位了,就连站,都是要挤在一块儿的。一路上,看不见窗外的街景,只能凭借车上的语音提醒,大概了解所处的位置。
挤得晕晕乎乎的几个人,终于在听见“梅花山景区到了,请到达此站的乘客带好行李,从后门下车”的提示音,互相召唤着下了车。
本以为下车就能逃离“人海”,哪知景区附近也是一片熙熙攘攘的人流!
“同志们,手牵着手,不要走丢了!”叶凡笑着说。
江澈打量着大腹便便的叶凡,说:“叶哥,你先照顾好自己吧;你这200多斤的别掉队啦,到时找不着你,不好跟嫂子交待啊!”
刘育禾说:“老叶,他们小伙子走得快,我这个老人家陪你慢慢走。”
周密说:“出来是看风景的,又不是竞走比赛,走那么快干嘛?”
“先买票吧,售票处在哪儿呢?”叶凡问。
走在最前面的房庭安说:“一般景区就两股人流——出景点和进景点的。跟着前面这股人流走,应该可以到卖票的地方。”
周密笑着说:“要是跟反了,就好玩了!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儿的门票一个人是70块钱。我们能不能走捷径?”
“什么捷径?”江澈问。
周密小声地答:“我看见围栏了,里面就是梅花山景区。我们爬进去呗。”
刘育禾说:“要是被抓住,那就相当难堪啦!”
江澈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公仆们把它圈起来收钱,想想挺无语的;就薅一回社会主义羊毛了,爬进去。”
“好!我赞成。”房庭安兴奋地说。
“被人看见影响可不好。”刘育禾说,“找个没人的地方爬吧。”
“先顺着围栏走,等到了偏僻的地方再爬进去。”周密说。
叶凡感慨万千地说:“飞檐走壁、翻墙入室这些有技术含量的活儿还是周密有经验;你是不是经常爬墙头等红杏啊?”
“没有,没有。”周密笑着答。
大家都笑了起来。
到了游人少的地方,房庭安指着一条通向围栏的小径,说:“这条小路好像经常有人走。”
“我先过去,你们等一下。”江澈说完,蹑手蹑脚地走近围栏,看了看,小声地喊:“你们都过来,这儿可以进去。”
大家走近一看,还真是——原先将两块围栏固定在一起的铁丝已经被人弄断,丢在了地上,围栏被扳向一边,留下了一个刚好进人的空隙。
“叶哥真幸运,可以大模大样的过去了;要是让你从这上面翻过去,还真有点难为你了。”江澈说。
周密笑着说:“我看是难为围栏吧!200多斤的重量压在围栏上,你们考虑过围栏的感受吗?”
“这就很尴尬了!”叶凡哈哈笑了笑。
“小点声,别把保安召来。”刘育禾提醒道。
“穿过这片树林,就可以到里面的青石路了。”江澈小声地说,“走吧。”
经过一个冬天的风干,躺在地上的叶子已经枯黄;有些受不了寒风的冷漠,挣扎着卷缩在一起,脚踩在上面,发出了沙沙的、令人愉悦的声音。
“叶哥,走快点。”江澈率先穿过树林,轻轻地跃上了青石铺就的林间小道后,对走在最后面的叶凡说。
叶凡抬起头,认真地说:“这地方可能有千年灵芝,你们走那么快,会错过的。”
“还有万年人参呢。”刘育禾不屑一顾地说。
周密神神叨叨地说:“昨天看了部恐怖电影,说有个人在树林里正走着呢,突然从地下伸出一只手把他拖下去了。”
“大白天的你别吓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叶凡加快了脚步说。
“是真的,没骗你。”周密笑着说,“赶快走吧!”
“这石头真滑溜,像结了冰一样。”叶凡上到青石路,用脚搓着路面说。
“现在往哪儿走?”江澈问。
房庭安指着一片万头攒动的地方,答:“往人多的地方去。”
周密望过去,说:“乖乖!这是来看花的,还是来看人的呀?”
叶凡笑着说:“别抱怨了,这叫人景合一。你不是要看美女吗?天遂你愿。”
“是你要看的好不好?”周密反驳道,“老刘,你和胖子跟上了,别掉队。”
叶凡说:“就怕你看美女会走丢喽!”
“绝对不会!”周密自信地答。
大家边走边议论映入眼帘的美景。
走在前面的周密大声地嚷道:“我看见梅花了!”
叶凡不以为然地说:“哎呦,看见就看见呗,有什么好激动的?”
周密说:“千辛万苦翻山越岭来的,能不激动吗?”
江澈笑着说:“薅社会主义羊毛,薅着薅着就进来了。”
周密笑了笑,指着眼前的一株梅花,说:“看,还有绿色的呢。”
房庭安说:“我只在画中见过梅花。画里大多是红色和粉色的,白的,绿的很少见。”
刘育禾说:“红的喜庆,吉利;这是国人的情节。”
顺着梅枝间的一条小路,大家陆续来到了梅花山最高的地方。看着眼前傲寒盛放、云蒸霞蔚的壮阔花海,江澈想到了芦苇湖……
芦苇湖的美,在于它的晶莹剔透;梅花山的美,在于它的艳丽缤纷!
叶凡气喘吁吁、摇摇晃晃地走进亭子里,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说:“休息一会儿,累死了!”
周密看着满头大汗的叶凡,说:“平时让你少吃肉,就是不听,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吧?”
“我这身体消耗大,要多吃才能维持运转。”叶凡摸着肚子说。
刘育禾笑着说:“胖子都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的贪吃找到借口!”
“这一大片,有好几百亩吧?”江澈看着四周层层叠叠的梅花问。
“不止!”叶凡摇头答。
“周密,你有文化,给我们作首诗吧。”江澈笑着说。
周密煞有其事地说道:“可以啊,让我想想……噢,有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千娇百媚适时开,迎得几位狗洞来。”
江澈感叹道:“有才啊,太有才了!骂我们的同时把自己也带上了。”
叶凡笑着说:“前两句是别人写的好吧?你这属于剽窃,知道吗?”
“现在网上为求关注度而贬低自己的人太多了!周密说的和那些人说的比起来只能算是毛毛雨。”房庭安说。
周密反驳道:“我写的后两句不错啊。要不把狗洞改成远方怎么样?迎得几位远方来。”
叶凡摇了摇头,说:“别改了,怎么改也是个九流诗人写的。”
“哎!”周密叹了口气,装作痛苦不堪的样子说:“你冷酷而无情的打击,让我深情而文艺的心,碎了一地!”
周密夸张的表情,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都小声点,不要影响别人。”刘育禾说。
房庭安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大家都在吵;这么多人,声音小还听不到呢。你们看,那边还有个上了树的。”
随着房庭安的目光看去,大家见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正骑坐在树杈上,手里攥着一截被折断的梅枝;树下貌似他家长的人,正嘻嘻哈哈的给他拍着照。
“谁家倒霉孩子,没教养!看就看呗,为什么要把好好的花折断呢?”周密叹气道。
“大人也没素质!”叶凡嘀咕道。
刘育禾冷笑着说:“没在树上刻谁谁到此一游就不错了。”
“刻字是不是在刷存在感?要不这么做,世界上好像没他这个人一样?”江澈问。
“在树上刻字,考虑过树的感受吗?在竹子上刻字,考虑过竹子的感受吗?”周密说。
“帅哥带着美女来,考虑过咱这些孤单男人的感受了吗?”叶凡说。
周密忍俊不住地说:“你的感受怪怪的!人家小伙子没娶,小姑娘没嫁,相约来赏个花,怎么就让你羡慕嫉妒恨了?”
刘育禾说:“就是,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谁年轻时没和恋人花前月下过?”
“我不是羡慕嫉妒恨,只是想不开;时间太过无情,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生活,就把我变老了!为了房子、票子,为了老婆、孩子,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要没日没夜地奔波。”叶凡说完,低下了头。
江澈拍着叶凡的肩膀,说:“生活不都是这样嘛!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既然改变不了,就不要去想。你看这儿成千上万的人,大部分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有些过得还不如我们;都在为了生活奔波,都不容易!”
“出来玩要开开心心的,忘记那些不开心吧;向前看,向前逛。”周密说。
“快五点了,还是回去吧。迟了没公交了。”刘育禾看了下表。
“这儿的公交车六点半结束运营;还有一个多小时,赶得上。”周密说,“我还没见到‘别角晚水’,回去多遗憾!”
“什么‘别角晚水’?”叶凡疑惑地问。
周密答:“我在网上查了,梅花山有种叫‘别角晚水’的梅花,全国只此一株!”
叶凡说:“这么大的景区,到哪儿去找那一株?”
“问问不就知道了。来这儿锻炼的老大爷老太太应该知道。他们是本地人。”江澈想了想,说。
叶凡点了点头:“有道理,这项光荣的任务就交给房大侠吧。”
“可以啊,保证完成任务。”房庭安说完,走进了人流。
江澈转身朝周围看了看,摩肩接踵、来来往往的人潮似乎淹没了花海;花团锦簇、争奇斗艳的花海又像是覆盖了人潮。人潮拥着花海,花海伴着人潮,人和景融为了一体!他想:现在的人注重养生,有时间就会出来走走看看,既欣赏了悦目的风景,又锻炼了身体,一举两得。也有的人,并不是真的为欣赏风景而来,或许是想忘记失恋带来的痛苦,又或是暂时逃避生活带来的苦厄!
“往前五十米,有两条路;走右边一条,过一条小河就到了。”房庭安回来,指手画脚地说。
周密蹙着额头:“有什么特征?这么多株梅花,看起来都差不多的。”
房庭安说:“人家说了,‘别角晚水’下有个专门的解说员,有很多人围在那里听她讲的。”
“这还差不多。”周密说,“走吧。”
偶然荡起的晚风,已不再使人感觉寒冷;它就像春的使者,预示着生机勃勃季节的到来。
大家兴致勃勃地走过一座小桥,来到了一棵很多人正围看的梅树下;一个嘴角挂着小话筒、穿着定制服装的女人对身边几个戴着耳机的游客小声地讲解着。从挂在胸前的工作牌可以得知,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讲解要收费的。解说员只让付了钱的人戴上耳机听。”江澈轻蔑地笑了笑说。
周密愤愤不平地说:“他妈的,赤裸裸的歧视啊!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对特权阶层没有好处、对普通人有利的事,牲畜们都不会做!”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我边走边向你们隆重介绍‘别角晚水’。不收费。”房庭安走过来,胸有成竹地说。
周密不屑一顾地说:“你知道个毛线,你就吹吧!”
房庭安笑着说:“那个女的讲解时我在边上听了。走吧,晚了就没公交车了。”
太阳渐渐隐入山涧,随之慢慢隐去的还有景区内鼎沸的人流;夕阳西下,人们都在忙着回程,忙着归巢。
“解说员说,‘别角晚水’是真梅系直枝梅类宫粉型的优良品种,花是淡玫瑰红色,浅碗状,花瓣层层叠叠,有45瓣之多;内有碎瓣婆娑飞舞,非常漂亮。因为开的花瓣边缘常有凹陷,故称之为‘蹩脚’,取它的谐音为‘别角’。还因为它的花期比较晚,花色水红,碎瓣流动,所以叫它‘别角晚水’。”房庭安左顾右盼地对走在身边的同伴说。
“记性不错嘛,这么复杂的问题都能记住!这般稀有,早知道好好看看了;没注意那么多,只看见枝干上的花很多。”周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回去再认真看一遍。
“我和老刘认真看了,是挺漂亮的。”叶凡笑着说,“你和江澈在那儿嘀嘀咕咕的,一定是在研究哪个美女吧?”
江澈笑了笑,说:“是的,研究那个戴话筒的美女。”
“是不是没有公交车了?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来。”迟迟不见车来,房庭安有些焦急了。
周密看了下公交站牌,又看了下手表说:“站牌上写最后一班是18点30分,现在18点20,应该有的;没有就打车回去。”
“只能这样了。”房庭安说,“回去食堂没饭了。”
周密耸了下肩:“都怪我要看‘别角晚水’才错过了公交车,回去我请大家在公司门口的饭店吃饭。”
叶凡满脸堆笑着说:“多大点儿事,让你感觉过意不去?不过你请客我赞成;我走累了,我要吃红烧肉。”
周密看着叶凡,蹙着眉说:“你看你胖的,得多吃青菜。”
“别贫了,先想办法回去吧。”刘育禾说。
“看样子,真没有公交了;那边有几辆私家车像是在等活儿,我去问问。”江澈说完,走向了停在路对面的小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