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你看.”幻瞳有点奇怪,“他们.”
仔细看了才注意到,他们是群可怜的孩子。烟花城是一座以等级制划分阶级的城池,统治者永远享有最高待遇,而关于这座遗忘者故乡的最高统治者——凯葬尔地宫,他们深知过度压迫会带来的严重后果,为了方便他们更好管理,亡灵统治者们巧妙的借助雇佣兵——骷髅氏族对奴隶进行管理和镇压,这不仅能让底层亡灵对上层亡灵继续抱有幻想,同时从另一方面对银月堡——骷髅氏族最终的反叛起到很好的制约作用,烟花城的底层一直都对银月堡怨声载道,这正是凯葬尔地宫愿意看到的。
而眼前这几个可怜的孩子,正是底层的奴隶,他们每个人的脚裹都被襄进有一个肮脏锈色的脚扣,即使早就听说过有那么一种奴役的方式,防止奴隶们逃跑将他们链在一块儿,可真正看到这几个孩子,内心没法不感到难过。
幻瞳没有恶意,试图靠近他们,他们反而褪去了害怕勇敢起来,那个高个子亡灵奴隶眼神突然变得坚定。
“孩子们,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幻瞳微笑着说,“你们叫什么名字,你们从哪儿来,要到哪儿?”
他们依然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们,不时瞥了瞥昏迷的洛曦,幻瞳希望让他们了解到我们并无恶意,所以走近了点儿,同他们保持有一定距离。
海拔高的山脉,维持生命的气体不仅贫瘠还很躁动。突如而来的飓风会不经思考地撞在山脉上,大把大把的飞沙和粉尘让你睁不开眼,等到这一切都过去之后,每个人的身上、头发上都像是披了层淡淡的薄纱,灰白长袍里也有了它们的踪影。
幻瞳使劲甩了甩头发上的灰沙,向被吹得灰头土脸的孩子们挪了几步,他们很快也从地上站起来,忐忑地望着我们。
很多时候我会回过头去怀疑,他们那个时候对我们的害怕仅仅是因为我眼神浑浊,因为每回当用这双自己都厌恶的眼神扫进他们干净的瞳孔时,他们都会很不安。
黑色的天宇戒一直都具有自主意识,这是毋容置疑的。当它意外在我粗狂的拇指上渐渐融化,泻满左半边手掌时,我相信危险将至。
上头传来一阵阵大块石块滚落的轰鸣声音,脚边的石砾仿佛因为雀跃欢快的左右颤动,恐惧刻在孩子们脸上,看不出有半点儿的希望。
“摩卡,洛曦交给你了。”幻瞳急忙说。
我知道他一定会冲向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巨大的石块借助滚下来的力道足足有上万吨的压力,在这负荷下黑色妖艳也不能很自在的变幻形状,何况还要顾及到洛曦,身体已经一再的发出警告了。
半裹黑艳的掌心拉出一道道长长的黑色柔性极佳而坚韧的黑色刺刀,在每一块迎面袭来的巨石中寻找一击破碎的缺口将它破裂,看似简单的动作却一点点的在加速和延长天宇下一次沉睡的来临和时间。
从最初到现在,我开始慢慢理解“天宇”其实是守护我卑微生命的另一种生命形态,它不卑微,它很强大,但它亦会疲惫,等积累下的疲劳到达它所能承受的最大峰值时,它将陷入下一轮沉睡,至于何时醒来,没人知道。
碎石落下山脉,过程中少不了磕磕碰碰。顶上的躁动恢复了往昔忍耐,望着躺在地上一脸平静的洛曦总算舒了口气。
回过神发现,原先在我们同孩子们之间的距离被巨石块封得严严实实,前方山路就这样被恶狠狠的截断了。无法确信幻瞳真的让这些丧失温度的石块压在了底下,直到另一边传来了凿石跟孩子们的叫唤声。
血液在手臂上加快了流淌,鼓胀起大条的血管,靠膨胀起结实顽强的臂膀肌肉,巨石被一块块地举起,抛下。到最后,我看到流彩色的瞳仁里蓄满的泪水,沿着幻瞳明亮的微笑跟扬起的漂亮弧度的嘴角绽放在黑色衣袍上,润湿暗红艳的花瓣。
“沽星”断裂了,碎片里有祖母绿色的明快。坍塌下的巨石仿佛凭借承载这个时代超乎寻常的沉重折断了某个时代寻常的期待似地,这是一种罪孽?幻瞳告诉我说不是,这只是一种宿命。我沉默着,用浑浊的眼神淡淡地凝望着他的侧脸,很早以前,长老也曾对我说过:命运是可以靠自己去改变甚至是创造的。
而关于“宿命”,我却一无所知。
长久地,长久地,我一度长久地挣扎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努力寻找崩塌的记忆,哪怕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后来,那些想要努力回忆起来的记忆,真的就在某个无关痛痒的夜里清晰了。只可惜,我的“回忆”,与“过去”无关。
他们带我们来到他们住的地方,是用些裸露的岩壁石堆砌起来的房子,如果这勉强能称之为房子的话。黄昏,天边徘徊了大群孤独的苍鸟。
里面很暗,外头的余光一丁点儿也照不进来,勉强撑起明亮的是一截烧过半了的黄蜡。借着昏昏欲睡的烛光能勉强看到角落里还躺着个孩子,跟他们比应该小点儿,他们说这是他们这年纪最小的。虽然已经睡着了,可睡得并不踏实。
幻瞳将昏迷中的洛曦安置在一边,又围着烛火坐下了。
低等亡灵把自己的子女送到贵族家当奴隶、奴仆在很早以前就是合法的事儿了,只不过后来渐渐的,只要是稍微能跟贵族沾边的,或者有点权势的,或者一些厚颜无耻靠攀附权贵为贵族鞍前马后的中层亡灵也购买起奴隶来了。并且比上层亡灵更不把奴隶当回事儿,为自己提出建立起来的一整套完整的奴隶体系津津乐道,同样一度是小人物的他们比谁都清楚怎样让奴隶们生不如死和惟命是从。
那高个子亡灵孩子说得愈加激动。