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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5200000145

第145章

金銮大殿上,鸦雀无声,过分的安静往往让人心生不安。眼看皇上与丞相的较量一触即发,群臣皆屏气凝神,低头垂手,目不斜视,唯恐被卷入其中。

“皇上,老臣有一事要禀。”丞相笔挺地站在大殿正中,昂首说道。

“爱卿请说。”皇上嘴角轻扬,似笑非笑。

“恳请皇上遵从先帝遗愿,将属于护国公的兵权和属地交还予其后人。”丞相高声回道。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大宋境内,谁人不知护国公后继无人,其世袭之位已然悬空二十余载,如今丞相突然提出要皇上交出兵权属地,未免太过无稽。只是,明知此言一出必会惹怒皇上,丞相仍一脸凛然,毫无惧色,倒是令人由衷佩服。

“先帝确曾向护国公许诺,待皇太妃之儿女成人后,便将兵权和属地全数归还。可皇太妃未及为先帝留下血脉便驾鹤西去,昔日誓言也只能就此作罢。”皇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禀皇上,皇太妃当年所诞下之龙裔如今尚在人世,其中内情,请容老臣与安元帅向皇上一一道来。”丞相从容不迫地说道。

看见安元帅跨出一步,与丞相并肩站立,大臣们不禁心头一颤,需知道,长久以来,若不是有他们一文一武与荣氏一族抗衡,恐怕朝廷早已倾覆。不想荣氏一族叛乱刚平息,丞相和安元帅便有了异动。难道是天要亡我大宋?可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丞相竟声称皇太妃之子还活着。毕竟,天下皆知昔日皇太妃诞下一死婴后悲痛欲绝,没过多久也随之而去。先帝痛失妻儿,命举国上下为其母子戴孝三日,以告慰亡灵。此时丞相却说那婴孩死而复生,岂不可笑。

“说来也巧,数日前,有另一人向朕说了同样的话。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何不趁此良机在朝堂上对质一番?”皇上微笑着询问道。

听出皇上语气中的强硬,众人急忙连声应和。丞相依旧以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与皇上对视着,看上去胜券在握,着实让皇上气愤非常。可他的嘴上始终挂着笑意,因为他自小便被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永远不要让人看出你的心思,否则,便赢不了。

“太后驾到!”

不一会儿,太后在传令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殿。而今沦为阶下囚的她穿戴朴素,粉黛未施,显得略为憔悴。可即便在这般落魄之时,她眼中的傲气仍未减分毫,姿容端庄一如往昔。她无视太监宫女的拦阻,径直走到龙椅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堂下众人,颇有凤仪天下之气概。

“赐座。”皇上悠悠地吩咐道。

“乱臣贼子,怎配列坐于皇上身侧。”

面对群臣责难,太后没有一丝退让之意。她柳眉一挑,振振有词地斥责道:“一派胡言!诬蔑本宫谋朝篡位者,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便是对太后不敬,论罪当斩!”

见太后气焰嚣张,皇上不怒反笑,众人心知其有心偏袒,故不敢再多说半句。

丞相冷冷地看着太后,开口问道:“皇上所说之人,莫非就是太后?”

“正是!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绝不容许任何人扰乱皇族正统。”太后义正词严地说道。她固然暗中协助自己的亲儿夺位,可他终究是先帝的骨肉,无论事成或事败,大宋之主始终是先帝的血脉,这与丞相使人冒充皇子,妄图改朝换代截然不同。

为保先帝江山不落入他人之手,太后挺身而出助宿敌一臂之力,实属难得,大臣们心里不禁对这位权倾一时的女子刮目相看。荣氏一族不乏貌美女子,然而只有她能稳坐后位,其中缘由,藉此可见一斑。

听到太后的话,丞相脸色一沉,似有愠怒。“太后当真知道皇太妃之子如今身在何处?”

太后摆了摆手,没有回答丞相的问话。不一会儿,一名年老的宫女快步走到太后面前,将一木匣双手奉上。一种莫名的神情在太后的脸上一闪而过。她缓缓地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块绣有金龙银云的亮黄锦缎来,珍而重之地捧着手里,端详了许久,方才开口向众人道出事情始末。

那一年,她怀上了龙种,本应是可喜可贺之事,可她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不足半月前,皇贵妃也被诊出喜脉。眼看皇贵妃势力渐长,根基愈发稳固,她的心里既恨又急。倘若让此女生下皇子,他日继承大统,荣氏一族在朝中便再无立足之地。念及于此,荣国舅暗中筹谋要趁其不备,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她虽对皇贵妃恨之入骨,可为了替腹中孩儿积福积德,她竭力阻止荣国舅去伤害怀胎数月的皇贵妃。

“她身子一向孱弱,生出来的孩子多半是养不活的。”见荣国舅不做声,她继续说道:“况且,她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是死是活,还不是全凭我们来做主?”

领会到她话中深意后,荣国舅当即笑逐颜开,先前所谋划之事也就此作罢了。

那一夜,听闻皇贵妃即将临盆,她一时情急,动了胎气,但觉一阵腹痛。没想到你我的孩儿竟会在同一天出生,实在是孽缘。剧烈的疼痛让她分外清醒,看着诚惶诚恐的太医稳婆们,还有进进出出、手忙脚乱的太监宫女们,她忍不住笑了。最好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如此一来,大哥便能趁乱换走她的孩儿了。

“皇上呢?”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在……”

未等掌事宫女说完,她便出言打断:“去请皇上……”此时皇上身在何处,她心知肚明,可她终究还是不愿听人提起,仿佛只要无人道破,那便不是真的。我倒不是稀罕他来,只是有他在,大哥行事多有不便,还是把他留在这里为好,她含着泪对自己辩解道。和皇贵妃不同,她当初入宫,既不是为了大义,也不是为了家族昌盛,她所想要的仅仅是成为自己所倾慕之人的妻子。她自知以其出身,绝无可能得到皇上的真心,故而也曾挖空心思,试图化解双方间的矛盾。可随着日月流逝,她渐渐明白到,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无论她对皇上如何用心,他始终都不为所动,至于日趋强盛的荣氏一族,更是无罢手之意。我若能给他添上一麟儿,兴许便能平息这场纷争。此后,她遍尝各种偏方,终于得偿所愿怀上龙种,但却也因此损伤了身体。只可惜,她拼上性命求来的皇子并没有得到他的垂青,不管她怎么哭闹,怎么哀求,他终究不肯将太子之位许给她的嵘儿。他从未爱过她,所以才不愿为了她退让一步。她原以为自己对他早已心灰意冷,不想此刻想起他来,依旧心如刀割。突然,一声响亮的哭声把她从思忆中唤醒。

“恭喜皇后再得一小皇子。”不一会儿,稳婆抱着擦洗干净的婴孩走到她跟前向她道喜。

听到稳婆的话,筋疲力尽的她露出会心一笑,接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她的儿子夭折了,她的大哥抱着皇贵妃的孩儿站在她床边听候她发落。她哭得肝肠寸断,心中激愤难平,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儿要遭此劫数?让他去给我的孩儿殉葬……她脱口而出道。但当她看到襁褓中婴孩的容颜,她便改变了心意。或许是那婴孩与自己刚死去的爱子同日而生,使她不由自主生出怜爱之心,越看他越觉得亲切。

“他毕竟是皇上的血脉,就由我来养育他吧。”皇后紧紧抱着婴孩不放。

“他乃是皇贵妃之子,如此一来,无异于养虎为患!”荣国舅厉声反对。

“只要你我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他又如何能知道自己是皇贵妃所生?”皇后一边逗弄着婴孩,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荣国舅见她心意已决,深知多说无益,估量着这小婴孩难成气候,于是就顺了她的意。不料这小皇子天资聪颖,不过十岁便已文武双全,他的弟兄无一人能望其项背,皇上对其大为赏识,意欲将其立为太子。荣国舅自然容不得旁人染指太子之位,暗自决定狠下杀手。幸得皇后及时察觉其诡计,小皇子方能保住性命。许久,众人神色凝重。小皇子年纪轻轻竟要经历这种种磨难,实在让人可怜。至于太后,她能在朝堂上坦言自己昔日所犯下的罪行,可见她的话句句属实,这么说来,说谎的便是丞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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