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安阳王府的篓子可谓捅得越来越大,而父亲和哥哥们的忙碌,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父亲本就不受皇上的待见,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往日辉煌京城的安阳王府渐渐变的安静下来。安静下来也好,谋杀朝廷官员本是重罪,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该如此。
被收走的那十万兵马曾是父亲一生的荣耀,但是如今的父亲落得如此下场。我不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罪,也不清楚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会招来这样的事情。但我一直记得大哥对我说的那句话-什么都不要信。我什么都没信。
那日皇叔突然下旨让我进宫,我虽有不解,但还是领了圣旨,随着宫女们入宫去了。进宫后,宫女们把我领到了御书房就退下了。我见着她们一副惶恐的样子,便知里面出了大事。
若要真正有所成就,首先要有一颗沉稳的心,其精髓就是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记得,这是师父在我五岁那年教我的。我记得,一直都记得。
推开御书房威严却又不少书香古色的木门,我看见门外的一抹阳光射进来,照在地上。原本光线灰暗的御书房又亮了起来。房中书香浓厚,虽每日都有侍女打扫,但大部分的书都已经沉放很久了,难免会散发出一股书香的气息。我轻步走进门内,见房中除了皇叔和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不觉一愣。便是在下一瞬间,身后的木门突然砰的一声被屋外的人紧闭,屋中那唯一抹阳光也迅速撤离。转眼间,御书房内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心里虽然很紧张,但我还是让自己表面那看着镇静。不得不说,那一声关门的响声着实吓到我了,但是为了安阳王府的颜面,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此时就算我回头也没有路了。此行,从出发开始,我就是没有退路的。我淡定的走到正在扶额休息的皇叔身前,跪下行礼。
“清音参见皇叔。让皇叔就等了。”
“嗯。起来吧。”桌前扶额休息的皇叔慵懒的睁开眼睛,对我说道。
“谢皇叔。”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站立,只等着皇叔的问话。
“清音,现在,距上次的宫宴已有差不多一个半月了。我想了想,你确实已经大了,既然到了成亲的年龄,就更不应该怠慢。我觉得大将军的提议也有些道理,毕竟还有你父王当年的承诺。所以,今日叫你前来,是想给你和尹少将军赐婚。”皇叔看着我,动动手指指了指我的身旁,说道。
我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原来站在身边的便是尹大将军。稍后方,还站着尹建一。今日的尹建一有所不同,一袭宽大的朝服穿在他身上倒更佳凸显出他俊傲的身姿。他上阵杀敌战马嘶鸣时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冲他略微笑笑,却看不见他的一丝回应。不知是屋内的光线太暗还是他本就对我没什么反应。
站在身边的尹大将军则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我一眼都没看。
见我没什么反应,皇叔便又开始对我说:“清音,你虽身为郡主,但是也不能让大将军再三提婚却不应吧。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你本不应该来。但是朕顾虑到你才回王府,可能会有很多的不适应,这才将你叫来想与你商量一下的。毕竟……”
我知道,皇上想说毕竟如今的安阳王府也不比从前了。我也知道,皇叔这次叫我来这儿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想了想,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没想到,才不过一个半月,我就又落回到这个原点,也没想到,安阳王府也会在这一个多月里失去往日的辉煌。这其中,是遭奸人暗算还是父亲自作自受,恐怕就连哥哥们都不知道吧。
“皇叔,我不想嫁人。”思考良久,最后给出了这个答案。
“不想嫁人?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我的答案无疑震惊了皇叔和尹建一,却换来了身旁尹大将军的鄙夷之色。
“没有什么苦衷。只是父亲现在这个样子,安阳王府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没办法离开。”我对着尹将军和皇叔说。
“难不成王府的境况还和郡主有关系了?”尹大将军说道,“依我看,郡主嫁人和安阳王府的境况没有什么关系吧。”
“尹将军说笑了,不管我回京城多久,安阳王府始终是我的家,我又怎么在这种时候舍弃父亲和哥哥们嫁人而去呢?”我略微颔首。这话,我不仅是说给身旁的这位尹大将军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尹建一听的。我有强烈的直觉,安阳王府现在这个样子和尹建一绝对有关系。
“嗯。清音说的有道理。确实,安阳王现在这个样子,朕顾念着兄弟之情,也不好在这时候赐婚。”终于,龙椅上的皇叔发话了。
“可皇上,不管安阳王府是什么境况,当年王爷都曾许诺要把郡主许配给小儿。如今小儿都以十八岁,早该成亲了。这誓言,总不能反悔吧?”尹将军见状,又拿出誓言来压迫我。
我一时有些语塞,毕竟父亲的誓言放在那儿,我们谁都更改不了。
“誓言是有的。这个朕不否认。但是你也要考虑到安阳王府的感受。尹少将军年少有为,不如就先把精力放在治军上。成亲的事,以后再说吧。”面前的皇叔突然发话,结束了屋内的一切思虑。
我本以为皇叔之前没把我许配给尹建一是因为父亲的手中有兵权,若我和将军府联姻,恐怕会难以控制。但如今父亲手中的兵权已经收走了,为什么皇叔还是不同意我和将军府的婚事呢?
我本就不想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再多呆一会儿,所以在皇叔对他面前的这三个人说“下去吧”的时候,我便向门口以最快的速度走去。而龙椅上的帝王也似没有看到我这般行径一样,由我那般去了。果然,皇叔还是很宠着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皇叔会突然叫我入宫,尹家的两位将军又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皇叔请旨赐婚,而皇叔又为什么帮助我拒婚,但现在明确的一点是皇叔不想让我嫁给他。换言之,皇叔不想让安阳王府和大将军府扯上一点关系。
不禁疑惑,皇叔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本以为,皇叔叫我进宫,是想和我谈谈父亲的事,却没想到,对于这件事皇叔竟然只字未提。难道,皇叔真的不顾年和父亲多年的手足之情,要让安阳王府彻底败落吗?还是,这件事,本来就是皇叔一手策划?
我越想心中就越是不安,不禁加快了离宫的脚步。但我急着回去也并不因为是想问问父亲到底是出了事情,最重要的还是不想和身后的两位将军有一点交集。
能快则快,千万不能让身后的任何一个人叫住我或追上我。否则,若被大将军叫住追问,安阳王府和将军府恐怕就要彻底撕破脸了。
为了躲避这两个瘟神,我还特意让给我带路的宫女带我走了一条绕远的路,又在路上刻意放慢了脚步。不管怎么说,这回,都不会再碰见那两个瘟神了。
这条路,要穿过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