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坦给他带来的人生机遇、如美女蛇般的源代码、还有未来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宏伟蓝图,一遍遍地在他脑子里浮现。“天助我也。”一切还算顺利,这算是最后一个关口了,挺过去一切将OK。“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腹……”夏伟坚定想着。可是,当他的身体在地暖房间里所积蓄的热气,在这个冰天雪地里一点一点消散时,他浑身便是刺骨的冷冻。他的身体哆嗦着,牙齿打着颤,格格地响,夏伟下意识地一次又一次裹紧了羽绒服,被毛巾包裹的右手抄在胸前,按压在紧贴住胸脯的挎包上。他看了看天,黑幽而空灵,只有漫天的雪花在空中凌舞;他看眼前的浮山,早已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他看不远处的城市,城市丛丛片片的万家灯火,已变成星星点点若无若无的灯光,昭示着城市已进入了最安静的时刻,大多数人都已进入了梦乡;他近看平台,平台的雪越积越厚,泛着冷冷的白光,西北风在夏伟的耳边呼啸着、狂吼着。茫茫天地,自己怅然而无助,回想过往的一切一切,夏伟突感一阵委屈,长泪直流,此时此刻,他自感被这个世界遗弃了,被流放到一个孤岛上,四周是惊浪涛天将他团团围住,他在死守着唯一的礁石上,不能动弹。夏伟这个时候突然莫名的思念于小红,于小红如果知道他这番囧遇,一定会像侠女一样从天而降,又困又冷的夏伟恍恍惚惚中仿佛看到了于小红的影子在飘来飘去,让他禁不住轻声喊了一声:“于小红。”话音刚落,夏伟又有点清醒了,神使鬼差地,他拨通了于小红的电话,电话竟然接通了,于小红在睡梦中被手机声音惊醒,她紧张不安的声音传来:“怎么啦?”
听到于小红因为紧张而变调的声音,夏伟已经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化作了呜呜的哭泣。
“你到底怎么啦,快说啊?”
夏伟只是哭。
于小红在电话那头沉默着。
“没事,我……”夏伟哭得泣不成声,他不知道如何开讲,遂挂掉了电话。
夏伟身体蜷缩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他换了地方,斜躺在了保洁阿姨捡拾的已捆绑好的成堆纸盒间,并抽出一块大的纸盒,盖在身上,遮挡大雪。与寒冷挣扎了一会儿,他有点昏昏欲睡了,隐约间,他看见到于小红真的像个大侠一样从天而降,然后抓着他正欲飞走,于是他飞呀飞呀,飞到一块安全平台上,他飘悠落地……。正梦着,他突然被一股热流惊醒,该股热流顺着头发而下,流到了他的脸上、流到了他的嘴里,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尿骚味——是有人在撒尿!一定是电梯机房的师傅不愿下楼到卫生间里,就地解决的,夜黑风高雪急,他根本就没有看到猫在乱纸堆里的夏伟,是风,将他的尿不偏不倚地飘向夏伟这里,夏伟屏住了气,一动不敢动弹,眼泪却再一次奔流而出,眼泪和尿液浑在一起,在他的嘴角打着旋落下。他在心里千万遍地默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腹,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
夏伟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软件园回到家里了,只知道那时候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陆陆续续有人上班了,平时早上就有很多人在平台呼吸新鲜空气,他走出电梯机房的门正当而自然。他回到家里,已是八点多,回家他没吃早饭,直奔幸福的床上,蒙上两床大被,还是觉得很冷,他浑身颤抖,高烧阵阵,连出去买药的气力都没有。
他迷瞪了一会儿,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夏伟挣扎着起床,他惊呆了,来人竟然是大军。夏伟正疑惑着他怎么来了,大军便开口道:“俺姐姐让我来看看你怎么了,夜里一点给她打电话,啥也不说,鬼哭狼嚎的。”
“没事,就是感冒了。”夏伟有气无力地说着,躺回床上。
“你的手怎么了?”大军看见夏伟缠着毛巾的手。
“没事,挤破了。”
“吃药了吗?”
夏伟摇了摇头。
大军摸了摸夏伟的头,猛然一惊:“这么烫啊!快快上医院吧!我送你!”
说完,就要去扶夏伟,夏伟一摆手,道:“不用了,麻烦你给我买点药就行。”
“好吧,”大军道,“是不是也没吃饭?”
夏伟点头。
大军见状,就猛地跑了出去,一会儿买回了感冒和消炎药以及一份小笼包加稀饭,烧好水,安顿夏伟吃下。夏伟看着大军忙忙碌碌的样子,心想大军是个好兄弟呢,心眼很实诚,心里一阵暖流涌来,眼泪夺眶而出,遂道:“大军,如果……你愿意,就……就回来住吧。”
“我有住的地方,”大军看了看手表,直转话题,道,“我得上班去,你病成这个样,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你给你女朋友打电话吧。”
“好。”夏伟应付道,却没有打的意思。
“打呀!”大军催促道,“你打完了,我心里就有底了,要不我走了也不放心。”
大军朴实的大白话让夏伟又一阵激动,此时的大军就是孤岛里的的夏伟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出现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不由得他对大军言听计从。但他故意将刘小娅的电话少拨了一个数字,遂告诉大军:“她关机。”
大军一看,说道:“算了,中午我来给你送饭。你躺下休息吧。”说着,大军把一杯水放在了夏伟的床头,嘱咐道:“多喝水,我中午再来。”大军看着夏伟病病恹恹的,似走路都挪不开步,说话都不成句,于是把心一横道:“看你这样样子,还是算了吧,今天上午我不去了,下午看你好点了,我再去吧。”
刚说完,大军的手机响了,大军接起,道:“没什么,就是感冒发烧。”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大军就把手机挂掉了。
“你姐姐的?”夏伟问
大军点了点头。
夏伟沉默良久,挣扎起身,因为不这样,显示不出接下来的发话的庄重,他道:“你姐姐,她有男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